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1984年春节刚过，学院的学生还在放假，每天办公室都得有人值班。卢宝障和平常一样，吃完饭去监查室值班。路过门口的收发室，打算去上前两天的报纸，然后到办公室里看。迎面走来。后勤处的谢处长。手里拿着刚取回来的报纸。
“老卢，传达室有你的信件。本来打算给你捎回来。那封信是挂号信本人去取。”已经调到学校监察处得卢宝璋，听到同事讲，匆匆的向学校传达室走去，他还以为是阳城法院。给的判决书。到了才发现。是一个。航空快件。信封的四周。是红蓝间隔的条纹。而那两张邮票。一张邮票上写的中华民国。信是从香港转寄过来的。
卢宝璋心里纳闷。自己也没有香港台湾亲戚呀。他撕开了信封。只看了几行字，眼泪就流了出来，颤抖的说。
“我哥还在，我哥还在，”就像落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自己漂泊半生终于有依靠了。
卢宝璋。一路小跑，跑回了家。他要把这个喜讯告诉全家人。
自从大概16岁离家走后。再也没有信息，妈妈差点哭瞎了眼睛。大哥是爸爸妈妈抱养。虽然那个时候我才两三岁。还没到记事的年龄。但妈妈有空就看看照片。一直和他说。他有个哥哥。那张照片现在还在家里。
卢宝璋冲进了房间。找到了，去年才整理了一个相册。不断的翻着。妈妈武侠云正在厨房收拾着准备一家人的午饭。二哥躺在床上。睡个懒觉。卢维坐在桌前面。写着寒假作业。
“侠云过来。”卢宝璋。晃了晃手里的信。
“啥事”一边用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把毛巾放到脸盆架上。
“我大哥来信了。”卢宝璋说。
“你大哥你大哥多了。你哪个大哥”武侠云问道。
“我亲哥哥，我以前和你说过。”卢宝璋说。
“你是说宝琦大哥。”武侠云答道。
“就是宝琦大哥，他还活着。我大哥还活着。”卢宝璋说。指着那个已经泛黄的照片上。站立在父母旁的，个子已经高高大大的了。
“你看这个是我。”卢宝璋指着那个襁褓里的小孩说。“这个是我大哥。”
随后把那份大哥的来信递了过去。侠云站在旁边，认真的阅读起来。信是繁体字写的。时不时的问宝璋拿这些不认识的字儿。读完信后，泪也流了下来。
“是啊，宝璋太不容易了。总算有个依靠了。”武侠云心想。
“哥，大伯来信了。还是台湾的。”卢维走过来，接过妈妈看完了。跑到了二哥床前，把信换了换。
“二哥，显然没有听清台湾两字。”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滚一边去。”
“是台湾大伯。亲大伯。”卢剑。一下子做了起来。抢过了卢维手里的书信。这是从信封里调出来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大伯和他孙女外孙女。女儿儿子一家照的。
84年，改革开放初期。社会在变革着。人们刚刚解决了温饱。生活也有所改善。但那时的生活条件。和台湾一比。就像现在我们看非洲一样。
“大伯一定很有钱。”二哥说着。看的那张照片。
“爸妈。看我大伯一家的照片。”二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照片没有在取信时掉出来。原因是照片的边缘被浆糊粘住了。二哥立马起了床。也来了精神。
卢维把照片和信件儿。从二哥手里拿到了。二哥识字不多。但从呢，上下文儿。也基本上读懂了信件的内容。
“妈，我大伯一定很有钱。”二哥又凑到了父母旁边。看的那张照片。
“有钱也是人家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卢维妈说。
“当然有关系了。我是没有奔钱。不是早发财了。”二哥说。“只要大班借我点钱。我的生意就做起来了。”
“做生意，做生意。你能养活了自己就行了。”卢维爸说。
“爸，你别瞧不起人。我借你的钱以后连本带利都还上。不就是你给我还了100块钱外债。”卢维二哥说。
“100块钱还少啊。我才挣几个钱。不是，那几个人天天在门上砸门。”卢维爸爸越说越气。又举起了拳头。
“宝璋，算了，大白有音信了也算大喜事。”卢维妈挡在了爸爸和妈二哥之间。
“是啊，是个喜讯。”刚才的不愉快，转眼就消失的云飞雾散。卢宝璋心里想。“是啊，三儿说的不错。大哥家应该过得很好，应该有钱。”
“四儿，去给爸爸买盒烟去。”卢宝璋。从洗的有点发白的中山服上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犹豫了一下。把一块钱递给了卢伟。
“买盒金版纳吧。”卢维爸爸说。
“还是买个带嘴的大前门。”卢维妈从卢维把手里，抢过了。将要塞回口袋里的那一块钱，把两块钱递给了卢伟。
“好嘞。”卢维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金版纳8毛钱，带嘴的大前门1块5。每次替爸爸买东西时，余下的零钱自己就留下来了。这样上学时。两分钱的存自行车费。就有了。
学院也知道了。卢宝璋有一个台湾大哥。消息传播出来。
每半个月大伯就会写信过了，爸爸收到信当天就回了过去。兄弟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憋在心里话。终于找到了倾诉的人。卢维收到大伯的信就发愁，发愁写回信，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一拖就是七八天。等到第2封信已经来了。信才写了一半。而且字还写的歪歪扭扭的。写信不太积极，但收信时，卢维对那邮票产生了兴趣，那时集邮也是一种分时尚。卢维就用水泡软了信封，然后轻轻的用刀子把邮票接了起来。放到了集邮册里。
命运总是那么不公平。大伯来信。不到一年。爸爸就经常便血。吃了药也不顶用。就去肿瘤医院一查。居然是胃癌晚期。做了手术又化疗。又坚强的活了10年。
88年。国民党才放开了大陆探亲。大伯是个公务员。是限制回大陆的。漂流在外几十年。怎么能不想家，而且家里也不知道情况。打完日本人。就想联系家里。没想到马上又是解放战争。屡战屡败。一直被赶到了中缅边界。在那里一待就是三年。想家又回不去，只能又回到了台湾。从此浅浅的海峡就割断了亲情。那时候两岸的关系还属于战争状态，再后来大陆进入了文化大革命，当时的环境也没不允许家里联系。怕给家里惹上麻烦。
台湾老兵与大陆联系，很早就有。其实一直没有中断过。大部分都是通过香港转寄信件。来来往往的信件，承载的思乡的情谊。越来越浓。及早见面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何况自己的亲弟弟已经是癌症晚期。还不知道有多少日子能再见。
“宝璋吾弟，不知手术做的成功与否。你要注意自己身体。多锻炼。胃癌晚期也不是什么。你要有信心，我现在是公务员。没办法回乡探亲看望你们。暂定咱们到香港一见面，费用你不要发愁，我让阳城的老乡带回去，可以带上侄子，嗯，一起来。”卢剑看，大伯的来信。不由得欣喜若狂。
“爸带我去吧。我想叫我大伯。”二哥自告奋勇的说。
“你好好在家呆着吧，别给我丢人现眼了。”卢宝璋说。
“我就知道你偏心。你家姑娘你肯定会带着去。不用我说，他自己有要求去。”卢剑说。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挣钱了，我自己自己去。”
“真希望你说到能做到。”卢宝璋说。“是啊，这该让谁去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费用。大伯真的不容易。”
“四儿，要不你请上几天假。我们一起去看大伯。”卢维爸对卢维说。
“为什么让他能去不让我去。”二哥又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我不去，过两天就中考了。再说学习重要。”卢维说。其实他心里根本就不想去。自从芦苇上了初中以后，很少在和家里要钱。自己没有经济来源，也没有钱给大波买礼物，而且去一趟香港，光车票就花费不少。虽然他心里也想见见这个大伯。
卢剑看到弟弟都不去。也就再没争下去。
本来卢希也想去的。看到卢萍。已经确认要去。就没开口。何况刚从车间调到了销售处。时不时的要往外跑。晚上还得去自修大上课。
去香港的人员定下来，大伯写了一封邀请函，爸爸拿的邀请函。去公安局给姐姐妈妈办了护照。让卢剑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去香港。怎么会带一个老家小林哥哥。大伯就根本就不认识他，只是个远房亲戚。二哥为此闹了几天别扭，为什么宁可带外人去，也不带自己的亲儿子。其中能有什么秘密。感觉自己不被父母认可。连自己亲弟弟也看不起自己。
临近去香港的日子越来越近，卢宝璋和他大哥联系也越来越紧密。那时姐姐在电话室上班。爸爸晚上有时就替他上夜班。利用公家的电话。常常和远方的大伯聊起。
“叔，我是小林，能借我点钱吗。”电话是电话是转过来的。卢宝璋接到这个电话一听那个浓浓的口家乡口音。就知道是谁。
“后天一起去广州，车票都给你买好了。你借钱干什么？”卢宝璋问道，说实话，他已经后悔让小林一起去香港了。
“就是没钱买到太原的车票。这不才找你借钱。”
“你要来就来，不来就算。”卢宝璋一怒之下挂了电话。
“爱修爸爸妈妈的坟时，真不应该请他们来做事。人情债还也还不完。”卢宝璋想。抬头才看见办公室的人都诧异的盯着他。这才知道刚才失态了。
那时候太原到广州是绿皮车，坐车至少。一天半。卢宝璋给自己女儿和老婆买了卧铺，那时卧铺紧张，不好买，还是托学院的给学生订票的同志才买了两张卧铺。他和侄儿小林买了两张硬座。带了一箱子方便面，还有火腿肠，卤蛋。约好了，和小林在太原火车站碰面。
卢宝璋没有给小林寄钱。寄过去当天也收不到。心里想他要是不来也好。我就退了票。自己也省心了。
武侠云第1次出远门，而且还是去香港，很是欣喜。出发前还做了一身新衣服。穿在身上。一路上和自己女儿有说有笑。我保证两手拎着。两个大的旅行包。很旧的。人造革已经磨起了皮。正面的包上写着上海。还画了个外滩的风景。
上了车。安顿好母女，把两个包放到了行李架上。还从包里取出一条链子锁，锁在了行李之上。卢宝璋就和小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说我怎么没买卧铺。这坐车得一天一夜。”小林说。
“卧铺那么好买，能买上硬座已经很不错了。克服一下吧。”卢宝璋说。不一会儿车厢过道里挤满了人。大包小包塞满了行李架。都是去广东打工的人。
“我大伯已经给了差旅费了。”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说话就像是他亲大伯似的。卢宝璋装作没听见。没理他。这是卢宝璋才发现。他居然只带了个随身的小包。其他什么也不带。
“唉，这一路。看来还得他出钱。后悔就不应该带他来，只是自己一时心软，老家的官司他爸出了些力气。要不他也不会带他来香港。”
火车到了广州已经是第2天的上午，吃了一天多的方便面。待在路上的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一行四个人就在火车站旁的小餐馆。卢宝璋买了二斤包子。四碗豆浆。4个人吃完饭。吴宝昌又去售票处订了去深圳的火车票。4个人有大包小包的拎着上了火车又上了车。
“去给你叔拎包，”武侠云对小林说。
小林这才不情愿的，结果如保璋。手里的旅行包。
“没一点眼色，”武侠云轻声说。
广州深圳卢宝璋一年也至少来上一两趟。每年的订货会，供货会。都要参加。广州深圳他很熟悉。不过在那个三天起一层楼的年代。广州深圳就是大的工地。昨天还是拼房。有可能第2天就高楼拔地而起。到处都是工厂写字楼。还有大包小包扛着行李的农民工。街上市场刷的标语，时间就是生命，效率就是金钱。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他们4个人淹没在人群里，就像来打工的农民工兄弟。
深圳罗湖口岸中英街。卢宝璋只要来到广州或深圳办事，时间允许，他就会跑过来转一转。家里的双喇叭收录机。就是从这里买的走私货。这里的东西确实便宜。经常有个小贩。用马仔装的各种类型的手表。20块钱摸一次。抓住什么手表算什么表。自己手上带的西铁城。就是从小贩手里买的。
卢湖口岸人潮涌动。就像饺子似的，人爱人人挤人。一行4人刚过了口岸。卢宝璋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大哥，就在口岸的不远处。激动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54年了。也不知道他大哥孤身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哥，我在这儿呢。”卢宝璋挥了挥手叫道，他大哥终于找看到了他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