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珀篇4
若陀很后悔。
原本想,魔神能劈开一条海沟,也许用了强大的武器,才会提议过来看看。哪知,到了才发现,这片海域呈现诡谲的蓝紫色,海浪汹涌,呼啸中夹杂古老邪神般的吟唱,明明白白昭示着凶险勿入。
“我有海的权能。”
“底下可能不止是一条海沟,很危险,我能感觉到,我甚至听见了它的警告。”若陀心慌不已。
“我怎么没听到?”
那些吟唱是若陀汲取到的地脉残念。
警告外来者切勿踏入。
钟离一听,更执意要下去,他展示了一下召唤群鱼的海之权能。
表示下海就像走路一样轻松。
若陀知道劝也没用:“好吧,你不要游太远,不要太深,遇到危险就用神力呼唤我。我虽不擅水,神力还是有的,体型也超级大,砸下去可以填海让你浮上来。”
就你这小身板,还砸下去填海?
“你不要嬉皮笑脸!”
“哈哈,只是想象不来你填海的样子啦。”钟离好不容易止住笑,按了按若陀气到发抖的纤细肩膀,“好啦,我保证就看一看。放心,我能从小活到现在,也不完全靠运气啦。”
“那你一会会儿就上来。”若陀让步。
“一刻钟。”
看着钟离跳入海中,金色消失。
若陀惴惴不安。
只是盯着海域什么都不做,心里更慌。若陀忽的想到,之前,记忆里只有一段模糊的历史,就像旁观者在复诉。现在亲临此地,也许能触摸到这片海域最后的大地记忆。
身为地龙。
有汲取地脉记忆的能力。
若陀运起神力。
这个人格,平常不太出来,出来就是玩儿,太不琢磨神力的事,都是靠本能行事,因此神力运用不太行。费了好一番劲,才从地脉里探寻到一丝丝记忆。
——这片海域的原貌是高山。
——而后魔神来了。
高山上,参天大树,生灵在林间戏耍。有猛禽俯冲而下,叼走了野兔子,有野鸭钻入水面寻觅小鱼小虾……万物有序,循着弱肉强食的规则繁衍、生活、最后统归于尘土。
直到魔神来了。
它的到来没有任何征兆。
它一出现,即是毁灭之姿,群山撼动、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生灵们感知到肆意释放的毁灭神力,纷纷逃离这原本安乐的栖居地。
魔神来到山巅,指向雷电。
一道刺破鸿蒙的紫色闪电打下来,由它的身体渡到群山之上。
山火一瞬燃爆。
烈焰吞噬了群山的一切,不知灼烧了多久,生灵被焚尽。天空骤然下起瓢泼大雨,海水倒灌一样凶猛。如此雷电交加的日子,又不知持续了多久。
直至水从山脚淹到山腰。
那位魔神再度出现。
它幻化出原形,以撼天之力向地底劈去,一刀劈穿地脉。一刹那,高山变海沟,海水倒灌、吞噬了原来的一切。
这便是海沟的由来。
——洞穿了地脉?
——提瓦特大陆被洞穿了吗?
若陀怀着震惊,再次利用神力探索。无论是记忆,还是感知到的力量,都再次作证了这一事实。这就意味着,海底不止有海沟,更有一个无底海洞,吸纳并吞噬着汪洋海水。
至于海水又去向何处,就不是地龙能攫取到的记忆了。
真的能做到吗?
这位魔神做这些的意义何在,仅是为毁灭而来吗?
若陀回归现实。
海潮澎湃,约定的一刻钟还没到。
知道海沟的渊源,他越发心焦,希望摩拉克斯早点上来。倾听着海浪发出的古神般的呜咽,那是对外来者的威吓,心生一念,运起神力探入了海中,许久终于攫获了一个呢喃:
「终结……」
若说完全没有感知,那就是对神力的亵渎。
一踏入领域,钟离就感知异常。
这绝不是一片普通的大海,海水碧蓝,与天际线交界之处现出紫电之色。荒蛮时代,虽不罕见,多见于小型浅水湖或沼泽,但极少出现在无边无际的海。
若陀身为地龙,听到海潮异声只当成古神呢喃。
钟离清楚,是魔神之力仍在肆虐。
钟离不该擅入,魔神相斥,他会被攻击。可一想到海沟里或许有自己寻觅的武器材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仗着有驾驭海洋的权能,还是跳下来。
虽然海都成这样了。
竟然有活鱼。
一个比一个凶猛,一个比一个丑,却又乖乖地听从指令,引着钟离抵达了那条海沟。海沟很深,紫电之邪气越来重,电击水流,发出哔哔啵啵声。
钟离驭神力深入其中。
一边探寻海沟,一边猜测着。
这位劈海的魔神,可能没有领地,故而来到这里将高山劈成海沟,引入海水,形成了一大片海域——可是,神力能从山巅往下劈出一条海沟,会没有领地吗?
很不好说。
成海时间很久远。
也许,那时的环境恶劣,魔神想找个合适的栖身之所,也不容易。
平地上劈就好。
为什么不辞辛苦跑山上往下劈呢。
仅仅为了炫耀神力?这么一想,钟离脊背有点凉,这位魔神要是还活着,自己可就不妙了。正琢磨,忽然涡流狂乱,海鱼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某个地方。
来不及多想。钟离也被涡流卷住。
流速骤然变快且不可控。
不对劲!
钟离运起神力,与那涡流对抗,勉强形成一个中空地带。他立于中间,仔细观察着,发现海水全部往地底下涌动,那些海鱼就是被吸进去了。
——吞噬海水?
——意味着此处有一个巨大的洞,是像黑洞一样的特质吗?
涡流汹涌,钟离施展神力探索,倏而听见一个声音:
「开启……」
约定的一刻钟到了。
钟离浮上水面。
若陀哇的一声跳过来扑倒他:“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钟离的腰差点给压弯:“哎,我很强的。”
钟离第一天到来就虚得站不直,若陀可没觉得他强,撇一撇嘴。钟离摊开手心,是几颗海底的蚀精珠,他没忘记正事是找武器材料。
神力注入,蚀精珠光芒夺目。
但一靠近若陀的眼睛,光芒顿时黯然,又失败了。
“我休息一下,再下去找一找。”钟离早猜到这个不行。
“别别,海底太可怕了。”
若陀连忙阻止钟离,然后说出自己从地脉里获得的信息。
——海沟是魔神所劈。
——洞穿了地脉。
这一认知,倒跟所见的海洞一模一样。洞穿地脉,这种事也能做到吗?钟离也发出同款疑惑,沉吟片刻,那位魔神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做完后,魔神去了哪里。
“什么意思?”若陀问。
“洞穿地脉又不是打破铁桶那么简单,不可能无事发生,一定产生有强烈的反噬。”钟离忽的明白,“莫非,它死了,这片海域才会变成这样。”
“不确定,我无法探知到后来的记忆。”
地龙。
无法探寻海洋的信息。
根据若陀对此地过去的形容。
两人来到一处平地。
钟离藉起神力,往下探到了石块。岩石的记忆令人安心,能看到魔神的奇怪举动,雷电与山火,终至海水倒灌——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引燃山火又洞穿地脉——而且,怎么都看不清魔神模样。
“你能看清那位魔神吗?”钟离问。
“只能看到雷电。”
万物生灵,总会在大地上留下痕迹。若陀还试过探寻那位魔神在大地的踪影,然而,没有,那位魔神仿佛从天而降,然后劈开了海沟。
“它最后的声音,好像是「终结」。”若陀说。
“不是「开始」吗?”
没想到,两人听到的声音不一致。是因为海洞的缘故吗,钟离决定充分休息后,再下海探一探。
“别再找什么武器材料。”若陀心情糟糕,“我的眼睛这样就够了。”
“也不只为你。”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该死的好奇心吧,不搞清楚,会睡不着觉的。”钟离捻着石块,看向远处的海。
再次入水。
做足了准备。
拥有号令海中生物的权能,横行无忌。
海鱼拥来,指引着钟离的路。
他从容地观察海洋种种。
这些鱼,本是淡水鱼,被混杂魔神之力的海水浸染一代代才变得如此奇怪。
海底经过这数千年的洗涤。早都没有了山的模样。往下探,也探不到更多东西。不知不觉,来到那条海沟,寻到了海洞。
他挥散鱼群。
令它们免于被海洞吞噬。
钟离一向审慎,上次隔着距离观察;这一次,借着神力往海洞靠近,越近,漩涡越厉害,那紫电激流也越发汹涌,钟离岩柱护体才能岿然不动。
「开始……」
那个声音在海浪中扭曲。
它真的击穿了地脉吗?为什么击穿地脉?地脉下又有什么?钟离捻动神力,幻化出一个石质的追踪物,投掷入海洞,很快,追踪物被电流击碎,又尝试了好几下。
虽然均告失败。
屡次试探,他感知到一脉熟悉的力量。
熟悉?
钟离心里咯噔一声。
说到熟悉,他成年前最忌惮的是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对这位是最熟悉。但是,这里绝对不是奥赛尔——那是谁呢?这紫色电流,这开天辟地般的气势,这凌厉而强大的力量……是如此熟悉,他一定,近距离接触过。
这位魔神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