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闻新下意识地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压在他心头的复杂情感在这一瞬间仿佛也一扫而空,他同样熟稔地回答:“好久不见,白夜。”

  “新婚快乐,”白夜冲着叶闻新眨了眨眼,“你拉黑的手太快了,我这条祝福的短信都没有发出去。”

  “谁让你当年惹恼了我,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和你扯上什么关系,拉黑的手自然很快,”叶闻新原以为他和白夜会变得生疏,但真正交谈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顺畅得不可思议,“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你怎么知道我过来看你了?”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或许你可以选择从电梯里走出来,”

  白夜无奈地笑了笑,“闻新,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

  叶闻新迈出了电梯,他看向了叶闻新身后扶着他轮椅的金发碧眼的男人,问:“护工?”

  “不,男朋友。”白夜很自然地回答。

  “他能听懂中文么?”

  “不能,我们一般用英语沟通。”

  叶闻新很自然地切换了英文,和白夜的男朋友寒暄了几句,然后得知对方名叫BEN,二十一岁,还在读大学,但是已经和白夜交往三年了。

  三年啊。

  算算日子,白夜刚出国没多久,就和他在一起了。

  叶闻新啼笑皆非,他用中文问了白夜一句:“对刚满十八的大学生下手,我倒是不知道,你会有这种爱好。”

  “他那时候很需要钱,”白夜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很坦然,“而我需要一个人陪伴。”

  “也是,习惯了照顾别人,突然身边缺人照顾了,总要找个替代品。”叶闻新知道他并没有立场,但依旧忍不住毒舌一句。

  “BEN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白夜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仰着头,看着叶闻新,“同样的,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叶闻新的心脏久违地痛了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白夜与他渐行渐远,竭尽全力试图抓住什么,却只能抓住微凉的空气。

  叶闻新移开了视线,他说:“这里不适合聊天,去你病房吧。”

  “好。”白夜的声线很温柔,甚至是有些宠溺的,“好久不见,你变得体贴了不少。”

  “毕竟结婚了,总要学着照顾人,”叶闻新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不愿意去看白夜此刻的表情和眼神,“听说你病得很重,怎么不卧床休息。”

  “的确病得很重,”白夜的声音伴随着轮椅转动的声响,“但得知了你来了,还是想早一点看到你,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亲密的弟弟。”

  叶闻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他的表情和语调也没什么变化,很自然地问:“你的病房在哪里?”

  “这一层都是,”白夜甚至笑出了声,“闻新,我是生病了,又不是破产了,怎么会和其他人同住。”

  “那你一贯睡在哪里?”

  “或许我们该去客厅交谈。”

  “你病着,躺着比较合适。”

  “左手边第三间。”

  叶闻新没说话,率先推开了那扇门,然后愣了一瞬。

  那扇门里,完全没有病房的痕迹,和像是普通卧室的模样,但偏偏那卧室,像极了叶闻新在中庭别墅的客房——连熏香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怎么,被吓到了?”白夜的声音在叶闻新的身后响起,“医生建议我将卧室的布置换成最喜欢的模样,我就借用了你家客房的布置,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叶闻新的视线落在了那张双人床上,问:“你和你男朋友在这张床上一起睡?”

  “我是病人,为了降低感染,自然是自己一个人睡的。”白夜的轮椅声渐渐靠近,“闻新,让一让,我想进去。”

  叶闻新让出了门口,然后发现白夜自己很熟稔地摇晃着轮椅进了房门,又很熟稔地从轮椅上挪到了床上,规规矩矩地躺好——他甚至还顺手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叶闻新突兀地想起了孤余风。

  孤余风也曾经坐过很长时间的轮椅,后来好不容易养好了,米国和国内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叶闻新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他注意到BEN没有进来,甚至还颇为“贴心”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咳咳……”白夜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叶闻新给了个善意的谎言。

  “在想你留在国内的妻子。”

  “……”叶闻新默然,白夜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敏锐得可怕。

  “你有点喜欢他了。”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但目前相处,还算融洽。”

  “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好过的,”白夜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不管喜不喜欢,留在身边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偶尔还能品出几分甜来。”

  叶闻新闭了闭眼,他是不太喜欢听这些的,但白夜总归是个病号,就随他说几句吧。

  “闻新,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看我的。”

  “我原本也不想来,”叶闻新的身体靠在沙发后背上,呈现出了一种很自然的姿态,“但想了想,还是来吧。”

  “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会看到我憔悴难看的模样,以后也没那么容易将我抛到脑后。”

  “但我们总归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

  白夜轻笑出声,他问:“只是这样么?”

  “还有其他么?”叶闻新同样轻声地问。

  他们是两个同样聪明的人,聪明到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

  “你准备在这里留几天?”

  “七八天吧。”

  “这么久?集团的事不是很忙?”

  “既然来了,总要多呆几天。”

  “七八天也不算长。”

  “再长就会影响到现在的生活了。”

  白夜又咳嗽了几声,一边咳嗽一边笑,他说:“需要我道歉么?”

  “为什么道歉?”

  “毕竟当年,我算是不告而别,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的。”

  “现在道歉,也没什么用了,还是算了吧。”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白夜,我不想以后做噩梦。”

  “你真是狡猾的家伙。”

  “彼此彼此,承让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