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救不尽天下人，也无法救天下人。每个人的遭遇是他自己创造的，或者说他的祖辈创造的。这些欲望无穷无尽，根本没有办法全部净化。”
陈幸的声音并不轻快。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如果一定要给自己安个什么责任的话，那未免也太累了。”
侧眸看向竺子玉，陈幸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指使，不然为什么要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这个人。
“你难过吗？”卓卓轻声问道。
陈幸垂眸，
难过吗……
他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是啊，难过吗？
在小的时候，陈幸当然会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人要遭受这种苦难，为什么不能健康喜乐的过一辈子。
到了再大一些的时候，他明白的越来越多，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敏感了。
等再大一些，他明白的更多了，也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种种恐怖的欲望。
在那个时候，他甚至质疑父亲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救这些人。
所以，慢慢的，陈幸的内心已经穿上了披风，一件保护他的披风。
“有些可惜吧。”陈幸在心里回答道，“只是觉得竺子玉这个人挺不错的，而在我的感知中，他的姐姐也挺好的，所以有些惋惜罢了。”
……
卓卓没有说话。
但是陈幸大概知道卓卓的纠结。
“要去竺家看看吗？”陈幸问。
卓卓愣了：“可是……”
光球闪了闪，最后变得黯淡下来。
“可是这样对你是不是不好。”
那样沉重的煞气，那种尖锐的纠缠，而且是一整个家族的。
即便是陈幸，如果真的要出手，应该也会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是啊。”陈幸无所谓道，“所以，去不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
“你耍赖！”卓卓突然道。
“你把这么重要的决定压在我头上，我才不干！”
陈幸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让竺子玉、张雅和一脸奇怪的看过来。
陈幸回神后连连摆手。
“不好意思，刚才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
张雅和莫名其妙地看了陈幸一眼，然后说道：“你是不是经常自己莫名其妙就笑起来，或者自言自语？”
陈幸抬头看向张雅和。
张雅和摊手：“我是听你舍友说的。”
“舍友？”
张雅和点了点头：“我前几天去宿管中心联系一些事情，正巧听到你舍友好像在咨询能不能换宿舍。他们说你经常会自言自语还是怎么样，就很吓人。”
陈幸：“……”
“也……还好吧。”陈幸汗颜。
“你和舍友相处的不好吗？”坐在一旁的竺子玉问道。
陈幸看着竺子玉：“不太好，但是只有一学期，所以没关系。”
等这学期结束，他就可以离开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调个宿舍？”竺子玉问。
陈幸心里突然一紧，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千万别，我现在住的很习惯。”
竺子玉有些不解地看着陈幸，最后只能点了下头。
“你这么怕欠他的啊？”卓卓说。
“是啊。”陈幸大方承认道，“因为自己没有下定决心，所以不想接受啊。”
卓卓思考了一会：“其实你也可以和他们做朋友的，就算不救人，做个朋友也很好。”
陈幸面无表情：“你确定？”
卓卓观察着陈幸的脸色，突然不那么确定了。
但是……
“阿幸，你真的没有想过与人类交朋友吗？”
陈幸垂眸，与人类交朋友……
他想过啊，在年幼的时候就想过，但是在经历过一次背叛后，陈幸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更何况，他如何能够在不交心的情况下与其他人交朋友呢。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他的经历，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在这种不懂他的情况下，要如何做朋友呢。
而且，陈幸想到了他父亲当年所谓的“朋友”。
他们在刚认识的时候确实肝胆义气，而在后来父亲吐露自己的身份后，一切都变了。
那个所谓的朋友开始频繁地向父亲求助，甚至把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往父亲那边带，让父亲医治，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陈幸亲眼看着父亲的那位朋友被无数欲望缠身，那恐怖的黑雾几乎将他吞没。
而到了后面，陈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是不欢而散，再也没有了来往。
“不一定都是这样的人啊。”卓卓开口道。
“是这样的没错，只是我现在还没有遇到。”
陈幸看着变暗的天色说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但是我错了，被骗了。”
又或者那只是一个巧合，但是陈幸不在乎了，现在真的都无所谓。
“你竟然会被骗？”卓卓有些不可思议，对于陈幸看人的能力，它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陈幸可以一眼看透人的本质，既然这样又为什么会被骗。
“因为人是会变的。”
陈幸起身道：“万事万物都处于变化之中，人当然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陈幸不打算再多说了，他对竺子玉和张雅和点了下头，然后就要离开。
“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张雅和问道。
陈幸犹豫了一下，如果是两个月之前的陈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但是现在，陈幸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没有拒绝。
“你会开车吗？”张雅和问。
三个人走在校园小道上，不时会有人偷瞄过来。
陈幸摇头：“不会。”
张雅和有些惊讶：“你不会啊。”
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周围大都是会开车的同学。
“我来开吧。”竺子玉说道。
陈幸看着张雅和：“不会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非要会。”
张雅和吹了个口哨：“是很正常，我也不会。”
陈幸点了下头。
他不会，是因为他感觉没有必要去学什么，现在交通工具那么发达，去哪里不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去学开车。
至于张雅和……
陈幸大概知道他不会开车的原因，不过这是别人的秘密，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想吃什么？”竺子玉问。
陈幸想了一下，他反问道：“你们为什么想要和我一起吃饭？”
竺子玉一愣，没想到陈幸会问他这个问题，不由得失笑道：“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张雅和插嘴：“对啊，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们和你一起吃饭难道还亏待你了？”
陈幸挑了下眉：“好吧，这确实不需要理由。”
坐在驾驶坐上的竺子玉轻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和你挺有缘的，相处着很舒服，所以就一起吃顿饭。”
陈幸扭头看着竺子玉好看的侧颜。
确实很有缘，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的碰见。
“我感觉和你相处起来也挺舒服的。”陈幸老实说道。
竺子玉身上的气息很舒服，可以说让他感觉非常的清凉而平和。
“可是我觉得你怎么经常避开我们呢？”张雅和瞥向陈幸。
一直以来想和他们交好的人多不胜数，所以张雅和这方面的识人能力还是相当可以，自然也能够看到陈幸的勉强。
“这又不冲突。”陈幸说。
竺子玉侧眸看了陈幸一眼。
陈幸抿了抿唇：“我又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自然不需要和你们有什么交集。”
陈幸这话说的直白，让张雅和直接“哈”了出来。
“你这话说的就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一样。”
陈幸听完下意识地看了竺子玉一眼，然后没有说话。
张雅和毫无察觉：“像你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应该没有朋友吧。”
陈幸转头看着张雅和：“猜错了，我有朋友的。”
只是没有人类朋友。
“那估计也是个奇葩。”张雅和用指腹摸了摸下巴。
陈幸“呵呵”了两声，因为卓卓此刻正一脸无语地看着张雅和。
“说你是奇葩也就罢了，竟然敢这么说我？”卓卓不服气道。
陈幸一下子笑了出来。
可他刚抬头就对上竺子玉困惑的目光。
“那个，咳咳，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正常。”陈幸开口道。
张雅和“啧啧”两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陈幸耸了耸肩膀。
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奔跑，车内难得安静了下来，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张雅和靠着窗户睡着了，只有竺子玉和陈幸还是清醒的。
陈幸看着眼前笔直的马路，在思考着这是要去哪个“远方”吃饭呢。
“是不是累了？”竺子玉问，“要不要休息会。”
陈幸看向竺子玉：“不累，看着周边风景还挺好玩的。”
而且，要累也不是他累，应该是竺子玉更累才对吧，更何况，他的身体……
竺子玉似乎察觉出了陈幸的打量，他也不想隐瞒。
“我身体自幼带着些疾病，所以不方便吃太多外来食物，这次带你去乡下一个奶奶家吃饭。”
陈幸抿唇，少许他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是家族遗传的疾病吗？”
竺子玉有些惊讶地看了陈幸一眼：“算是吧。”
“……哦。”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竺子玉不由开口道：“你不好奇？”
陈幸听到竺子玉的问话，真的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毕竟，站在他的立场来看，这中间牵扯了太多的东西。
他不是不好奇，是知道太多东西了，以至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还好。”陈幸小声道。
竺子玉误以为陈幸怕自己说错话伤害到他，便说道：“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为确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