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并没有听出来探春不走心的随口应付, 继续说道, “谁说不是,听说他这一两年来,没少上林家提亲, 林大人都没敢他个好脸色。进宫里去说情,皇上还看他笑话。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让他用诚心去感动林家人呢。”

  探春放下笔, 抬头看他, “真的?竟然还有这事?皇上倒是难得的帮理不帮亲, 唉,你说这常拓怎么这么可怜呢。”

  自己动手去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手,复又坐回来,对着柳湘莲说道, “最近你天天都过来, 这般作息, 身子可受得了?”探春对于常拓可能是第一印象不太好, 虽然被她报复回来了, 可是也不愿意多提此人。

  柳湘莲一听这话,连忙摇头, “没事呀, 我现在也不出早操,每天也就那么一点子事,比在西海沿子轻松多了。怪不得世人都喜欢做官, 还要做高官呢。我现在四品过得都这么清闲了,也不知道一品二品的大人,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柳湘莲心思粗,根本没有看出来他这是空降然后权利被架空了。探春不了解内情,也只以为柳湘莲说的是真的。想了想,便没有放在心上。

  “早起那会儿收到一封信,说是我早年嫁出去的姑姑,她要进京了。”柳湘莲每次来,探春都准备了一些精致的吃食放在房里。

  有的是她自己画出来的,有的是让下人们准备的。此时柳湘莲便一边吃着探春让人准备的点心,一边说着身边发生的事情。

  仿佛每天晚上来探春这里汇报一天的事情,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不做,他总觉得这一天少了点什么。

  “你姑姑?我之前倒是有听你提起过。不过你那姑姑竟然还在人世?”

  柳湘莲也是一脸的感慨,“谁说不是,这一升了官,八百年找都找不着的人,都自己冒出来了。上次回城里,顺道回了趟家,还听家里人说,我那死了八百年的奶娘竟然又活了的事呢。”

  探春听了抽了抽嘴角,这话题在晚上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感觉很惊悚呢。

  “甭说你那奶娘的事了,这回真是你姑姑?”

  柳湘莲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探春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你这身份不明的姑姑,可在信上说了,她此次进京城是为了什么?”

  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个倒是信上有提过,好像是姑父要进京述职,再加上我有几个表妹要参加明年二月份的选秀。”

  “几个?”选秀的事情被推来调去的,终于定了下来。好多的人家都在积极准备着,不少人都准备先让闺女进京城呆着,毕竟换水会有些不舒服,要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影响了选秀,那才得不偿失呢。

  不过一般人家送闺女参加选秀,最多也不过是两个,能用几个来形容,应该是不止两个吧。

  “五个。”柳湘莲伸出一只手,在探春面前比了比。看到信时,他还特意擦了擦眼睛,这才相信自己没看错。

  “......”,真不少。这么些个人进京城,又特特给柳湘莲写信,不会是要,

  “那你姑姑一行人是准备住到你家里去?”

  柳湘莲摇头,“哪能呀,我姑父在京城有宅子。写封信来,可能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吧?”

  对于这个所谓的姑姑,柳湘莲其实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所以说起话来也是不怎么上心。

  咦,等等。

  “你姑夫是做官的?”

  “是呀。”

  “我恍惚记得凡是做官的,差不多都是三年一任,然后是连任还是调任差不多都得进京到吏部去的吧。”

  柳湘莲摸了摸头,“好像是有这么一说。”

  “那既是这样,你这姑父进京城的时候,就没有来看过你?你姑姑也没有稍过一回只言便语的?”

  “...没有。”就是心再粗,有些事情心里也记得。

  见此,探春只能呵呵了。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许是认错人了呢。”

  这虽是探春的安慰之词,但是柳湘莲却是相信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到人来了就知道了。”

  ......

  柳姑姑带着嫡女庶女跟着柳姑父的官船一路进了京城。从坐上了进京的船开始,路上用尽心思,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这让她的心情很不美妙。

  那几个庶出的丫头竟然防她防的那般紧。

  进了京城,本以为她那位那侄子会来码头迎接她,却不想人家压根就没有从西山大营赶过来。

  柳姑姑一边安排下船事宜,一边在心里感叹,幸好她是私下里通知的柳湘莲,不然那才叫丢人丢面了呢。

  柳姑姑其实心里也明白,兄长过逝后,她这么多年对着唯一的亲侄儿不管不顾,有些个不地道,可是他们怎么不想想她的难处。

  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人。她这些年容易吗?婆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男人的通房姨娘也越来越多,满屋子的庶出,她若不是早年生下了嫡长子,都不一定在那个家有一席之地。

  柳姑姑想到兄嫂前后病逝时,给她寄来的书信,柳姑姑有些愧疚,又有些个埋怨。

  她自己都过得艰难了,哥哥嫂嫂不说体谅体谅她,竟然还想着让她将半大的小子接过去抚养,这让人怎么看她,怎么看她的娘家。

  要是让人知道娘家败落成那个样子,她还怎么在内宅混?

  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她都是打着理国公府近支的身份自持身份的。

  她容易嘛她。

  再说了,十岁上下的小子又不是没得吃,没的喝了。留在京城也不是活不了,千里迢迢地去找她算是怎么回事。

  心里埋怨至亲之人的不理解,同时又埋怨上柳湘莲的不懂事,不孝顺。

  没有爹娘教养,不识礼仪规矩,就算是官做得再大,也是个独木难支的。

  柳姑姑心中贬低了一会儿不将她这个姑姑当回事的柳湘莲,转念间便想起了在书院读书的儿子,刹那间,柳姑姑的眼中又满是希望和喜悦。

  那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后半辈子的荣耀可就都在这里了。

  柳姑姑只要一想到儿子,心情就非常不错。哪怕一路上没有将哪怕一个庶女干掉也是一样的。

  刘府在京城是有府邸的,原来并没有多好,不过刘家发迹之后,倒是特意修缮了一回。

  刘家是在南边做官的,捞了不少,一行人看着也气派。一路又是马车,又是小轿子,那排场之大,若不是人数太少,真的跟原著中盛极一时的国公府打醮,有的一拼。

  柳姑父,我们的刘大人一进入京城便去了吏部。柳姑姑则是带着下人和闺女团们回了刘家。

  因为早就已经决定要进京城,所以提前便让人打扫了房舍,此时住进来,倒也省事。一番安排后,柳姑姑想了想又让人给柳湘莲送了封信,让他来城南的刘府拜见。

  柳姑姑的信是傍晚才到的西山大营,柳湘莲正好已经吃过晚饭离开了大营去了长安县。

  等到回去的时候,才看到放在他帐子里的信。匆匆看罢,便洗漱睡下了。第二天开了个例行的会议后,柳湘莲便带着随从策马回京城了。

  而去给柳湘莲送信的人,因为回城时,城门已关,便在城外对付了一夜,清早赶回来,将信送过去了,但是没有看到人的事情也跟柳姑姑说了。

  正好那下人回话的时候,柳姑父也在这里,柳姑姑见了,笑着说道,“我实在想那孩子,昨儿下晌一进城便让人去给那孩子报信了。若不是不知道咱们哪一天能到,我都想着让那孩子第一时间过来了。”

  柳姑父一边用茶盖漂着茶叶,一边笑道,“也不怪夫人心急,便是我也是想要看看那孩子的。”

  因为不知道柳湘莲是个什么心思和情况,柳姑姑也不敢大包大揽,“可惜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知不知道咱们过来的消息。”刚刚那送信的小厮可是说了,去了大营,柳湘莲不在,只知道进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柳湘莲晚上出去的时候,一般都会说去山上了。反正西边山多,也没人来找他。

  等到回去的时候,去之前挖的陷井里看一看,然后拿着猎物回去,倒也没有人问过什么。

  他是再也不敢对任何人说迷路的事情了。

  虽然当初他就只跟常拓一人提起过。

  柳姑父却不知道柳姑姑的心思,笑着说道,“咱们既已到了京城,见面的时候总是多的。夫人也不要太心急了。休息几日,夫人倒是可以带着她们姐妹出去走动走动。我听说吏部的刘大人去年丧偶,他母亲正在为他相看继室呢。”

  柳姑父这些年的发家历程,让他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说起这些话来,真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柳姑姑一脸贤惠,“老爷放心,我明白的。不过总要等到她们姐妹选秀之后才能做打算。”

  此时若是按着柳姑姑的想法,那就是先将庶女打发一个是一个,要是她也知道自家老爷更看重宫里,所以才会这般说的。

  果然柳姑父一听柳姑姑这话,很是满意,“我乃天.朝官吏,自是应该一切以忠君为先。”

  少时这对没脸没皮的夫妻又说了些安排,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太太的侄儿来拜见。

  柳姑姑一听这话,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老爷你说说这孩子,这报信的人回来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他怎么就到了呢。老爷还说我心急,真正心急的却在外面呢。”

  柳姑姑此时也忘记先前对柳湘莲的着恼了,她此刻便觉得非常有的脸面。

  对着柳姑父似嗔似怒的抱怨了两句,柳姑姑便急忙叫人领进来。

  柳湘莲大步走进来时,无论是柳姑父还是柳姑姑都对他有了不错的好印象。

  “见过姑父,姑母。”都说侄子肖姑,这面前的中年妇人长的好像与他有几分相似,应该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