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坐在马车上闷闷不乐, 柳湘莲就算是在外面骑车, 也能感觉到车厢里那股子压抑。这和出门前的兴高采烈完全不同。

  ...他还是宁愿看着自家媳妇笑的特别傻里傻气的样子。

  看到那一幕, 总会让他感觉他们是没注水的俩口子。

  “我们去前门大街逛逛吧?那里有不少的杂耍班子, 可好玩了。”

  “不去。”她刚刚都自己上台子演了一场猴戏了。

  没得着赏钱,还让她出赏钱?地主家也没余粮呀。

  柳湘莲听到探春斩钉截铁的回绝,愣了愣,然后又小心地提议道, “你跟常拓媳妇关系挺好, 平日里也能说得上话,要不,咱们去顺昌候府散散?正好商量一下回头一起随驾去南巡的事情。”到时候你捣动的那些个东西也就有了用武之处。

  黛玉?南巡......

  “嗯, 就去那里吧。”想到了什么, 探春瞬间笑弯了眼。

  柳湘莲在马车外听了,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吩咐车夫, 调转马头去了顺昌候府。

  因着两人家走的着实近,所以也没有递什么拜帖,知道主人在家便让下人去通报了。

  门上的下人也是有眼色的, 直接开了侧门,请柳湘莲和探春进去。

  柳湘莲可谓是走顺了这里的, 所以跟探春说了一声,便去前院找常拓, 而探春则是一直坐着马车到了二门外这才停下。

  “呦!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呀?”探春一下马车便在二门处看见了等在那里的黛玉。

  黛玉一身精致的衣裙,头上带着几只珠钗,趁的气色越发的好了。粉面桃花的, 怪招人喜欢的。

  黛玉不妨探春会来这么一句,立即被她弄得羞红了脸。

  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声音轻轻柔柔的,“我和候爷还想着这几日去长安小住,不妨你就上来了。是,可是送弟弟们秋闱?”

  黛玉聪慧,思绪微转便想到了探春会在这个时候上京城的原因。

  自从知道探春和江家的几个孩子关系很好很亲近,黛玉心中也为她高兴。

  她们女人总得有个娘家以及娘家兄弟的,她们还好些,只可怜了英莲......

  探春拉着黛玉的手,一边跟着她往正院走,一边笑着点头附和,“正是呢,家里三个大弟弟都参加了今科的秋闱,忙死个人。对了,砾哥儿会试的成绩怎么样?可有希望进三甲?”

  黛玉摇了摇头,“看着悬,不过他还小,原本也没指望他考出个什么。是爹和甄先生一直说他火候差不多了,可以下场试试。还好是二甲中上游,若是跌进了三甲,那才有的愁呢。”

  三甲同进士,粉红如夫人。

  这个探春还是知道的,不过二甲也不错了。“他才多大的人呢,那些年纪比他大,成绩还不如他的人,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比上不如,比下有余也就是了。枪打出头鸟,小心伤仲永。

  ......等到殿试的时候,许是还能往前提一提也未可知。就算是不能提,也不会往下跌,之后再考个庶吉士,在翰林院历练几年。林姑父还愁什么呢。”

  探春说的也正是林家所想,黛玉也就笑着听了。

  林家对林砾是非常重视的,必竟林家子嗣单薄。不使门第末落就得仔细的为他好好的打算和考虑。

  探春与黛玉说话间便进了正院,这间正院黛玉成亲前探春就来过。可是那个时候收拾的也不过是中规中矩的大气,可现在却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精巧,雅致。

  “怪不得都说你是最会收拾的人,看看你收拾的这个院子,比我强了百倍。”

  黛玉听了莞尔一笑,“你哪里就比我差了,不过是凭着我自己的喜好做些改动罢了。”笑着让她进屋子,又接着说道,“你们要等到秋闱结束后才回长安可是呢?”

  探春接过丫头上来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却是如此,你们呢,可是定下来了哪日过去?”

  “我们候爷本就是闲散之人,什么时候都是抬脚就能走。只是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便定了后日出城。”

  “那就只能回去再聚了。不过长安那里可比京城凉爽的多,晚上你也能睡个好觉了。”

  “他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黛玉口中自然的提起常拓,探春有些晃神,不过一瞬间便又笑着说起了话。

  南巡的时候,随驾的车辆,前后都是有顺序的。

  因着常拓特殊的身份以及独得的那份圣宠,所以探春是可以和黛玉的马车一起行驶跟随的。

  “皇上说一次南巡让一切从俭呢,侍候的人都不用带太多......”

  “那也少不了人,这么多张嘴,吃喝也是不小的开销。”

  黛玉点头,她又不是只知伤春悲秋的阁中少女,家里家外的事情,她管家多年自然也是清楚的。

  只是朝中或是南巡之事本不是她们女人能多说的,于是黛玉只说道,“吃住都不得受用,还是走之前让人在这上面下些功夫吧。等到了姑苏领你去吃正宗的南菜去。”

  “那敢情好,我早就惦记着呢。”

  探春和黛玉说了会话,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让身边的丫头去取之前放在车上的那个手炉水杯,一路行来,总能有用处的。

  ...她还是想要让黛玉夸夸她,给她一份认可的。

  一时,丫头取来了,黛玉和探春就围绕着这些东西说起了话。

  而一路到前院终于找到常拓的柳湘莲,则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下首。

  “这写的又是什么?怎么你娶了媳妇,还比以前更文酸了?”柳湘莲看着常拓写在纸面上的东西,便知道又是什么诗呀词呀的。

  这俩口子真是神人了。

  自从成了亲,天天在府里写诗作赋,也不嫌絮烦。

  将一首描写媳妇百般好的诗写好后,常拓才松了口气,抬头看柳湘莲,“你不来找我,我也正好要派人找你了呢。”

  柳湘莲拿起小桌上的水果,吭哧就是一口,“找我干嘛?开诗文会呀?”

  上马打仗他还行,那些个诗呀词呀的,甭说他了,他媳妇听了也是一个犯困的结果。

  呸!

  就你那水平,平日里连一份送上去的奏折都是他来代笔还好意思参加他们俩口子的品诗会?

  就真的要开品诗会,那也是他们俩口子在卧房里慢慢的品,中间夹上你这么一个大老粗,多煞风景。

  常拓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晾干墨迹的诗,小心的放在了怀里。今天晚上就请媳妇品一品自己今天做的这一首了。

  “昨儿早朝有人弹劾你克扣军饷,这事被舅舅压下来了。我虽知你定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可还是要问一问你,最近可是得罪过什么人了?”

  一听是正事,柳湘莲神色就是一变,听到克扣军饷这般莫须有的事情,脸色就起了怒红。

  “这是谁弹劾的老子,老子何尝干过那般缺德事?老子又不缺钱,犯的着吗?”

  他就知道会这样,常拓见此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你急什么,这不过是小人攻讦罢了。舅舅若是不信你,自然也不会只压下来,而不派人去调查。

  担心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才准备找你来问一问的。这般大事,你可能知道是谁吗?”

  自家兄弟什么货色,常拓太知道了。不但他知道,就是庆丰帝也是知道的。

  武艺超群,却有勇无谋,没什么心计,也没什么耐心。给了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其实也没指望他非战时能做些什么。所以别人的官职都是和工作相对应的,到了柳湘莲这里,就暗.箱操作的变成了西山大营三十万大军的枪棒教头。

  ╮( ̄▽ ̄)╭

  都这样边缘化了,却不曾想还会被人算计。

  于是舅甥两人便想着是不是有人针对柳湘莲。

  “对了,那个傅试你可认识?”

  “傅试?未曾听说过。何人,可是弹劾我的人?”

  常拓点头,“不过是数日前才从京外调进来的一个小官,还不够上早朝的级别,不过倒是有本事写了个奏折,在大朝会上弹劾你。”品级低一些的官员,也就只有大朝会才会有面圣的机会了。

  柳湘莲听了,仍是摇了摇头,他是真的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说起来,这傅试娶妻尤氏,与原来的宁国府贾珍也算是连桥。后来贾家失势,又投靠了忠顺......现在是三皇子的人。”

  之前常拓就猜测这傅试弹劾柳湘莲,应该是得了三皇子的授意。而为什么这么做,想必是敲山震虎。

  他舅舅再疼他,也是因为他没有机会坐上龙椅,他又不掺和到夺位的破事里。看着他老实,听话,再看在他早逝的老娘份上,这才多偏疼了他几分。

  真不知道他的那些表兄弟倒底是不是缺心眼,一个劲的在他身上使什么力费。真要是他做了什么选择,下一刻失宠的便是他了。

  真当他傻?

  “算了,这等莫须有的事情,你且不必管了。我估计这帮子人是想要对付我小舅子,发现那小子鬼主意太多,心眼不少,这才找你这个傻大个下手的。”

  常拓之前还真的没有想到从小看到大的小舅子也是个能人。现在满京城都在传的公主配驸马应不应该给驸马爵位的事情呢。

  前儿这事还由着一帮子翰林院和一些礼部的人拿到了朝会上去掰扯。听说舅舅也比较倾向那个不给爵位的说法呢。

  看来这事不出几天便会有结果了。

  常拓摇头一笑,这小子可真够混的。

  都说外甥似舅,也不知道他和黛玉的孩子会不会是这般心性......

  柳湘莲听常拓说不需要他上心,他还真的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真有士兵被克扣了军饷吗?”

  常拓点头,“十有八.九。”无风不起浪。

  柳湘莲心中着恼,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这群杀才。缺钱为啥不去抢国库,偏偏在这些人上面挑柿子,着实可恶。”

  ‘噗哧’一声,常拓就被柳湘莲这话给弄呛了。

  他这兄弟是真的啥话都敢往外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