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闻新左手握着栏杆,抬起右手对着孤余风挥了挥,没说话。

  他的视力很好,因此可以轻易看出孤余风的脸上还带着妆,他原本就很漂亮,如今带着妆,就更漂亮了。

  孤余风和白夜是完全不同的人,无论是相貌、家世还是性格。

  如果当初孤余风和白夜有哪怕一丁点相似的地方,叶闻新都绝不会同意娶他。

  ——他是很厌恶白夜的,并不想找个替身在他的面前碍眼。

  其实,自叶闻新接手家族事物后,叶家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反倒是白家没落了些许,如果叶闻新硬逼白家把白夜交出来,倒也是可以的。

  但叶闻新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也顾念着他和白夜几十年的情谊。

  或许当年他强势一点,一切会不一样?

  叶闻新的大脑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又被自己说服了——错的是白夜,是他给出了错误的信息,是他预判到了他叶闻新不会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留下。

  何必用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何必后悔当年因为信息不对等而做出的决定?

  叶闻新的视线一直落在孤余风的身上,他看着孤余风扶着楼梯,在旋转楼梯上一节又一节地向上走,渐渐地走到他的身边。

  叶闻新没说话,但转过身,很自然地抱住了对方,并且把下巴枕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孤余风熟稔地轻轻地拍着叶闻新的后背,温声问:“怎么了?”

  “有个朋友快死了,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去看他。”

  叶闻新轻描淡写地说。

  “关系很好么?”孤余风把叶闻新搂紧了一点。

  “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我们因为一些原因,闹翻了。”

  “那你还想见他么?”

  “……”叶闻新沉默了一会儿,任由孤余风像撸猫一样,一直顺着他的后背。

  孤余风也没有追问,只是充当了一个会安慰人的“温暖肉垫”。

  过了一会儿,叶闻新说:“如果不去见他,不去听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去解开当年闹翻的的误会,那么有一天他死了,我虽然会后悔,但不至于多难过,他在我记忆里,还会是年轻且健康的模样。”

  “那就不见。”孤余风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难过。”

  叶闻新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们之间有些纠葛,我还是要去见他一面。”

  “那就去见他一面。”孤余风改口的速度非常快。

  叶闻新思考了十几秒钟,他几乎要说出他和白夜的那些过往了,但他的理智又很清醒地告诉他,这种倾诉除了可能会让孤余风的情绪变得糟糕外,并不会带来任何的好处。

  过度的倾诉欲、暴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而事实上,叶闻新并没有完全信任孤余风。

  他抱了一会儿对方,然后站直了身体,问:“可以陪我一起去么?”

  孤余风表情有些为难,他追问了句:“去哪儿?”

  “米国。”

  “剧组拍戏正忙,不太好请假。”

  “什么时候拍完戏?”

  “还要一个月,不是说你那朋友都快离世了么,你先过去看看吧,如果再等一个月,可能他就不太好了……”

  叶闻新沉默了一会儿,孤余风脸上细小的不安被他收入眼底。

  他开始意识到,孤余风其实是有点害怕他命令他一定要陪同的。

  对叶闻新而言,白夜是曾经最好的友人,但对孤余风而言,白夜不过是个陌生人。

  为了一个陌生人,请很久的假远赴米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主意。

  况且叶闻新对外的表现一直是强大的、游刃有余的,一个现在都没有联系的、曾经的挚友身负重病、濒临死亡,对叶闻新的打击或许会有一些,但应该不会那么大,也不需要什么陪伴和安慰。

  叶闻新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他点了点头,很平静地说:“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出发,大约十天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