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秦琼贼心不死, 竟然还想让谢必安前去秦府于他的床榻之前相见。

  谢必安只觉得上次自己还是打轻了。

  他面无表情地略过这个话题,询问老马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老马眉头一皱, 手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番。

  “你可知道郑娘去哪了?”

  他眼睛盯着谢必安。

  即使早就预想过这个问题, 但当老马盯着他问出这句话时谢必安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一跳。

  “我不知, 是有何事吗?”谢必安不动声色地反问。

  老马的眼睛注视着他, 当了多年护卫的眼睛是如此尖锐,让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秦府说要给郑娘赔偿,但是却找不到郑娘。”

  几秒后, 老马挪开了目光。

  而谢必安在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还从未撒过谎,老马当了护卫多年, 一双眼神也锋利如神, 他担心老马看出端倪来。

  “那我回去之时去找找。”

  谢必安回答道。

  看来秦府并没有和老马透露他们之前将郑娘关押在秦府上的事。

  “秦府能主动给赔偿,还是第一次。”老马摇了摇头,叹气道, “一定要叫郑娘领了这好不容易来的赔偿, 他们一家也着实是苦。”

  “我定会尽力。”谢必安站起身对着老马抱拳,“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无事,我即可前去寻找郑娘。”

  老马低头思考一会,手都挥到了一半突然停住,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小陈准备卸职不当了, 衙门需要新招一个捕快, 但我暂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小陈不当了?”谢必安愣了一下, 小陈是衙门的一个年轻护卫, 今年年初才入职衙门,没想到甚至还没满一年, 小陈就要卸任了。

  “可不是嘛。”老马皱眉,表情复杂,“他说要去隔壁的大都当上门女婿,因此不能再在上京当职。现在合适的人选还没定,如果你有推荐的,尽管来和我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谢必安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老马那边话锋一转,话题又从小陈身上挪到谢必安的身上,他看向谢必安白净俊俏的一张脸:“若我没有记错,小陈那家伙比谢郎君还要小上几岁吧。”

  “我比小陈要年长三岁。”谢必安诚实说道。

  “小陈都已有了心仪的美娇娘,怎么谢郎君模样如此优秀,还一点影儿都没有?”

  果然与年长长辈谈话时都离不开婚姻嫁娶之事,或许因为谢必安父亲早早离世,而作为谢必安父亲曾经共事的老马觉得应该为还在九泉之下的谢必安的父亲做些什么。

  若是谢必安不再孤单一人,家中有个人照拂,他也好安心些。

  谢必安表情僵住,面对这样的话题显然有些无措,他抿着唇,一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不过还没等谢必安回答,老马看到谢必安这样的表情就已经先笑开了。

  “无事无事,莫要紧张,还是顺其自然为好,不过谢郎君家中的那位客人真的不是金屋藏娇?”老马促狭的朝着谢必安眨了眨他原本就不大的眯缝眼。

  就算是没有影的事也要被老马调侃的像是真的一样,饶是被这样打趣谢必安无法招架,谢必安掩住面上赧色,仓皇朝老马告退离开了。

  老马看着谢必安匆匆离开的背影,还坏心思地嚎了一声:“下次要将家中那位美娇娘带来我们衙门给兄弟们瞧瞧哦!”

  谢必安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随即走更快了。

  笑着看着谢必安快速消失的身影,留坐在原地的老马伸手慢慢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想谢必安这个反应不会被他猜到真的了吧。

  老马眼珠一转,准备哪日去谢必安住处探探情况。

  经过今天波折,外面也已到了黄昏。

  橙色晚霞如火焰般燃烧在上京的天空,绚丽的色彩涂抹了整个苍穹,隐隐的月亮半藏下橙红色的海洋中,就像一滴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弯月水滴。

  沿着长街小贩大声叫卖着,彩色的可爱小玩意挂满在杆上,美味喷香的食物香味也无时无刻不勾引着路人的馋虫。

  忙到现在腹中空空,一直都未来得及用膳,想来在他住处的范无咎也是如此。

  中午范无咎买来的那只烤鸭大约也冷的不能再吃,谢必安决定再去买点其他的。

  经过烤鸭摊边上的卖卤味的,谢必安和大娘说来两只猪蹄。

  这家卖卤味的大娘已经在长街卖了几十年的卤味了,手艺一绝,猪蹄饱满,色泽漂亮。

  见来买猪蹄的人是大名鼎鼎的谢护卫,大娘笑着帮谢必安挑了两只最大的,放在油纸包中递给谢必安。

  猪蹄肉香味扑鼻,不用咬就能感受到猪蹄的糯香劲道。

  大娘一边装猪蹄时还在与边上烤鸭摊的摊主在聊天,烤鸭摊摊主也是个上了年纪的大伯,他在与大娘说着今早见到的奇闻。

  “你是不知道,我今早看到一位公子才是令人震惊。”大伯一开口就吸引了边上的目光,察觉到被注视的大伯说话更是绘声绘色,语气生动,“明明长的着实俊俏,就是看着不大像中原人,倒像是西域那边的,你可知道他今早在这长街做何事吗?”

  大伯此话一出,边上的听众立刻好奇地接话茬:“究竟是做了何事?”

  竟然能让见惯了风波的大伯都如此震惊,况且长得俊俏的西域人,他们怎么从未在上京见过?

  连正在装猪蹄的大娘都忍不住开口催促大伯快些往下说。

  收获了足够关注的大伯这才满意的继续道:“我原以为他应是哪家的公子,他身上的穿着不一般,但身边并没有仆人侍从。我就看他直接走到我的摊上,问我的烤鸭多少铜板一只。我就知道我这烤鸭外皮酥脆,鸭肉多汁,用火候烤的恰到好处……”

  眼见大伯就要转而吹嘘起自己的烤鸭来,大娘将猪蹄递给谢必安后转头打断大伯的自我吹嘘,让他快些继续说。

  手中拿着热乎乎猪蹄的谢必安也不可避免的被大伯的话吸引了注意,拿到猪蹄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摊位前等着大伯继续往下说。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大伯描述的这名公子,有些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被强烈要求的大伯只能被迫继续说他早上碰到的事:“我告诉他我这烤鸭的价钱后,他并没有付给我铜板,然后你猜怎么着?”

  大伯配上了手部动作,声情并茂地讲述:“他竟然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直接在对面开始表演起杂技来。”

  “啊,怎么会这样,这人脑子不好?”大娘疑惑不解,现在还有人行事如此奇怪?

  “非也非也。”大伯一副众人皆醉自己独醒的模样,“我刚开始也是这么以为,后面才知道他是身上并无分文,居然就如此不顾风度的在街上用那两根枯枝表演起杂技和魔术来,通过这种方式也获得过路人的注意。一来二去,真的有人给他打赏银钱,还没表演多久就已经攒够了买烤鸭的前,来向我买烤鸭了。”

  听到这大娘一挥勺,说道:“你是不是仗着今早我没出摊蒙骗我们?怎么会有贵公子身上一点银两都没有,愿意在街上卖艺赚钱的?而且就为了买你这鸭,不要又是你自己编的乱七八糟的故事。”

  大娘这一质疑让大伯不乐意了,他可从未虚言半分,大娘这样可是平白污人清白。

  他往边上瞅了瞅,看到一个早上同样路过卖红薯的老头,连忙喊住那老头。

  “哎!红薯老儿,今早上是不是有个俊俏郎君在这表演杂技魔术?你与我都见着了!”

  推着车路过的卖红薯老头听着话茫然地点头,表示此言非虚,早上确实有个公子在这毫无架子地表演。

  他见这公子如此卖力,想着会不会是家道中落的可怜人,竟连饭都吃不起需要来这卖艺为生。老头还好心询问那公子要不要一个烤红薯,他愿意不要任何银两,但是那公子表示自己只想吃烤鸭。

  见还有了证人,大娘这才相信,勉强点头道:“我是没想到竟有这事,看来世界的奇人甚多。”

  大伯附和:“可不是嘛!”

  听大伯的谈话,谢必安心中隐隐有了大概,现在只差验证了。

  他拿着猪蹄上前一步询问大伯:“那公子可是身长大约这么高,肤色偏棕,身上穿的是玄色的衣裳?”

  大伯严谨地思考了一下后拍手道:“哎!确实如此!谢郎君今早也见着了?我想他大约是个西域逃难来的落魄世家,不然怎么会来我们小小的上京?估计是被流放到这……”

  后面的话语谢必安已经没心思听了,他满脑子想的是范无咎的早上买来的烤鸭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而他还质疑范无咎是否是偷的抢的。

  范无咎当时的反应浮现在脑中,他不愿承认自己卖艺换鸭的事实,只蒙骗以一个谢必安都不会相信的卖了弯刀的借口,不知是否是觉得这样太过丢人,不忍心让他知道。

  手中的猪蹄热腾腾的冒着香,随着乳白色的热气一同升起的是谢必安心中的愧疚。

  他想,他是不是对范无咎先入为主的偏见太大了?以至于他无法以正确的态度审视范无咎的一切,将范无咎的行动都套以嫌疑的称号。

  心存愧疚的谢必安让烤鸭摊的摊主大伯再给他拿一只烤鸭。

  没想到自己讲故事还收获生意的摊主喜气洋洋地拍着胸脯保证要给谢必安挑一只烤的最好的,同时大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的和谢必安聊着早上的事情。

  “话说那公子也是个可怜人,他来我这买烤鸭时我还问了他为何就挑我这家的烤鸭,虽然我也知道我家的烤鸭皮脆肉嫩,诱惑非凡,是烤鸭中的精品。没想到他回答我的竟然是,他来买烤鸭是因为家中的哥哥身体不好,脑子那出了问题,他与哥哥相依为命,现在同住一屋。他想给从未吃过烤鸭的哥哥吃顿好的……”

  大娘听完后感叹:“想不到竟是个孝心的人啊!”

  大伯赞同点头:“是啊,也不知他与他哥哥究竟住在何处,我竟不记得上京还有个脑部残缺的郎君。”

  他装好烤鸭递给谢必安,问道:“谢郎君日日巡护,可是知道那脑子不好的郎君究竟是何方人士?”

  谢必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必安:我好不容易心软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