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佞臣在上>第202章 陈明月被俘

  “想什么?”岑溪问。

  赵玄含糊其词,“想……”

  他总不能说,他想要此次南疆之行,有岑溪陪在身边吧?

  反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岑溪也懒得继续听他瞎编乱造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里难得地多了几分认真:“殿下,你也说了,如今南疆瘟疫横行,我虽然是大夫,可医者不自医,若我不幸染上了疫症,很有可能是会丢掉性命的。”

  他的确是大夫,医者仁心的道理他也懂,可他最初想学的并非如何医人,而是用毒制毒。

  否则他也不会去苗疆,不会想要收集如此多的奇珍异草了。

  他之所以会在城中义诊,也不过是见不得疾苦罢了。

  但搭上性命的事情,他可不做。

  他还有叶抒。

  可哪怕他孤身一人活在这世间,他也做不来以一人渡万人的事,他就是这么自私的人,于他而言,他自己的这条命,比任何都重要,哪怕他如今身子亏虚得厉害,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了,他也还是要活。

  岑溪瞧着~赵玄变了脸色,他歪着脑袋,问道:“殿下,这世间,应该容得下我这样,苟且偷生,贪生怕死的人吧?”

  “我不答应殿下的请求,殿下不会要将我抓起来,关进监牢里吧?”

  赵玄知道这种要求的确有些过分,可他也说得没错。

  此次瘟疫横行,就连苗疆医术最好的巫医也束手无策。

  他甚至都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应允他前往南疆,所以他才会想要,求助于岑溪,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足够的底气说服圣上。

  望着赵玄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双眸,岑溪心中狠狠揪疼了一瞬。

  可他此生,都不会再想要,踏上南疆那片土地一步了。

  那有太多太多,让他痛苦的回忆。

  “抱歉,是孤思虑不周……”赵玄轻声向他道歉。

  “殿下慢走。”岑溪转身走到药柜前,开始抓药,连看都未曾再多看赵玄一眼。

  逐客令都已经下得明明白白了,赵玄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了。

  只是他走时,还是一步三回头。

  他期待着岑溪能够喊住他,说他改变主意了,愿意陪他去南疆走这一趟。

  可惜,此事并未如他所愿,直到他走到了马车前,回过头望向药堂,也只能看到岑溪忙碌的身影。

  “殿下,咱们走吗?”身旁的小太监问道。

  赵玄站了一会,确认他已经不会再更改自己的想法了,才终于死心了。

  他垂下眼睫,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

  但尽管岑溪不愿随他一同前往,赵玄也还是向赵旭提出了他愿前往南疆治理瘟疫的请求,害怕被拒绝,赵玄甚至是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来的。

  他想,这样的话,就将赵旭架在火上烤了,他为了自己明君的名声,一定会同意的。

  只可惜他算错了,于如今的赵旭而言,这些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因此他甚至都没有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是径直拒绝了。

  他的子嗣并不多,如今老五已经派去了北疆,而老二又流放了凉州。

  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这个儿子还是他这些子嗣之中,最偏爱的那一个。

  赵旭说什么也不同意赵玄的这个请求。

  下了早朝后,赵便被被急召唤去了宣政殿。

  “玉儿,你留在皇宫,陪着朕不好吗?南疆的事,朕自然会找到人去……”

  赵旭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赵玄打断道:“可是父皇,儿臣不愿看您如此为难,如今南疆的瘟疫越发严重了,若是不及时解决,只怕会威胁到临近的州府,马上就要入夏了,届时风从南边起,这疫症随着风便会传得更远。”

  他这番话分析得很对。

  这些年大雍在赵旭的统治之下,也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瘟疫,当时也死了无数百姓,并且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疫病扩散得十分广泛,几乎大半个大雍都被那种病毒笼罩了。

  如今又起了新的瘟疫,赵旭在百官们联名上书的压力之下,也发了许多悬赏令,只要有医者愿意前往南疆,治好了瘟疫,便许他一世荣华富贵。

  可荣华富贵虽好,又有几个人,愿意舍了自己的性命,去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呢?

  这次南疆的瘟疫,似乎……是因为有盗墓贼在下墓开馆盗取宝贝时,带出来的病毒,凡事感染者,皆全身溃烂,呕吐不止。

  “父皇,您就允了儿臣,让儿臣去吧,儿臣这些年从未尽过身为皇子的本分,一直都被父皇庇护着长大,如今大雍有难,儿臣自然是应该为大雍尽一份绵薄之力。”

  赵玄说着,眼眶便红了,他跪在地上,身子却挺得笔直。

  “父皇,儿臣瞧您这几日忧思过度,白发都多了,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大雍的皇子,儿臣都应该要做些什么!”

  赵玄字字发自肺腑,说得情真意切。

  他从小到大便从未缺少过父爱,甚至连他缺失的那一部分,来源于母亲的爱意,也都有赵旭补偿给他。

  他是在爱意里长大的小孩。

  所以在看到赵旭因南疆的瘟疫而寝食难安,他会下意识地想要去为赵旭做些什么,为南疆正遭受瘟疫折磨的百姓做些什么。

  “父皇,求您,准许儿臣前往南疆。”赵玄说着,双手交叠掌心贴在地上,额头也重重地磕了下去。

  赵旭想要拒绝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已经派遣了好几位官员去南疆,可惜瘟疫不仅没有得到掌控,反而蔓延得更快了。

  从澎州和晋州,蔓延到了同州和胶州,若是再不及时止住,只怕很快益州和宁州也会被瘟疫肆虐。

  最终赵旭闭上了双眼,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并未及时地给予赵玄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还要再想想……

  瘟疫凶险万分,若是赵玄此次前往南疆,遭遇了什么不测,他要怎么向他的母妃去解释……

  他只想要好好地保护着这个儿子,原本他也没有什么很宏伟的志向,一心只想游山玩水,可不知为何,如今他却主动地走进了这高墙之中,甘愿沦为这笼中鸟雀。

  -

  陈明月好不容易借着夜色偷偷从节度使府溜了出来,又拿着陈籍的令牌出了城,可是望着面前这分叉路口,她将手中的地图左看右看,也没有看明白。

  她恶狠狠啐了一口,将地图攥在手中揉搓了一番,好在这是画在羊皮上的,哪怕她再怎么生气,也揉不坏。

  陈明月骂道:“这破地图,几十年前的老东西了!一点用都没有!”

  害得她这未来受万人敬仰的女将军,如今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骂完后,她又泄气了。

  她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总不能又自己跑回去吧!

  说到底这事还是得怪陈籍,这种上了年纪,都已经不能用的地图了,怎么还放在杂物间里!

  害得她还当个宝贝揣着一起走。

  结果她现在面临这种困难的抉择,而她一直都被陈籍关在家中,很少有出城的机会,对于城外的一切,她都没怎么接触过。

  如今到底应该往哪边走,她是真的不知道!

  “既然地图上,画的是直行,那就……”陈明月坐在马上,从腰间掏出一块铜板,“正选左,反选右!”

  反正也才刚出城。

  她就先走上一段,等天一亮,遇到别人,她再仔细问问,这样就算走错了,也走得不算太远,还能折返回来。

  陈明月想着,觉得自己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她将手中的铜板往空中一扔,随后抬手一拍,铜板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正的?”陈明月愣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弯腰同身下的马匹说道:“小马,那我们就走左边吧。”

  但她心中总有个声音在说,走右边那条路。

  陈明月晃了晃脑袋,将不统一的意见从脑海中晃了出去。

  ……

  翌日一早她便在路上逮了位村民,询问前往北疆走这条路是否正确。

  村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陈明月便放心大胆地沿着她这条路一直向北走。

  每当遇到了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分岔路口,她便投掷铜板,但她运气也着实不错,每回都被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给赌对了。因此陈明月对这张地图也从一开始的百般嫌弃,到最后深信不疑了。

  她比预料中的要提前了三日抵达北疆。

  但……

  她似乎,又被这破地图给耍了。

  因为她这几日一直都在赶路,根本就没有太多得知如今北疆具体局势的机会。

  所以她孤身一人,骑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手拿一把长剑,闯入了宁国人安营扎寨的领地。

  陈明月:这宁国人可真该死!营地里竟然连旗都不插一根!害得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直到她走近看清了士卒们的穿着打扮后,她便已经深陷敌营,无法抽身了,而宁国人见她是大雍的打扮,自然也就秉承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宗旨,将她拿下了。

  陈明月真是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被自己蠢哭。

  要是早知道会有今日这般倒霉事,她发誓她一定会认真严肃地告诫小时候的自己,不要大晚上的,点着蜡烛偷偷躲起来看话本子,将这双眼睛给看成了睁眼瞎!

  这可真是,不远千里送人头。

  陈明月在心中暗骂自己的愚蠢和不争气。

  但她更多的却是害怕,怕她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剑南道,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可是她现在都已经被宁国人给抓起来了。

  就算陈籍知道了,也束手无策。

  宁国五十万兵力可不是吃素的,哪怕清洮河一役败了,可他们也仍旧是不可小觑的强劲对手。

  陈明月正埋头努力地用碎石子割着捆住双手的绳索,一双皮革制的靴子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立即警惕地停下来手上的动作,并抬起了头,看向刚才进来的男人。

  “你,喝水!”男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俯身蹲在陈明月身前,并将手中装满了清水的粗茶碗递到了她面前。

  陈明月从小便听说过宁国人的残暴嗜血,听说他们尤为重色欲。

  这会她双手双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突然闯进来这么个男人,还给她递水喝,她哪里敢喝啊!

  她今天就算是渴死,她也不会接受他的一丝施舍!

  见陈明月怎么都不愿意张嘴,那人也有些急了,他不断地回头看向营帐处,又催促道:“你快,喝水,干净,没毒!”

  他急得五官都拧皱了起来,又将茶碗往她的嘴边推去。

  并再次催促道:“喝,喝水!”

  陈明月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呸!”

  “你们宁国人没一个好东西!还给我一个俘虏端茶送水,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是不是觉得姑奶奶我很好骗!”陈明月说着,恨不得一口将面前这个看着年龄不太大的少年咬死。

  “我,没有,恶意!”少年虽然听不太懂陈明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愤怒。

  可陈明月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根本就不愿意听他的辩解,不仅不喝他递过来的水,还用头一顶,将他手中的茶碗掀翻在地。

  “我不需要你这种假惺惺的好意!你要真为我好,现在就把我放了!”陈明月说道。

  可茶碗摔在地上发出来的声响,早已引起了外面巡逻的士卒的注意,少年不敢过多逗,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捡了起来,快速起身逃走了。

  等到士卒们掀开帘子时,便只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陈明月。

  见没有异样,那名士卒又放下了帘子,离开了。

  陈明月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方才见着那撩开帘子的士兵,她心中瞬间一咯噔,生怕会发生那些话本子里描述的,不好的事情。

  “还好还好,走了就好……”陈明月嘀咕道。

  她得加快磨断绳子的速度了。

  否则她也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

  入夜。

  营帐外传来了宁国将士们烤羊肉的香味,以及他们围着篝火谈论的嬉笑声。

  陈明月只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不仅饿,还好渴啊!

  因为一个傍晚她都在拿碎石子磨捆住她手腕的绳子,她的手指和手腕处都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可这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竟然这么难弄断。

  疼痛和饥饿裹挟着她的整个身体。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想念陈籍。

  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昏倒过去的前一秒,她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人影,掀开了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是傍晚来给她喂水的那个少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