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眷完全不知道自己老婆已经恢复记忆了, 并半夜爬起来刷新卡顿的网页查询自己的成绩。
结果不出所料,她分数完全够用。毕竟林眷要求也不高,就能够靠近离家近的那所学校就行。那样以后往返照顾老婆和崽崽也方便。
她喜滋滋地截了个图,发了个朋友圈。
就算微信只有两个好友, 也要倔强地炫耀考试成绩!然后她就看见在这个狗都睡着了的凌晨时间, 她本该香梦沉酣的老婆, 给她点了个赞。
……
林眷点开老婆的对话框:“老婆你还没睡?”
简聆音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失眠了。”
林眷想了想, 蹑手蹑脚地打开主卧的门, 把熟睡的简念念同学抱回了次卧,然后占据了简念念引以为傲的地盘。
林眷把老婆抱进怀里:“你是在紧张我考试出成绩吗?我能靠进Q市大学了,老婆你不用担心, 快点睡吧。”
简聆音缩在林眷的怀里,夏日的后半夜总还是有些凉意的, 林眷恰到好处地带来了一点温热的感觉。
“那倒不是。”简聆音摆弄林眷散乱在胸前的金发, “睡不着,我想看结缘书。”
只剩最后一页了, 林眷原本没想着这么快就要看。她们不是约好了周末看吗?算了,老婆说看就看吧,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看吧看吧。”
林眷掏出来结缘书, 任由幽幽的光芒把她带到最深的过往之中。
这一世, 林眷要克服的是深切的自卑。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靠手艺为生, 没什么好羞愧的, 另一方面她又讨厌自己下九流的身份,这不仅让她遭受耻笑, 也让她和简聆音的爱情饱受质疑。
就因为她身份低微,所以喜欢上简聆音就是图谋她的家产吗?
她承认她狠毒冷漠, 不近人情,敛财无度,党同伐异,但是她对简聆音是真心的。她嫁进简家的时候,是真的想起那夜花灯璀璨,小姑娘站在河边信誓旦旦说她要振兴家族。
简聆音曾经那样真诚地尊重过她的愿望,作为报答,她也想要实现简聆音的愿望。
就这么简单。
一路走来,林眷总是发现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自己的自私,自己的恶意,自己的暴虐,自己的卑微。她从纯粹的恶意走到了善恶挣扎之中,七情六欲,每一道都像是一场劫难。即便是在普通人看起来最日常不过的情绪,对于林眷来说,一旦泛滥,也犹如深渊一般。
简聆音的人生是向外扩展的,向外铺展的人生总是很有看头,失败了就站起来,给对方一拳头,直至打赢。她却生生世世埋头与内心抗争,失败了就给自己一拳头,直至想明白,千回百转又枯燥。
养猴小妹想不明白。
她跟简聆音大概真的不配,外人觉得不配也就罢了,简聆音也跟她意见不合,她虽然很努力地告诉自己,简聆音对她这个人本身没有意见,她们单纯就是意见向左。
但是……即便理智告诉自己千万次,感情上总还是有隔阂。那些风言风语似乎没有影响到简聆音,却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林眷。
遗憾的是,她们很少就此开诚布公的沟通。
林眷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没错的,但这样反而让简聆音认为她过于激进。她俩坐在酒坊里,酒香浸骨一般,把她俩弄得都醉醺醺。
在这样清醒又不清醒的环境里,林眷做出了决定,与其这样天天打辩论影响办事效率,不如快刀斩乱麻做出决定,究竟是干脆夺权,强迫简聆音听自己的,还是干脆放手,听从简聆音指挥?
看起来两个都很痛苦。
谈恋爱是一场持久战,可惜她只会搞闪击,不会搞拉锯。
感觉自己从内而外被否定的林眷提着自己的小猴子离开了简家,成为了著名酒商的下堂妻。然后她发现,跑路之后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她一点也不喜欢经商,带走的那两个酒坊被她卖掉了,换来的钱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保她半生衣食无忧。
林眷带着她的小猴子各处游历,每到一个城市,总要买一壶简家酒。喝的醉醺醺,站在路边耍猴,猴子跳舞跳累了,她接替猴子继续跳,赚满一帽子的钱她就跑路。
直到某次她知道简家酒坊遭遇了经营危机,简聆音正在四处借钱,林眷匿名把钱捐赠给了她。对于简聆音来说,经营危机不过是她开挂人生中的一点点小波折,只有林眷这个蠢货才会匿名送钱。
简聆音看着看着就觉得林眷简直是个大傻子吧!
“你自己都快喝西北风了,你给我送什么钱啊?”
简聆音直接上手揪林眷耳朵。
林眷捂着耳朵:“我就是担心你嘛!”
简聆音气死,即便没有林眷捐赠的那一笔钱,她也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那个所谓的经营危机,她后来没遇到十次也有八次了,都完全没事儿。
“那你就不想想你自己怎么办?”
“我就继续耍猴啊,没有遇到你,难道我还不活了吗?”
林眷觉得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你这样跟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有什么区别,我不是送给你钱啊,我就是还给你钱。酒坊本来就是你的。”
简聆音握拳:“可是前期是你帮我经营起来的啊,你就算不是股东,也算是总经理,收点管理费是你理所应当。”
林眷点点头:“可是当时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拿着钱也不安心,就还是捐出去了。”
她有过很多骄傲肆意的人生,这一世流亡底层,方知能够生长在阴冷小巷里的,不是嗜好阳光的花朵。她克服了向外的阴暗,终于没有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恶人,却将阴暗心思都用来攻击自己。
无法长久的爱人,也无法长久的接受好意。
林眷继续耍猴,没有遇到简聆音,她自然也是要活下去的,只是辛苦一些。某个雪夜她的猴子冻死了,她拎着空荡荡的笼子,用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壶简家酒。
半壶祭奠小猴子,半壶暖身体。
烈酒穿喉而过,激发出一些回光返照似的暖意,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抿一口就看见一层幻相。
看见火炉,看见烧鹅,看见小猴子,也看见简聆音。
看见简聆音在夕阳下的摇摇椅上,小辈环绕,温暖又惬意。
她说不后悔。
她笑了笑,也觉得不后悔。
林眷抱着结缘书转过头,发现老婆沉默了。
“老婆你怎么了?”
简聆音忍了忍眼泪:“没事儿。”
“你看我们现在,绕过了所有的坑,没有暴虐失控,没有自卑逃避,没有不信任彼此,没有战乱饥荒,没有立场对立,没有勾心斗角。我们终于过上了最普通的日子,有了最普通的幸福。”
“这样不是就很好吗?”
“我们磨练了九世啊九世!”看完结缘书的林眷抱着抱枕满地打滚,“他汪的别的练习生也就练习时长两年半,我现在介绍自己都可以说,大家好,我是练习时长九生九世的恋爱练习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而且这只是我的视角,你看的话可能更那个那个也说不准。”
“哪个哪个?”
简聆音被她给逗乐了。
“就是那个啊,很惨那种。”林眷觉得老婆恢复记忆之后一定会一脚把她踹飞。
“你好像很期待我很惨的样子。”简聆音皱着眉凑过去,“你是不是特别想让我把你赶出家门,跟你恩断义绝?那样你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受点了?”
林眷被戳破心思:“也没有……”
简聆音贴过来逼视她:“你就有,你就是想跟我解缘是不是?”
林眷被老婆贴得太近直接就一个啵嘴反击。
简聆音被亲得很舒服,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觉得解缘能让你心里高兴点,我们就去解缘。反正解缘了还能结缘。”
“那我们要是离婚了,我还能继续住在家里吗?不过我有学上了,我可以住宿舍。”
“你还说你不想离?”简聆音按住林眷的脑袋她的金毛揉乱,“你连离婚之后住哪儿都想好了!”
负心小狗,你就是想着抛家弃女!我算是看明白了!
“我没有。”林眷弱弱。
“你就有。女人,你不许报外地的学校,就在Q市,就算是解缘了,你也别想跑。”
小简总被自己的霸总发言给感动住了,想她一朵高岭之花,现在主动索吻就罢了,还要跟上演《噬情索爱:狗狗公主别想逃》。
属实是有些为爱献身了。
林眷:“……”
老婆你清醒一点。
且不说你还没恢复记忆,就算是恢复了,我们一百年前跳轮回道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呢。我也还没弄清楚,上一世为什么会分离出来一个庭和。
狗狗抠手,觉得老婆真是太乐观了。
果然老婆还是没想起来的对吧,那她还可以再放肆亲一口。
林眷又搂着老婆亲了一口,跟老婆哄睡着了。
第二天,在次卧醒来的简念念揉了揉眼:“妈咪?”
然后发现自己不在主卧。
她气冲冲跳下床去,想看看哪个崽种抢了她的王之领地!推门看见林眷跟简聆音睡得正香,完全没有一点把崽崽抱去次卧的亏欠感。
简念念一个乌鸦坐飞机跳上床去,就许你林眷鸠占鹊巢,不许我简念横插一脚吗?而且她退让的还不够多吗?她现在都已经不是来拆散这个家庭的了,只是来加入这个家庭!
中二乖崽挤进了林眷和简聆音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