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觉得面前的少年,实在是面目可憎, 他竟然是她的竞争对手。

  有这么个少年站在这里, 那些个漂亮丫头们还不得都朝着他使劲呀。

  跑到她的后宫里来挖墙角, 这人实在是可恶。

  哼, 果然她上次的感觉没有错。

  这人来他们家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迷路,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探春生气时, 小脸气嘟嘟的样子,再加上尚未退干净的婴儿肥, 着实可爱。

  刚刚还在想着什么的柳湘莲, 又开始哀叹自己的眼光实在是过于不争气了。

  他怎么就觉得这小丫头片子越来越耐看了呢。

  ......

  “...我姓柳。”柳湘莲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可是又害怕她知道后再让人去家里抓他,然后治他一个擅闯民宅之罪,于是顿了一下,只得保留了名字。

  面前的丫头过于邪性了, 一举一动,一思一想实在难以用常理推断。仿佛什么奇葩的事情只要是她做出来的, 都不会有意外一般。

  可是他这一顿, 却不代表探春会顿,探春直接接口道,“我知道, 姓柳,名登徒嘛。”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人不是还自称柳某来着。

  柳登徒?

  柳湘莲一开始还不解, 可看探春的神色瞬间想到了一个词。

  登,登徒子~

  这丫头,自己又好色,又纨绔子弟,现在竟然还骂他是登徒子,这也太会颠倒黑白了。

  当然,他也知道半夜来人家的内宅不好,可是怎么说也应该比她强吧。

  他可没见到哪个漂亮姑娘就迈不动步。

  不过,想到她拉着侍女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柳湘莲就有些暗恼。

  “...我明儿天一亮就要出京办事去,可能有一阵子不回京城了。”

  探春斜眼看他,难不成他还挺遗憾有一阵子不能到荣国府来迷路了,是吧?真不知道在自己没发现前,他在她们家迷了多久的路。

  看着探春的样子,柳湘莲一拍额头,他怎么还指望面前的丫头会有什么不舍呢。

  ...好吧,就连他自己也只有那么一丁点不舍。

  “相识一场,有没有什么是要我帮你捎回来的。”

  “有呀,你要是能帮我捎两扬州瘦马回来,我们家你可劲的迷路,你对我们老太太就算是有那么点心思,我也保证不说。哦,要是你相中哪个丫头了,除了我身边的,你们只要两情相悦,我也只当不知道。”

  柳湘莲:“...你还是当我没说过这话吧。”还扬州瘦马,还一张口就要俩,那脸呢?脸还在不在?他长这么大,也只是听说过扬州瘦马,从没见过罢了。

  “哼。”探春撇撇嘴,就知道这人没自己想的那么大方。不然出趟门,遇到一个见过一面的人就来问问有没有东西盯捎,那还不得破产呀。

  “你在画什么,什么东西不能白天画,还非要半夜三更的弄?”

  “也没画什么,诶,你别动,你就站在那里,距离产生美,咱们俩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知道吗?”这人要是真的心怀不轨,这个距离也够她叫人过来和拿出武.器的了。

  别的不说,就这个距离就够她从荷包里拿出板砖然后放大朝他拍的。

  唉,做为大家闺秀,她能找到两块板砖缩小了放在荷包里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幸好有玉笔在,不然她的生活还真的跟别的姑娘差不多了。

  话说这人来贾家到底是干啥的?大内密探007?梁上肖小劫富挤贫?还是人约黄昏后来密会小佳人的?也或是绑匪......

  探春想着柳湘莲的时候,柳湘莲也在想着敲开面前小丫头片子的脑袋瓜子看看,她那小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这么刁蛮,还不如跟他们贾家人一样,脑子里装些稻草和豆腐呢。

  隔着几步远,柳湘莲便停了下来。“你不害怕?”隔哪个姑娘家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个陌生人,都会花容失色的吧。为什么她就可以这般镇定。

  探春撩了他一眼,眼中满满的‘你傻不傻,傻不傻’的神情,“怕呀,不然能让你保持点距离吗?”

  探春其实是一点都不认为面前的人会来杀她或是绑架她的。

  一来她是颜正即代表一切的人,二来,她觉得她真的没有被绑架和被人杀掉的价值。

  谁家绑架不绑架嫡子而绑架庶女的,别说是庶女了,在她们这种人家就是嫡女被绑架了,都只是对外宣传一个暴毙的结果,就算是找回来了,不是自己去死就是送到庙里去。

  至于面前的少年是来杀她的,这一点探春觉得有一半的可能是不是的,毕竟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那天见面时,这少年完全可以动手。

  再一来,没事杀她一个庶女做什么?渣爹心里没她这一点她非常确定,因为平时见不着,有一天贾政休沐,她去荣禧堂请安,渣爹见到她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谁。

  嫡母还只望着她能卖个好价钱呢,现在宰了她,本钱都回不来。

  其他的人,江行远应该不至于,那就没别人了。

  总不能是这少年想起哪辈子她曾对他始乱终弃过,所以过来报复吧?

  不过不怕归不怕,话还是得问的,“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府库在后面的楼里呢。老太太人也在正房,其他的人,想来你也不用我指路了吧?”

  “......”,他今晚真是多余来。

  柳湘莲也不知道要回答她什么,也不想告诉她自己就是脑子进水了偏想在出京前来看看她在干啥。

  咬了咬牙啥也没说,只将一直放在怀里的一个纸包用巧劲往前一抛,然后轻巧的跳下窗台几个纵身便走了。

  探春见他走了,歪了歪头看着他留下的纸包,想了半天,也懒得动,便一直坐在书桌前继续画她的工笔画。

  这人什么毛病呀,他到底来这里是什么的?

  等到又过了两刻钟,探春才伸了伸懒腰,慢慢地站了起来,在地上活动了两下后,这才将柳湘莲留下的纸包捡了起来,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

  那油纸包并不大,探春三下五下便打了开来。

  然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探春便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说他有毛病,丫的还不信。

  这大半夜的跑她们家来就给她一包青梅果子呀!这封口费也太廉价了。

  就算是做成了蜜饯,酸不溜丢的,谁吃它?

  探春是真的没有想到柳湘莲为什么给她一包青梅,当然了,别说探春了,就是柳湘莲也没有想到自己为啥特特找了这么一包果子送来。

  当了这么多年的女鬼,探春早就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关于爱情,关于心动。毕竟那些东西在荣国府的内宅里最是没有用的存在。

  上一个说爱贾代善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还不是转头就在贾代善葬礼过后跟着某个小管事跑了吗?

  探春不相信什么爱情,是因为生生死死的见多了。而柳湘莲,则是另一种原因罢了。

  相较于探春的经历,他就简单多了。

  只是因为一份特别而引起的注意,然后是特别的心动......

  十三四岁的少年,表面只有六七岁的少女,懵懂,迷然,可是很多的事情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慢慢的绽放。

  柳湘莲离开了荣国府便回了家。家中只有老管家还有老管家非要买回来的一房下人。

  柳湘莲一回来,老管家便让人给他送了宵夜来。一边看着柳湘莲食用,一边坐在一旁心疼地说道,“哥儿也不知道保重身子,还说明儿就往南边去办件要事。可这都什么时辰了,明儿又要起早,还要赶在城门开的第一波出去,这身体如何吃的消。”

  柳湘莲把纯肉的馄饨一口吃了半个后,这才满不在意地说道,“便是不出去,我也睡不着。出去转一转,回来睡的也香甜。”说完又把汤勺里剩下的半个馄饨吃了起来。

  待一碗吃尽,柳湘莲又接着对老管家说道,“柳伯在家也不用担心我,你保重好了身子我在外面才能放心。这一去估计没几个月是不会回转的,等我回来正好就过年了。这期间要是有什么事,柳伯只管打发人去顺昌候府,那府里的候爷自会帮忙的。”

  柳伯看着柳湘莲将最后一口汤饮尽,这才拿了声帕子让他拭嘴。“也是老奴没用,不然也不会让哥儿这么小就在外面奔波。”唉,都怪他当家病的不是时候。

  自家的小主子和那个顺昌候的候爷是好朋友,柳伯也是知道的。这两年走的近了,时常那个顺昌候也会来柳家找人,见了几回后,柳伯也放心让柳湘莲跟他接触。

  那人的行事及言谈看起来倒比小主子认识的其他人要更为妥当一些。既不勾着小主子去喝什么花酒也不拉着小主子去什么赌坊。

  柳湘莲却摇了摇头,“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个爷们,总是不能关在家里绣花扑蝶。以前塾里的先生不也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转年我就十四了,如何还能像个姑娘似的只在家里转。更何况这一次也不过是比往常远了一些。您呀,也甭担心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您捎两个金华火腿,您不是最爱那个味。”

  柳伯叹了口气,只能点头不再劝他,“老奴吃不吃的有啥打紧的,只是哥儿在外面遇到了事能忍就忍一忍,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毕竟只是路过的。”

  “我知晓分寸。”他十一二岁就往外面走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说来自从柳湘莲串戏热场后,正好将老管家生病的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挺了过来。后来又在常拓的帮忙下,日子倒是过了下去。

  现在柳家虽然不像当初柳湘莲父母在时那般光景,可也比最后只剩下那么一点的时候强。

  如今的柳家,除了在城郊附近有两三个大小不等的庄子外,还在京城里开了三家铺子。

  铺子上的事情柳湘莲和老管家都不太懂,再加上在京城开铺子也不是那么好开的,于是只将铺子租出去挣了租钱便罢了。

  柳湘莲本就喜欢四处游走,家产丰富了,出走的年纪也就更早了。

  今天去西,明儿往东,老管家从最开始担心的一宿一宿睡不着,到现在的只是例行唠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常拓也是个喜欢四处走动的,可是他身为质子,除了京城与京郊的地方,却是哪也不能去的。

  本来以他的身份其实是连京郊都去不了的,不过他有些个好舅舅,这些个舅舅虽然与他娘的关系并不怎么深厚,不过对他还算有几分面子情。再加上这些舅舅里面还有一位是亲舅舅,有这些舅舅的做保,常拓去京郊的别院住上几日倒也不打紧。

  虽然说现在龙椅上的人是常拓的外祖父,可是皇帝天生凉薄的很,自己的儿子都防备,自己的孙子都认不全,又何来他这个外孙子呢。

  不过也还好,皇帝虽然照样漠视。可是相较于别的质子,他毕竟是有天.朝血统的,待遇也是那些质子里数一数二的。

  这一次请柳湘莲送信南边,主要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亲舅舅。

  他的亲舅舅有心那个位置,那么帮忙拉拢一下南边的某位封僵大吏也无可厚菲。

  毕竟亲舅舅可是一直对他照扶有佳,他能早早的在京城站稳脚,自己的亲舅舅可是帮了不少的忙。

  柳湘莲与常拓的性子相差太大了,不过有个词叫互补,也许俩人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是应了这个词。

  柳湘莲为人仗义,而常拓也是个重情义的。于是越走越近的情况下,柳湘莲其实也算得上是参加某些党争了。

  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就是了。

  以前不在意这些,可是今夜过后柳湘莲却突然比以前更希望那位王爷能够登上皇位了。

  也许那个时候他可以去求个恩典。

  柳伯看着已经长的比他高的柳湘莲,突然想到了件事,“下晌的时候,前街李狗蛋家的过来了,说是城东的一位张老爷,有个闺女,今年恰好十三了,生得”花容月貌,贤惠端庄。

  柳湘莲听到这里也明白老管家要说什么了,直接打断了柳伯的话,自顾说道,“柳伯别忙着这些,我娶亲的事情还要过几年。大丈夫何患无妻,等,嗯,等上了二十再说也不迟。天色不早了,您老也快回去休息吧。”

  “二十?那岂不是耽误了。好姑娘还不得让别人挑没了。”一听这段在柳伯看来非常‘不着调’的话,柳伯便着急了。

  原还不着急这事的,可是一听自家的哥儿如此打算,那就不能不着急了。

  “...我心里有数。”柳湘莲摸摸鼻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二十的时候,那臭丫头也应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只是那样的府邸......

  也许他从南边回来真得想办法去谋份差事了。

  ......

  一夜无话,柳湘莲第二天天不亮便起来了,收拾一番,便带着老管家给他准备的行李,牵着一头一看便非常精神的好马离开了柳家。

  清早的京城街道并没有什么人,柳湘莲也没有驾着马疾行,而是一路漫步着到了城门口。

  在那里排队出城后,到了城外这才驾着快马狂奔而去。

  扬州至京城船行要两个月,官邮信函从京城到扬州只要十五天,若是动用六百里加急,只七天便可到达扬州。

  不过六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非官不可使。

  柳湘莲这里便是马不停蹄也是人马皆不换,于是时间便又要拉长了一些。

  一路风雨兼程,等他到达扬州的时候,扬州的巡盐御史府还是挂满了白帆。

  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只是他不知道这出了事的是一家还是一人?

  柳湘莲不知道,可同在扬州城里的贾雨村却是知道的。

  他在住处等着甄士隐的消息一等就是数日,其间他还托人将娇杏送来了扬州。

  这几日他白日烦闷,便出城走了走,却不成想在城外遇到了冷子兴,又再城门处遇到了张如圭。

  从张如圭那里知道了朝.廷的消息,贾雨村更是心急如焚。可是再如何,见不到甄士隐,他也不没有办法见到林如海。

  当然,他也不是见不到林如海。可是见到了林如海让他如何言语。

  难道让他说,‘林大人呀,我之前听说朝.廷下旨可以启用我们这些被罢官的罪臣了,您看看您给俺推荐一下呗。’

  若是他真的这么干了,林如海不将他哄出去都是好的了。

  想来想去,便又以娇杏的名义递了一份帖子,这一次拜访的是甄士隐的夫人封氏。

  可没有想到帖子刚递进去的当天,林家便发生了行刺。林家正房夫人,都中荣国府的国公之女就被刺身亡了。

  贾雨村实在是欲哭无泪。

  这世间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

  “老爷,这林家夫人的后事,想要去祭拜一番还需要拜帖吗?若是不需要,咱们何不明日去祭拜一番?到时也能见到甄老爷和甄太太了。”甄家也不过是中产阶级,娇杏做为甄家的侍女也并没有什么见识,自来了扬州便看见自家夫君一直愁眉不展,于是一边倒了杯热茶一边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娇杏心里嫉恨甄士隐和封氏在离开大如州的时候将她丢在了封肃那里。不过想到若不是他们丢下了自己,她也没有可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她知道自家老爷的想法,只要能再一次当官,现在去哭去求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老爷当了官,那她就是官太太了,待那时甄封氏见了自己也是要给自己行礼问好的。

  她也像他们家先去的元配夫人那般,摆出全副的官夫人仪仗和气派来,让甄封氏看看自己的风光。

  他们家夫人去的太晚,她被扶正时老爷都已经被罢官了。

  唉!

  此时的娇杏还在这里感叹,她就没有想想,若不是贾雨村被摆官了,她也不可能会被扶正不是吗?

  不过贾雨村听了娇杏的话,心下一动,便想到了其他。

  “林家先不去了,我明天去甄家拜访,你也先去见见甄家的太太,毕竟我就年也曾在甄家坐馆。”贾雨村想着先去见一下甄家当家的,若是可以的话,林家他也不想去。

  这个甄家,自然指的不是甄士隐的甄家。

  娇杏是侍候人出身,一听这话便也明白了。柔顺的应是,然后又说起小儿子的趣事来。

  贾雨村本就对娇杏不同,见此也起了兴致,夫妻二人烛下说着话,夜渐深,便顺势来了一个一夜颠龙倒凤。笠日起身,夫妻双双收拾齐整便去了甄家。

  都是甄家,却不可相同并论。

  贾雨村提的这个甄家本是江南的土霸王,此时倒是因为林家办丧事,难得的有了份闲心。于是终于赶上好时候的贾雨村便见了甄家的当家人,然后又在一番巧舌如簧下得到了一份承诺。

  甄家可有可无地想要结一份善缘,而又不想承担什么风险。于是命运就像是跟贾雨村开了个玩笑似的,甄家竟然也是书信一封给了贾政。

  之后贾雨村虽然想要去林家拜访,可是又不想再见到甄士隐了,于是匆匆带着娇杏上了京城。

  此前贾雨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一身落魄的去见甄士隐。可如今既然有了办法,这甄士隐那里,贾雨村还是想要衣锦还乡时再见的。

  而贾雨村起程这一日,又恰好是柳湘莲到达扬州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这两天啥话也不告诉你们来了,你们都木有一点同情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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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之前作者就说过了,作者专栏收藏每达到一个整数就加更一章,然后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到了一个整数,所以今天会有一章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