德姆斯特朗的春季是从冰雪消融开始的,山头上的白逐渐化为新绿,漫漫黑夜渐短,每天都比前一日更早出现的日光让安瑞雅活力满满。

  作为城堡里唯一的舍监,她也必须活力满满:尽管巫师们的课程早在圣诞节前就被排满了,但他们总能在忙碌中抽出些时间来违反校规。

  安瑞雅的充实生活从清晨的图书馆开始。

  配合着芮娅·安曾经的笔记、逐字句读过一至五年级的课本后,她的魔法水平恍若茅塞顿开一般突飞猛进。而较为艰涩难懂的六七年级的课程她会选择性地旁听,安瑞雅不介意自己表现得古怪些——城堡里的教授总有一天会知道她的‘特殊情况’。

  只要她参加‘newts’考试,教授们就会看到她的羊皮纸卷。

  安瑞雅不会有来自教授的作业,成年巫师得为自己的学习情况负责。

  只不过,她‘放学’之后的任务十分繁重,作为舍监的工作往往就是从入夜开始。

  虽然德姆斯特朗并没有一套详细规定违反校规惩罚细则的员工手册,但安瑞雅的行动是有迹可循的:对于宵禁后、零点前还没来得及回宿舍的那些巫师们,她只会罚上一两天的劳动服务,都是些轻松的活儿;对于零点后,临近她洗漱睡觉时间却还在外面游荡、或者是刚出宿舍的巫师们,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为期一周的鼻涕虫处理活动;而那些胆大包天敢于溜出城堡夜游的巫师,禁闭时间将以学期为计。

  处罚虽重,却有不少巫师宁愿铤而走险,天气逐渐变暖变热的德姆斯特朗后山对他们而言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逐渐破冰融开来的高山湖泊勾得巫师们心痒难耐:大家都知道,可以深潜的季节到了。

  安瑞雅还没上任时就有人在幽灵船上提醒过她,大多巫师都有偷偷去湖中深潜的想法。

  她有些小对策。

  把还没来得及化尽的雪堆在城堡通往后山的石梯上,只要有走过,不管用的是隐形斗篷还是幻身咒,都会在薄薄的一层学上留下零星的脚印。

  就靠着这招,从春季开学起安瑞雅捉了不少企图偷偷前往后山的巫师们。

  可相同的办法使用超过三次就大有可能在学生中传开,再加上天气渐热、薄雪不再,想要故技重施还得用上些魔法;高山湖泊面上的冰块完全解冻,湖内的生物们越过长冬愈渐活跃,吸引力越发大。

  安瑞雅捉夜游学生的操作难度上升,余地也小了起来。

  比如现在,她将一伙五年级巫师从大厅逮到宿舍门口,罚过劳动服务后目送他们进门,就又从走廊的窗侧发现城堡外的冒头的草地上一路碾过串脚印:朝两侧分开的绿藤条歪歪扭扭指向后山——这位夜游的巫师压根没从台阶上过,想必是有人把舍监守在必经之路上的事情告诉了他。

  跟在她身后的查罗跃上窗台,他显然也发现了‘出逃’的学生,伸出爪子往外拨拉两下,“喵喵”叫出声来。

  深潜是项危险活动,更何况现在已经过了零点,独自在黑灯瞎火的野外...但愿那个偷偷跑出去的巫师不会被鹿拱倒。

  安瑞雅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搂起查罗走到岔路口,又觉得不去管那倒霉孩子对不起拿到手的工资、也对不起温妮特校长的好意。

  于是,她把查罗往楼梯上一送,示意他回房间,自己则扭头快步赶去郊外。

  或许是出于担忧,又或许是越过十二点仍未上-床,安瑞雅步子迈得极快,风刮在她脸上,吹得她两颊都有些发疼。

  怒气在前往后山高处湖泊的途中逐渐堆积起来,她唯恐那位偷跑出去的巫师遭遇不测,捏着魔杖用了几次短距离的幻影移形——即使通过了考试,作为一名幻影移形证书的持有者,安瑞雅仍旧不习惯紧缩着身子通过橡胶管道的感觉。

  她一边在草丛中摸索,一边恨恨地想:得狠狠罚他劳动服务,最好是处理巨怪粪便那种类型的活。

  顺着鹿车载人去城堡的小路,她中途停留三次,在确定视野中没有离奇动静后才继续前进。

  紧张状态下的人步行速度大多远超平常,安瑞雅怀疑自己将部分时间花在森林,不如直接去往山顶的高山湖泊,城堡里偷跑出来夜游的巫师一般不会有其他目的地。

  很快,她用魔咒来到湖泊边的树后,又用袍子掩住身形,尽量将自己藏在逼仄的死角。

  舍监远没有想象中的悠闲,安瑞雅尽览山湖岸边,却没发现一个人影,正想出声抱怨一句,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中冒出个孤零零的人头来。

  隐形斗篷。

  安瑞雅给自己施了个锐视咒,忽地,她发出一声清浅的嗤笑,因为那是她的熟人——路德维希·齐默尔曼。

  小伙子真没辜负自己的宏愿,他像学年刚开始说的那样尝试了:毕业之前一定要深潜一次。

  很可惜,安瑞雅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她拿着魔杖准备冲出去捉他个正着,却被身后忽地伸出的手拦住去路。

  “等会儿,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再说。”

  安瑞雅被吓得一抖,她扭头一看,发现是草药教授埃克斯。

  “我遗失了两份腮囊草,准备给普鲁克教授的。”

  他轻声凑到她的耳边,又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手指伸向路德维希的方向,“除了齐默尔曼,还有一个学生才对。”

  路德维希捏着团黑乎乎的海藻往口里一塞,咀嚼两下吞到肚子里。

  很快,他伸手朝脖子两侧挠了挠,被他挠红的地方长出鱼一样的腮来。

  “你就这么让他下去?”安瑞雅朝埃克斯眨眨眼,“这很危险。”

  埃克斯面不改色,“七年级巫师即将毕业,再说了,德姆斯特朗有深潜课程,他不会出大事。”

  安瑞雅抿了抿嘴,埃克斯作为草药学教授当然觉得问题不大——但做最坏的打算,真的出事了,当舍监的安瑞雅多少得承担部分后果。

  “好吧。”埃克斯比看上去更会察言观色,他妥协道,“泡头咒你会吗?”

  安瑞雅上周才练习过的咒语,她能自信地回答‘是的,我会’,但她不认为埃克斯该这么问,仿佛自己被看扁了似的。

  “你会吗?”安瑞雅回敬道。

  齐默尔曼所在的岸边传来扑通一声,他已经叠好隐形斗篷、做好准备,钻入了水里。

  “你在湖上面还是下面?”埃克斯教授问。

  “我得跟着他。”

  安瑞雅没有犹豫,她捏着魔杖对自己的脑袋点了点,随即也跟着跳了进去。

  入眼并非茫茫的黑暗,远处的湖心有明显的亮色漾开,除此之外齐默尔曼还用了无比显眼的荧光闪烁,他举着魔杖踩着水朝湖心划去。

  安瑞雅在暗,她庆幸自己站着主动,却没太大心思在夜里陪着他玩猫捉老鼠。

  已经是午夜了,再不睡觉,挤压的会是她明天学习的时间。

  她将魔杖指向前方,嗖地往湖心窜去,没多余一眼给湖底的稀奇生物们,只想快点儿把这些违反校规的巫师一网打尽。

  路德维希的动作比她要慢上许多,这也导致安瑞雅先她一步发现湖心深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同样用了腮囊草的女巫赫达。

  她披着一身纱衣、散着头发坐在湖心最大的一块儿石头上,双目凝视着还在湖底游荡的路德维希·齐默尔曼,那里面含着的情谊几乎要溢出来了。

  嗯,安瑞雅已经大致猜到湖心要上演什么戏码了,她犹豫片刻,还是躲到了一旁的海藻丛里,眼睁睁地看着赫达用魔杖在水中划出: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男友吗?真正的男友。

  事件的进展远超安瑞雅的预料,或者说路德维希的举动远超她的预料。

  这个小伙子在看到女巫的表白后非但没激-情同意,献上自己的吻,反倒像是见了天敌的鱼一样扭头就往湖面上钻。

  女巫赫达朝着石块撒了名为‘四分五裂’的气后随即跟了上去,根本不需要安瑞雅想方设法把两位丛湖底弄出,他们就一前一后地出水了。

  等安瑞雅追上他们的时候,埃克斯教授已经把两位拖到一块立正站好。

  因为腮囊草效果没过,一男一女捧着解剂灌入嘴里,都是一言不发,显得无比狼狈。

  围观了全程的安瑞雅多少有些尴尬,她收干身上的水后干咳两声,尽量打着官腔道,“因为违反校规,你们每人罚一学期的劳动服务,直到毕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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