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无话不说, 亲如兄弟。此时此刻,两人却是相对无言。

  他的恼怒, 他的羞愧......

  可多年来的兄弟之情却又是那么的难以割舍。

  不过常拓应该庆幸探春告刁状的时候,那颗心还没有坏透。不然此时的柳湘莲估计得跟常拓玩命。

  当然更加庆幸的是柳湘莲不知道探春坑爹的那句‘非礼’, 不然不管真假,柳湘莲都得跟常拓友尽了。

  思绪翻转,柳湘莲叹了口气, 将马交给一旁的侍从,跟着常拓进了府。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谁要是动了男人的衣服, 必是要砍他手足的。

  这是那姑娘说过的话,也不知道怎么了柳湘莲竟然想到了这一句。

  看着常拓眼神中的忐忑以及一举一动的小心翼翼和讨好,柳湘莲知道他并不是怕他报复什么, 而是不想失去自己这个兄弟。

  那么多年, 他们只有彼此地相依为命。

  虽然她复活了, 可是他的心中还是好生气。那股火在见到常拓的时候,是怎么也压不下来了。

  “走, 去练武场, 我们打一架。”不打他一顿, 他实在是气难消。

  常拓一听这话,眼中闪过一抹亮晶晶的光。然后屁颠颠地跟着柳湘莲去了后面的练武场。

  他兄弟他了解, 这就是同意原谅他了。

  常拓的这个新年过得真真是痛并快乐着,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在被打的浑身疼痛外加鼻青脸肿后放下了。

  而柳湘莲也因为探春生存的消息原谅了不够兄弟的常拓, 两人又恢复了柳湘莲出京城时的氛围。

  不过因为探春信中写过的一些话,柳湘莲并没有将探春生还的消息告诉常拓。

  他不想再因为他的鲁莽,让他的兄弟再误会他的女人了。

  这个世道对女人诸多的不公平,他已经太知道了。

  当初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现在才明白,因为他的不克制,会让别人轻看了她。

  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可是他却真的伤害到了她。

  幸好她没有事,不然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

  兄弟之义,男女之情,都是他不想割舍,也不愿意割舍的。

  上一封她的来信就说过,这件事情不怪常拓,若是要怪,只能怪他罢了。

  其实探春那般写,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不想让他没有兄弟,没有相互扶持,帮衬的人。

  那常拓可是当今天子最心疼的外甥,这样的人脉,多少人想要搭上而不可得。

  柳湘莲又是个天然呆,这样的人脉关系若是她直说,他必是会觉得不自在。若是以这种方式说出来,两人之间仍是会如当初。

  事情也果如探春所想的那般,柳湘莲用拳头说话的方式打得常拓心满意足。

  然后心情舒畅地过了一个除夕夜。

  因为探春这个话题有些禁忌的意味,所以两人谁都没有提起。不过柳湘莲还是提了提他在西海沿子的事情。

  关于南安王的死。

  “咳咳”,当常拓听到柳湘莲说起南安王真实的死亡原因时,一口酒呛到了嗓子眼里,“你一定不知道南安王府对你的感激之情,我听说今年过年,光是给你家送的年礼就有两大车。”

  柳湘莲抽了抽嘴角,囧得不行不行的,“...我还没回家,不过早就猜到了,我在西海沿子的时候,南安王一派对我的态度非常的友好。”

  常拓:“......”真是太滑稽了。

  赶明个进宫说给舅舅听去,估计舅舅也得一口老酒喷出来。

  常拓因为身份所限,没有办法去宫里过年,他又是个质子,又不想与本族那些人来往。家中未娶妻也未纳妾,常年府中便只有他一人。

  往年柳湘莲也是一个人,所以经常会两人一起过年过节。

  没有想到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今年仍是他们俩个一起过年。

  心中感慨颇多。不过他也知道说的再多感慨,面对面前这人,估计也是对牛弹琴了。

  柳湘莲这一回还真的跟常拓想的不一样。

  他在担心他的好姑娘今年的除夕夜过得好不好?和一群陌生人一起过年,会不会感觉很独单很无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她再见上一面。

  柳湘莲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探春的除夕夜过得还不错。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兄弟几个挨个说着吉祥话,敬着祝福的酒。

  探春抱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又想起了这么多年在荣国府里过年的情景。

  荣国府的年,从来都是热闹而又奢侈的,可却没有什么亲情。每个笑着的人,笑得都是那么的标准,仿佛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那么多的人,那么热闹的样子,却她一直觉得是在演一场年终大戏。

  生活都是靠对比的,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回家的感觉真好。

  真不知道她那么多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古今中外唯一的大观园,又能有什么值得她那般等待着呢。

  爹娘的感情一直很好,又怎么会在意她这个‘拖油瓶’呢。

  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呀,她早就应该回来了。

  围炉守岁,一直到过了时辰,探春才带着丫头们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那个登徒子是怎么过年的。

  是像往年那般跟常拓一起过年,还是跟着柳家的老管家一起过年?

  今天在正院听到江行远与赵国基提起了柳湘莲,她顺着话听了,知道他又升了官,心中为他感动高兴的同时,也在想到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生波折?

  提笔写下一封信,然后装在信封里。准备过了初五便让香奈儿送到驿站去。

  她听说正月十五长安县里会有个花灯会,虽不及京城的热闹,却也是难得一见。当然了,就算是京城的花灯她也是没有看过的。所知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不过,她约他在花灯会上见一面......

  她又画了两只信鸽,就为了通信方便,可惜信鸽这种东西,却是必须要她先交给他的。不然如何来回传信。

  还有就是之前她画的两只信鸽竟然被她院里养了几个月的猫当了宵夜零食,真是让她无语极了。

  她是短了它们饭吃,还是短了它们肉了,竟然还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探春觉得她这个年过得特别的感慨,摇了摇头,探春转身便叫人打水洗漱了。她觉得她再想下去,估计今天也不用睡了。

  江家的下人,都很老实本份。江家的主子也没有贾家那么复杂,不给赏钱,就支使不动下人一般。

  探春回到江家后,除了刚回来的时候给了院里的下人一份赏钱,也就是准备大年初一的时候再赏一遍。

  跟着她从贾家出来的三个丫头,探春在年前又每人给了十两银子。

  都是悄悄给的,并没有让人知道。

  人总是分亲疏远近的,虽然贾家现在倒了,可是当初也是国公府,愿意跟她出来吃苦,便不是一般人会选择的。

  她总不能让她们有后悔的想法才是。

  晴雯的年纪也不小了,探春年前的时候就跟赵秀宁说起过,想要在家中的管事里给晴雯找个相当的。

  晴雯的样貌太过于出众了,这样的人若是嫁到了小门小户的人家,那就不是福而是祸了。

  与其让她嫁出去,还不如留她在府里呢。

  这个年代的女人早就习惯了被圈养的生活,不让她们出去,她们并不会觉得反感。所以探春也按着这个时代人的想法去做着事情。

  毕竟每个人所追究的东西都不一样。而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

  正月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牌吃酒,探春在跟着赵秀宁赴了几家宴请后,正月十五便到了。

  这一天用过晚饭,探春便回房去梳妆打扮去了。

  她这人气场足,压得住艳色。穿起艳色的衣服来,非常的漂亮。

  一身红色绣着金边玫瑰的八面裙,上面一件同色的小袄。外面再一件白狐狸毛边的黄.色褙子......

  因是正月里,尚未立春,所以探春都是戴的金镶宝石的头面,再加上一顶昭君帽,大红羽缎披风,整个人明媚鲜艳的挡也挡不住。

  赵秀宁见了探春的一身打扮,心中既高兴又失落。

  女儿长大了呀。

  探春难得问了问晴雯要不要遮住脸跟着她们出去逛逛?晴雯摇了摇头,她还是喜欢留在家里看屋子。

  虽然正月里不做针线,可是描描花样子,或是研究研究绣法,也挺有意思的。外面那么冷,出去都是人挤人,有什么意思。

  探春见晴雯不出去,便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贾环也带着江家两个大孩子站在门口,江家两个最小的孩子直接被放在了穿着便服的江行远和赵国基的肩膀上。

  孩子太小了,他们不放心那些下人,只能一人一个随身看着。

  若不是怕放在家里小孩子再偷偷跑出去,他们也不会带着两个小的出门。

  家丁丫头走在外围,江行远和赵秀宁走在最前面,刘琉和赵国基走在最后面,贾环领导着江家两个大小伙子和探春走在中间。

  一行人漫步走来便走到了长城县摆花灯的那条街上。

  柳湘莲也来了。

  他不知道她从街的哪一头进来,所以取巧的站在了花灯街的中间处。

  他想着无论探春从哪个方向进来,都会看到他的。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袍,脸上还特意做了修饰,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帅气英俊。

  他走在街上,有十个人,便有十个人在看他。所以他想信探春一定能注意到他。

  他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可是他却知道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变。这样一来,他就算是认不出来她,她也会认出自己的。

  唉,这几次的通信,她怎么就不将自己的情况多说一些呢。要是知道她是哪一家的,他早就在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去见她了。

  他是真的害怕错过了她。

  要不...他找块板子写上‘天王盖地虎’然后高高地举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