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净霜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水中的倒影被风扰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张脸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齐攸泽亲了亲他的耳尖，在唇间划过一小点微凉。风确实大了些，他环过对方的腰间：“宝宝，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陈净霜点了下头，任由他牵着走到了公园的长椅边。
几个小孩跑到这边来打闹，陈净霜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直盯着他们，却什么也没思考。
过了一会儿齐攸泽又跟他说：“想喝哪种饮料？”
陈净霜回过神，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转眼又看见那几个小孩手里都拿着一瓶饮料，才理解齐攸泽的关注点放在了那上面。
他还没回答，齐攸泽就已经站起了身：“小霜和我一起去。”
他望着齐攸泽，摇了摇头。
“那我自己去，”齐攸泽笑着叹了口气，俯身凑到他面前，捏了下对方的双颊，示意他认真听，“小霜要在这里乖乖等我。”
“好。”陈净霜终于有所回应。
齐攸泽目光一滞，随即转身向着路边的自动贩售机走去。他在一排排饮料前站了一会儿，心里却想着，其实陈净霜不想喝饮料。
他们从来没问过陈净霜真正想要什么，只是一味地将自己想给的东西强塞给陈净霜。到头来还想借这种假象来蒙蔽自我，觉得自己对陈净霜已经很好了，他没理由再离开。
饮料从高处砸落下来，“咚隆”一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他蹲下去捡，再次起身时，却发现湖边的栅栏前围了些人。
齐攸泽猛然回头，长椅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迅速挤进人群，果然看见了陈净霜。
栅栏开了扇小门，工作人员没有锁起来，阶梯通向湖面，虽然这里的水不算深，可齐攸泽也不敢去想陈净霜为什么要下去。
“那个小伙子什么情况？”旁边的阿姨语气疑惑。
“谁知道，他们年轻人都莫名其妙的。”
“诶你别说，两个月前这儿还淹死过人呢，”又有一个阿姨说道，“你看他表情失魂落魄的，要不然找个人去劝劝？”
“说不定是工作人员呢，我们过去可别闹了笑话。”
齐攸泽紧盯着一动不动地蹲在湖边的陈净霜，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满脑子想的都是电视剧里的剧情——但凡自己靠过去，对方就会往下跳。
直到陈净霜稍微动了一下，他才瞬间醒悟过来，忙往前走，一边向着人群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对象跟我闹别扭，我下去哄哄他。”
几个阿姨更加疑惑地皱了眉，也止住了声，给齐攸泽让了条路。
齐攸泽走到陈净霜身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宝宝，看什么呢？”
陈净霜指了下湖面的倒影，声音也平静：“我在等风停。”
于是他也看过去，水面始终漾着涟漪，倒影里的表情模糊，原来刚才陈净霜在栅栏边的时候，就一直在看影子。
“小霜，我眼睛里也有影子，”齐攸泽将脸凑过去了些，“不信你看看。”
陈净霜闻言转过头去，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浅瞳，里面装的确实是他自己的脸。
没有任何表情，陈净霜甚至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就算看清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陈净霜垂下视线，看见齐攸泽的手里拿着一瓶饮料，紧攥的力度显得指尖都泛白。
原来齐攸泽是在紧张。
于是他只好主动对齐攸泽说道：“我们回去吧。”
齐攸泽立刻牵起他的一只手，站起身来，把人往台阶上带。
上来之后，那群阿姨又面面相觑了一阵子，然后心领神会地说道：“小年轻谈恋爱嘛，总会闹别扭的，有什么事说清楚了就好，千万不要想不开。”
陈净霜一听就知道是齐攸泽跟她们说了什么，虽然齐攸泽留着长头发，五官也漂亮，但从身高和声音也能看出是个男的，陈净霜对阿姨们的接受能力颇觉意外。
“对，是我错了，”齐攸泽接话也接得顺口，从背后将陈净霜揽进怀里，“以后我不这样了。”
吵架，哄人，和好，阿姨们对今天的这场戏很满意，感慨着散场了。
周围空空荡荡，陈净霜也等着齐攸泽松开这个拥抱。毕竟他俩没有闹矛盾，让别人误会了。
但齐攸泽没放手。
他反而将双臂收得更紧，像要将陈净霜揉进身体里。陈净霜感受到对方高挺的鼻梁蹭上颈侧，呼吸时的温热气息仿佛要融进脉搏，与他交换体温、血液与心脏跳动的频率。
“对不起宝宝，”他听见齐攸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低落的情绪，或许又掺杂了愧意，但也很浅，他很难分清，只是觉得对方的呼吸好烫，“原谅我好不好？”
心口处忽地一凉，陈净霜抚了下衣襟，是那枚雪花拨片，前几天齐攸泽给他做成了吊坠项链。
陈净霜伸手，将他手中的那瓶饮料拿起来。齐攸泽先微松了手，然后又覆上去，帮他把盖子拧开。
陈净霜看见齐攸泽的双手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我没事，”他回头，又轻拍了下齐攸泽的手背，“我不会想不开的。”
“我知道，”齐攸泽久久地看着他，再次开口时嗓音有些发涩，“但还是——陈净霜，对不起。”
陈净霜一怔，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几个月来，那三个人都像是执意要把自己留在身边。虽然他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但陈净霜知道他们是在试图回到从前。
——是啊，他们都想挽回这段关系，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