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目前还没有交往——’他是这么说的……修治, 你有没有在听啊!”

  猫泽飞鸟放下手中的勺子,不满的望着太宰治。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咖啡厅的窗户洒进来, 将透明的玻璃桌照射的折射出一片淡淡的七彩光芒, 七八月的光景,就连日光也并不刺目。

  他们面前的桌上摆了许多色彩缤纷绚丽的甜点,精巧的小碟子中, 浅粉鹅黄天蓝的马卡龙高高叠着,奶味浓郁,滑嫩抖动的洁白双皮奶上放着一层蜜红豆, 香气扑鼻的松糕饼上撒着洁白的糖霜。

  太宰治正专注的用勺子将双皮奶搅碎,连头也不抬,很显然,刚才自己的长篇大论, 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听。

  猫泽飞鸟鼓起了脸。

  上次七海建人对她说的话, 猫泽飞鸟当时并没有听出一丝一毫的古怪。

  一直到晚上, 她轻轻松松的戴好睡帽, 抱着小熊抱枕舒舒服服的打了好几个滚,钻进了被窝之中, 正准备卸掉一天的疲惫闭上眼沉眠时, 才陡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七海前辈当时的那句话,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含义啊?

  她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对,是有什么含义的,一定!如果是她想的那一个意思……

  猫泽飞鸟滑进被子里, 只露出一个头顶,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但是,如果是她想多了呢?她的脑中突然又浮现出这个可能性,如果是她自作多情了怎么办?猫泽飞鸟的脸又垮了下来,心情一上一下,仔细想一想,好像两边都有可能。

  猫泽飞鸟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紧紧的攥住了被子的边缘,这种事情,凭借她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判断嘛。

  不行,她要找个有经验的,恋爱大师来帮她参谋参谋!

  “于是,你找我就为了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太宰治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一手拿着银质的小勺子,不停地在双皮奶中搅拌,将蜜红豆剁碎,“你从哪里看出……我很有经验的啊?”

  “我还不知道吗!”猫泽飞鸟将之前的事情一口气说清楚,已经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两口,“修治你一直超有女人缘的吧?”迷恋他到疯狂的女性一大堆,猫泽飞鸟印象深刻,上一次他还笑嘻嘻的拎回来一个假炸-弹,说是追求他的女性送的,把她吓个半死。

  所以,她今天才特地约太宰治到咖啡厅□□商大事。

  自从上一次太宰治把她吓了个半死之后,太宰治就搬出了她的家,猫泽飞鸟也问过他,也表示过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是太宰治只是说自己早就有计划。

  确实,在他把自己吓个半死之前,太宰治就已经将家里属于他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所以当时猫泽飞鸟才会下意识的往那方面思考,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他的行李只有小小的一个箱子,当天他就拎着小皮箱,头都不回的离开了她的家。

  猫泽飞鸟从窗边,看着他飘摇在风中的米色衣摆,从衣袖和领口下露出的缠的乱糟糟的雪白绷带,凌乱的盖住鸢色的眼睛的黑色发丝,像是触及了什么一般,突然明了,他如果真的想离开,是无论用什么都拦不住他的。

  他们是天差地别的人,却因为童年的情谊,到现在仍旧维持着无法替代的友谊。

  她一直迁就着太宰治,照顾着太宰治,从来不生他的气,是因为猫泽飞鸟知道,他们的友谊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付出,偶尔的恶作剧,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不停地试探罢了。他也在用自己的方法守护着她。

  他已经收敛了自己的那些古怪脾气,努力的在这段友谊之中扮演一个普通人了。

  毕竟,现在这个还会对着服务员小姐抛媚眼,笑的暧昧无比的家伙,跟小的时候站在华丽的屏风后,眼神根本不像是活人的孩子,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猫泽飞鸟满怀怜爱的望向太宰治,心中的愁绪还没有维持住两秒,火气就又上来了。

  “喂,修治,别拉着服务员小姐的手不放!”

  猫泽飞鸟拿托盘狠狠的敲了太宰治的脑壳之后,又对着被他抓住手满脸尴尬的女服务员道了半天的歉,才缓缓地坐下来,狠狠的剜了太宰治一眼。

  她现在突然觉得,来找太宰治商量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了。

  “拜托,这根本就算不上是问题,只是笨蛋的困扰罢了。”

  太宰治懒洋洋的拉长了声音,特地着重了“笨蛋”二字。

  猫泽飞鸟鼓起脸颊,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边,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但是我就是不懂嘛,就是因为不懂才问你的啊,你有没有认真的听我说啊?”

  “嗨嗨,在听在听。”太宰治兴致缺缺的回答,连头都不抬,手上仍旧摆弄着手机。

  他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写满了敷衍。

  猫泽飞鸟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你好好的听我说话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她干脆伸长了脖子,望向太宰治的手机,就看见太宰治在和悟酱聊天,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聊天记录,猫泽飞鸟立刻转开了视线,但是刚刚看见的东西已经印在了视网膜上,久久不褪。

  猫泽飞鸟面色复杂,“都这么久了,你还在装高中女生和人家聊天,真够变态的。”

  太宰治头也不抬,“都这么久了,连一个床都上过了的男人都搞不定,怎么好意思说我。”

  猫泽飞鸟顿时哽住了。

  过了好几秒,她提高了声音,“我就是搞不定,才请你帮我出主意的啊!”

  她提高声音,太宰治立刻也像与她针锋相对似的提高了声音,“所以我说你是笨蛋啊!”他将手机一合,哐的往旁边一放,

  “这种问题还需要来问我,‘目前还不是女朋友’的意思不就是——以后就是了吗?重点在“目前”啊,你到底是有多迟钝啊?”

  “哎……哎?!!真……真的是这个意思吗?”猫泽飞鸟顿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似的,僵在原地,脸渐渐的开始发红,直蔓延到脖子上,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没想到,不,不对,但是……这算是告白吗?”

  “不算。”太宰治冷酷的打断她。

  “就算不是告白,也差不多!”猫泽飞鸟的心情如同乘坐火箭起飞,直接从地面上了太阳,满脸灿烂的笑容,“总归就是七海先生对我有好感的意思!”

  ……她才知道?

  都和人家暧昧了几个月,猫泽飞鸟才得出这么个结论?

  太宰治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定定的注视着猫泽飞鸟,她脸上的惊喜和笑容太真诚了,嘴角快要飞上天了,身边似乎飘起了小花,傻乐的样子看起来比蛞蝓还蠢。

  不会吧……她之前真的一点都没察觉?

  受不了,他怎么会和笨蛋做朋友的,和笨蛋玩在一起的的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变成笨蛋的吧?

  “既然他对我有好感,我也喜欢他。”猫泽飞鸟把手一合,双眼发光,“修治,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连最后一步都做了,还问现在该怎么办?你们拿的是什么纯爱剧本吗?

  太宰治沉默不语的看了现在极度兴奋的猫泽飞鸟几眼,默默的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他倒霉,朋友一个比一个更令人操心呢,他在心中嗤笑了两声,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说这样的台词的一天。

  “你看看这个。”

  太宰治将面前的碗碟扫到一边,在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取出圆珠笔,倒着在桌上按了几下,刷刷刷的翻着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几笔,将本子面朝猫泽飞鸟放在了桌上。

  猫泽飞鸟呆呆的注视着他的动作,本子已经被递到了面前,她扫了一眼又抬起头看向太宰治,他脸上难得收敛了笑意,鸢色的眼瞳直直的望向她的眼底,神色莫测,十分郑重其事的样子。

  猫泽飞鸟也突然紧张了起来,双手接过本子,愣了愣,“理想……?”

  这本黄绿色线装的本子封面上,写了好大的“理想”两个字,内页的纸质摸起来也十分的特殊,不像是普通的本子。

  太宰治将十指交叉,放在颌下,碎发丝落在眼上,落下一片鸦灰色的阴影。

  他的眼珠一动不动,眼色深沉,表情十分凝重,“是啊,这个本子几十万日元一本,超级贵呢,是有个很有名的大师纯手工制作的,每年只做一百本。”

  这么一个小本子,居然这么贵?

  猫泽飞鸟的动作顿时变得小心翼翼,双手捧着本子仔细的阅读,渐渐瞪大了眼睛。

  手掌大的本子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红黑蓝三色笔涂涂改改,还有许多被划掉的,详细的规划了各种事件,从天地,地形到应该说的话,批注了各种可能的突发事件,各种分支繁杂,简直比他们做证券的报表都麻烦一百倍,不,一万倍不止!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猫泽飞鸟的声音发抖。

  太宰治缓缓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特地给你制定了恋爱计划哦。”他嘴角浮现了神秘的微笑,“为笨蛋小香量身定制的——”

  只要使用他的分析计划,世界上没有拿不下的男人,不要说是想要男友,把男友变成狗都行。

  猫泽飞鸟目瞪口呆的看着详细的恋爱计划(犯罪计划),太宰治慢条斯理的将捣碎的马卡龙和其余甜点都倒进咖啡杯里,顺时针搅拌,端起了杯子。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猫泽飞鸟只看了两行,就匆匆的将本子放下了,手足无措的说,“我觉得人际交往,还是真诚点好,这样太……”生活又不是galgame,七海建人也不是数据,他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用写在本子上规划好的计划来攻略呢?

  “就知道小香会这么说。”太宰治笑了起来,将本子刷刷的往后翻了两页。

  “那些计划,是之前写的。”他将咖啡杯端到嘴边。

  巴掌大的本子上,用圆珠笔竖着潦草的写着几个大字,几乎占据了整张纸。他刚才掏出圆珠笔,草草写下的是这些,

  “这才是现在最新的战略。”

  太宰治将翻开的本子摊到猫泽飞鸟的面前,面带微笑的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直接上吧——】

  这……这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吗?

  猫泽飞鸟愣愣的望着这几个龙飞凤舞的潦草大字,懵然的抬起眼,突然看见太宰治陡然的弯下了腰,捂着嘴一阵的干呕。

  她望向他,又望向他手中的咖啡杯,顿时目瞪口呆,“你刚刚往杯子里加了什么啊?”

  那杯咖啡,似乎都冒出浓浓的黑气了啊。

  “悟酱说这样的咖啡格外好喝哦。”太宰治干呕了半天,才扶着桌子,艰难的直起身子,脸上浮现出迷离的笑容,“啊,果然没错,刚才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黄泉比良坂盛开的红色彼岸花了呢。”

  “他还挺懂的,这种新方法简直可以写进《完全自杀读本》了,”太宰治惨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我和他,说不定还挺合得来的。”

  猫泽飞鸟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容我直说。”她看了太宰治两眼,轻轻的开口,“对幼女下手,是犯罪行为。”

  不过……

  猫泽飞鸟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深思。

  她,要是直接上……

  大概不算是犯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