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幸点了下头，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好。
安慰人吧，显得有些虚伪。
不安慰吧，又好像也是哪里怪怪的。
“那个你们经常到这边吃饭吗？”陈幸强行转移话题。
竺子玉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是，这里是祖母的老家，我小的时候经常来玩。”
陈幸看向窗外。
与城市的喧嚣不同，这里更多的是乡土纯净的气息，很适合生活。
陈幸靠着窗户往外看，自他离开清山后，已经很久没到乡土之间来了，如今促然的接近，竟让他有种身心愉悦的感觉。
仿佛所有的沉重，都可以在这大自然的洗涤中沉默下来。
车子停在院子门口。
张雅和动了动身体。
“嗯……到了？”
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然后揉了揉眼角。
“到了。”竺子玉开口道。
跟着竺子玉和张雅和下车，陈幸看着竹篱院落，感受到一种少有的清净。
“是不是子玉和雅和来了啊？”
远远的，陈幸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
“对的阿奶，是我们！”张雅和大声道。
陈幸跟着他们往里走，就听竺子玉对他解释说：“阿奶是陪着祖母一起长大的，祖母走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陈幸刚抬头就见一个老人从院落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脸色的纹路尽显温柔。
“这位是你们朋友吗？”阿奶惊喜道：“难得你们带了朋友，我再去多准备一些菜。”
陈幸笑着迎了上去：“谢谢您，不用了，我就是跟着来蹭一点吃的。”
阿奶笑呵呵地往前走：“哪能啊小伙子，你们坐这聊，我去再准备一些菜，保准好吃！”
竺子玉来到陈幸旁边：“做饭是阿奶的爱好，你就让她去吧。”
陈幸抿唇，好吧。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随便找了一个椅子，陈幸直接坐了下来，他发呆看着天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是两位少爷来了吧。”冯伯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只是刹那间，陈幸就皱起了眉头。
果不其然，当看到冯伯的时候，陈幸从对方的右腿上看见了浓浓的黑雾。
陈幸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冯伯一瘸一拐地走向竺子玉和张雅和，然后向他们唠嗑着。
随后又看向了自己：“这位小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千万别客气，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告诉我们。”
陈幸礼貌的道谢，视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冯伯的右腿。
陈幸猜想是他最近太闲了吗，怎么老是碰上这些他一眼就可以看出问题的病人。
狠狠地眨了下眼睛，陈幸全当没有看见。
卓卓扫了一眼冯伯：“那是一种悲恨的诅咒。”
陈幸小声“哼”了一下：“是啊。”
那确实是一种诅咒，里面带着悲愤的力量。
又闲坐了一会儿，陈幸特意把他的椅子挪了个位置，因为不想多看多说。
请允许他自欺欺人一下，看不见就当不知道吧。
可是……
“你怎么不坐过来？”清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陈幸抬眸间看见竺子玉姣好的容颜，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垂眸道：“坐这里挺好的。”
竺子玉站在陈幸旁边，低头：“为什么感觉你这么不合群。”
竺子玉回想了一下，他每次见陈幸的时候，对方都是一个人，好像与其他同学没有任何交集。
“有一点吧，我一直不合群。”陈幸点头承认。
竺子玉看着陈幸，却见对方又似开玩笑的说道：“毕竟人类与我，还是有些不同的。”
说完，陈幸自己笑了起来。
竺子玉失笑地摇了摇头，他坐在陈幸旁边说道：“平时可以多和同学交流交流啊，毕竟有很多同学都非常友善。”
陈幸看着脚下的土地：“可是我不想和别人交流啊。”
“为什么？”竺子玉困惑道。
陈幸的语气似是玩笑又似是无所谓：“因为根本成不了朋友啊。”
陈幸说完看向竺子玉，他在青年清亮的桃花眼中看到一丝茫然。
正待陈幸想要起身去别的地方的时候，却又听竺子玉说道：“你可以试着和我成为朋友。”
陈幸的动作停了下来。
“能够和我用这个语气说话的同辈很少，雅和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有很多人不敢接近竺子玉，或者说即便能够接近竺子玉，也会显得非常拘谨。
“试着和你成为朋友？”陈幸露出了一种困惑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竺子玉轻笑了一声：“是啊，我觉得你挺有趣的。”
陈幸眨着眼睛，真是鲜少有人会觉得他有趣。
不过无论如何，陈幸还是对竺子玉的主动邀请感觉很奇妙。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我们当同学，好不好？”
竺子玉愣了一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陈幸，眸底却十分清澈。
“我第一次邀请别人，就以失败告终了。”
陈幸挠了挠头：“哈哈哈，这不是都一样嘛。”
竺子玉看了陈幸一眼，然后不再说话。
但是陈幸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竺子玉并未生气。
“月色下吃饭，好诗意！”陈幸转移话题道。
竺子玉看着天上的明月，轻笑道：“是啊，月色依旧，人却不如故。”
陈幸抿唇：“新人未必不如旧人，只有当下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竺子玉笑了一声，青年桃花状的眼睛里荡漾着月光：“为什么觉得你小小年纪，好像看过了沧桑。”
陈幸挑眉：“可能平时想太多了，闲的。”
竺子玉失笑的摇了摇头。
少许，他开口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没有看过的地方，没有见过的风景。如果有机会，可以到处看看。”
陈幸看着竺子玉，他不知道竺子玉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对他说的这样的话。
在青年的脸上他并没有看到恐惧，看到的只是遗憾。
陈幸闭嘴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对于他来说，好像完全无法开口。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陈幸问道。
竺子玉垂眸：“有很多，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
竺子玉不知道陈幸在想什么，继续道：“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包括管理机制的改革，人员选拔的改革等等，这些都需要时间，而时不待我。”
竺子玉没有解释为什么“时不待我”，而陈幸也不问。
卓卓漂浮在陈幸的肩膀上，叹道：“对于他来说，的确时间不等人。”
陈幸觉得自己心中沉重，他回答卓卓道：“我决定随他去一次竺家。”
没等卓卓再问，陈幸又补充道：“如果他主动邀请的话。”
陈幸决定把选择交给老天爷，如果老天让竺子玉邀请了他，那么他便考虑帮助竺家，如果没有，那他也不会再纠结。
“可是……能行吗？”卓卓有些担心地看向陈幸。
卓卓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感受到竺子玉身上的煞气以后，它有些担心陈幸。
竺家的怨气与戾气如此的沉重，卓卓心里隐隐感觉会与战争有关，而这样庞大的污浊之气，即便是陈幸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至于……
卓卓看着陈幸的侧脸。
至于是什么代价，它也不清楚。
“看情况吧。”陈幸没有把事情明确下来。
这时，竺子玉突然出声道：“你刚才在发呆吗？”
陈幸回神讪讪笑了两声：“是啊。”
竺子玉忍不住摇头：“真的感觉有些奇怪。”
陈幸不在意道：“我这个人就是奇奇怪怪的，你不要当真。”
说完，他起身道：“菜来了，闻起来好香。”
竺子玉走过去帮阿奶和冯伯收拾了一下桌子。
“来吃吧。”竺子玉对陈幸说道。
陈幸看过桌子上的菜，菜品大多是素菜，但却做的色香味俱全，一点不比其他食材的菜肴差。
“子玉食素，所以我们做的都是些素菜，希望小同学别介意。”阿奶笑着对陈幸说道。
陈幸看着桌子上的菜说：“没事，我对吃的都不是很在意，而且这些菜看起来都很好吃！”
张雅和抱臂走了过来：“那是当然了，阿奶的手艺可是一绝，怎么可能不好吃。”
陈幸挑眉一笑，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冯伯则正好坐在陈幸左边。
陈幸看了一眼冯伯的右腿。
冯伯苦笑了一声：“老了，腿也走不动了。”
陈幸没有说话。
但是竺子玉却问道：“找了这么多家医院，还是没有找到治疗方法吗？”
冯伯慢慢的摇了摇头，他轻声道：“罢了，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有几年活头了，这辈子也值了。”
冯伯说完，看向竺子玉的眼神里带着心疼。
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子玉不同，他还那么年轻，而且那么优秀，明明有着光明的前途，可是……
这么想着，冯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低头挪动着自己不便利的右腿，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右腿别妨碍到陈幸。
阿奶看着冯伯艰难的动作，不由得伤心道：“别乱动了，不然腿伤加重，你将来还走不走路了。”
冯伯摆了摆手：“没事，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