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人还是分房睡的, 向饵一直冰着脸,把自己房门反锁起来。
第二天早晨醒来,阿赫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等她收拾洗漱好了就出来吃饭, 都是当地特色餐点。
吃完就启程回家了。
来到车子跟前, 向饵自己打开车门, 坐在后座, 抱着双臂一脸冷漠, 也不跟阿赫说话,脸色很不好。
她昨晚就后悔在操场上说那句话了,这算什么啊?自己真的……有那么卑微吗, 那么爱的吗?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对阿赫之前那些事的恨意依旧牢牢扎根在心底里, 无论阿赫现在如何表现, 以前那些错误的事,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可是她也能感受到, 深刻认错后的阿赫确实是真心的,对她的爱也是……很真诚的。
况且……那天晚上在床上, 向饵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在反抗, 大概是陌生环境自带刺激, 也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她心态早已变化, 总之那个时候, 她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
不知为何,没有来由地。
她心里的期待是大过于厌恶的。
而阿赫会读心。
阿赫能读到她心底里最深藏的情绪, 这样虽然贴心,可是……实在是很讨厌!
向饵坐在车上思考着这些, 她知道阿赫会读到,可是她也懒得管了。她觉得自己特别矛盾,就像是在迷雾里玩香蕉船,往左边飞去时是深渊般的纯粹恨意,往右边飞去就是毫无芥蒂的美好爱情,可是……问题就是她卡在中间,左右都不靠。
她真是……越想越生气!
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一边气阿赫能读心,一边气自己太软弱,一边又气这个世界乱七八糟,根本不给她另外的选择!
真是荒唐又讨厌!
向饵一边想,一边狠狠喝着奶茶、吃着小蛋糕,她心想干脆把自己吃成大胖子吧,到时候邪神就不爱她了,她也就解脱了。
前方忽然传来轻轻的笑声,快乐又爽朗,阿赫轻声说:
“想吃就吃吧,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很爱你。”
向饵更生气了,猛地把蛋糕往旁边一放,不吃了!败坏心情!
一想到她虽然不说话,但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这些都被阿赫听到了,她就……更生气了!
她没忍住还是出声了:
“你能不能别读我的心了?我难道不需要隐私吗?”
阿赫整个人被驾驶位的座椅挡着,却慢慢地伸过来一根粗壮触手,乖顺地拍拍向饵膝头。
前座随之传来声音:
“好,我试试看。不过,现在我们的连接太深入了,我不一定能主动切断这联系,只能尽量。”
说完,阿赫就陷入沉默,那根触手也一动不动,趴在向饵膝头,像个橡胶玩具。
向饵看那圆钝的黑色触手,随手拿纸巾把它盖住。真丑,不想看。还是红色的好看一点……呸,都很丑!
半晌后,阿赫轻声说:
“好了,我努力调低了你的音量,之后除非你在心里大声喊,否则我应该是听不见的。”
向饵听了小声在心里试探着说:真的没听了吗?
阿赫没有任何反应,触手也没有反应。
她又试着:阿赫滚出这个星球!
毫无反应。
她想了想,在心里提高一些音量:我特别恨阿赫!
还是毫无反应。
她用最大音量大声说:阿赫大傻逼!
触手猛地弹了一下,摇摆起来,把那张纸给摇掉了。前排的阿赫也无奈地叹口气:
“我听到了,你少骂点吧,别累到自己。”
向饵震惊地开口:
“以前我也叫你别听我心声,你怎么不听我话啊?现在怎么这样?”
阿赫声线柔和平稳:
“以前我一直怕你伤害自己,现在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了,你说了有以后的。”
向饵抿嘴不说话了。昨天自己真是多余说那四个字,这触手怪现在把那四个字当圣旨了,真是……神经病触手怪!
向饵气不过,又接连在心里大声喊:阿赫大傻逼!阿赫大骗子!阿赫是蠢货!阿赫做哎技术好差!阿赫触手真恶心!阿赫本体也恶心!啊啊啊我讨厌阿赫!
驾驶位上的阿赫时不时发出无奈的声音,偶尔劝阻两句,但都没有生气的迹象。
那根触手盘上向饵的膝盖,轻拍着安抚她,像是温柔好脾气的大人,在安慰一个小孩儿一般。
似乎从向饵说出那句“还有以后”开始,阿赫的情绪就变得非常稳定了。向饵可还记得,之前自己每次在心里骂她,她都要么哭要么难过得藏起来,现在可算是对这些话脱敏了。
向饵在脑袋里骂了半天,实在想不到话了,就干脆来回重复“我讨厌阿赫”,想到自己脑仁疼,只能作罢。
一路风景优美,回到家时,向饵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终于到家了”的松快感,但又立刻把这份感觉压下去。
阿赫在旁边又轻声笑了,笑声从胸腔里快乐地飞出来,像鸽子一样展翅飞翔,在狭窄楼道内回旋。
房门打开,阿赫回头拎行李,向饵还没进屋,就被一个黑色小东西迎面扑了个满怀。
那一瞬间,她恍惚有种自己养猫了的错觉。
小眼球贴在她身上,胆大包天地用许多根触手将她浑身圈住,裂缝发出奶里奶气的哭声:
“呜呜哇哇!呜呜哇哇!想你呜呜呜!想你哇哇哇!”
向饵还没做出反应,身后的阿赫一只手将小眼球抓起来,死死往外扯:
“你别乱贴,这是我老婆!”
小眼球乱哭乱叫,许多根细细触手跟橡皮糖一样越扯越长,还是死死缠住不走,声音吵得几乎要掀翻房顶。
向饵生气坏了,抓起手包对着阿赫劈头盖脸打:
“你胡说什么!谁是你老……滚滚滚!讨厌你们两个!”
阿赫太阳穴立刻被包砸破,几丝鲜血流淌下来,头发散乱遮盖着她美丽的面庞,她仓皇地看一眼向饵,眼神些许委屈。
向饵顿了一下,收回包,气呼呼的,也不管小眼球还扒在她身上,转身往屋里走。
阿赫总算把小眼球拽下来了,一手捏紧小眼球,一手抓住行李箱,赶紧跟在向饵身后,嘴角带着笑意,声音细细碎碎:
“不生气不生气好不好?是我口误,你现在还不是我老婆,你是我尊贵的向饵小姐,是我的小耳朵……”
向饵头也不回钻进客卧,房门在阿赫进来前一秒关上,差点儿夹到阿赫的鼻尖。
阿赫摸摸鼻尖,对着紧闭的房门微笑起来,笑得那样满足又幸福,还带着点儿难以置信。
她都不敢相信,幸福居然这么快就降临了,她原本打算等一辈子的。
向饵真是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阿赫摸着自己刚刚被砸得流血的脸庞,笑得极其甜蜜。
哦对了,还没吃午饭。现在去做点清淡的还来得及,阿赫立刻甩开触手进了厨房,大干一场。
*
夏日逐渐接近尾声。
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如水地过去,向饵几乎没怎么察觉时间流逝,就已经到了九月底。
这段日子她过得……怎么说呢,和之前看似一样,但是又有许多东西不太一样了。
主要是她和阿赫形成了许多神奇的默契。现在阿赫不能读心,给了向饵一定隐私空间,但阿赫对向饵各方面体贴入微的照顾却一点儿没少,甚至比之前更好了。
比如向饵想喝奶茶时,阿赫会直接买来所有新品所有口味,让向饵全都尝一尝,奢侈程度比以前能读心时更高。
又比如向饵想出门,阿赫会一次提供数种备选方案,让向饵自己挑选任意一条,途中有任何变动,阿赫都能立刻安排出新的方案来,全程情绪极度稳定,一切以向饵自己的感受为最优先级。
向饵逐渐开始意识到,和神明同居的日子……好像,比平常人的生活好了数倍,至少,她从来不用为钱操心。
阿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非常多的钱。
向饵终于忍不住,担心地问她:
“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偷银行的吧?”
阿赫一笑,拍拍手机:
“都是合法工资。我帮那些调查员杀怪,国家给我发工资,我现在也是有编制的人,不信你可以问安岳。”
于是某次出门时,向饵专门问了一下跟在她俩后面,佯装自己不存在的安岳。
安岳敬佩地说:
“确实如此,沈女士现在是我局特聘调查员,编制级别是厅级,比我高好几级的,她击杀了三十多种超S级怪物,今年年底的优秀调查员头衔非她莫属,到时候颁奖礼你一定要来啊!”
向饵听了,表情非常复杂:
“……就是,你们局里应该知道她是邪神吧?”
安岳眼睛一瞪:
“邪神怎么了!伟人曾经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邪神能杀怪物,她就不是邪神,是我们的战友!而且她真的救过我很多战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要不下次她去杀怪,你也去看看?”
向饵神情更加复杂了,被这一番歪理冲击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但她还是点头:
“行。”
于是下一次,阿赫接到安岳紧急求助的信息时,就贴心地带上了向饵。
阿赫腾云驾雾地带着向饵飞到指定地点,那里是一个海岸边,一条摩天大楼那么高的超S级变异怪鱼正在胡作非为。
那怪鱼一个扫尾,就砸毁了一栋三十多层的大楼。
阿赫还在天上刚飞过来,见状立刻扔出去一片黑雾,化成无数根触手,争分夺秒地将大楼里的人全都拽出来放在安全地带。
在那些黑雾忙活的同时,阿赫本体正在某栋楼顶放上摇椅,布置好小茶桌,上面放上鲜花和奶茶,还有望远镜。
做好这一切,她把向饵放在摇椅上,笑着说:
“这里是最佳观赏位置。”
向饵坐在摇椅上,心情极度诡异,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嗯,是她最爱喝的口味。
前方,阿赫身后膨胀出数条蛇一样的巨型触手,她回头对向饵来了个wink,飞向那只巨型怪鱼。
向饵:
“……”
总觉得这家伙,连触手都透着一股嘚瑟劲。
不过,虽然说是最佳观赏位置,但向饵还没观赏两分钟,那怪鱼就被完全吞噬干净了。
完全是降维打击啊……向饵喝着奶茶,头一次对邪神的强大有了比较全面的认知。
阿赫则是吞噬完了怪鱼,还继续参与地面上的人员施救,触手精准抓起伤者送到救护车上,有些伤者还很幸运地得到了邪神□□的直接治疗。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阿赫非常开心地飞到楼顶,高兴道:
“又是一次零伤亡事件,这次奖金肯定很多的!”
向饵心情复杂:
“你还真……挺能赚钱的。”
阿赫笑着凑上来,身后触手像蛇怪一样胡乱飞舞,她掏出一张银行卡,虔诚塞进向饵手中:
“我的工资卡,上交给老婆。”
向饵正要生气地扔开那张卡。
阿赫及时补充:
“九位数哦。”
向饵:
“……”
扔卡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