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努力隐藏下自己心底的失落,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桌面上摆着的语文卷子,此刻却是没有半点儿想要去碰它的心思。

  为什么会害怕薛墨青,他不知道,但就是本能的发自根骨里的畏惧,他知道这样不行。

  莫白觉得自己手在颤,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只是手,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发抖,恐慌害怕占据了空荡的大脑。

  他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莫白几乎是强忍着不舒服,从桌子上抽出来了一本数学练习题。

  不管以什么方式,冷静才是最重要的,莫白把选择全部写完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他这方才有了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到底以后要怎么和薛墨青好好相处,这无疑是个大问题。

  莫白能听到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十一点半,不知不觉间他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呆呆的坐着,过了很久。

  他清楚薛墨青在这个时候大概率已经睡下了,莫白把台灯关掉,缩在自己的床上。

  莫白的被子被他裹得很紧,像是要把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他妄图模拟出来薛墨青的怀抱,可惜收效甚微。

  毕竟不是人体传达出来的切实温度,区别可谓是大相径庭,不知道为何,莫白总想让薛墨青来抱抱自己,尽管有些显得矫情。

  他点开了收藏许久的助眠视频,本来打算看完就睡,谁知道播放了还不到四分之一,外面就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莫白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把自己缩的更小了一点,纵使一切早已时过境迁,他依旧害怕打雷。

  他的手指头又有些发颤了,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无数次组织语言又删掉,或者是因为拿不稳手机而打错字。

  “哥,打雷了,我害怕。”

  这七个字,莫白整整打了五分钟,他不清楚薛墨青是否会看到,是否会第一时间推开他的房门。

  但潜意识告诉他,薛墨青不能讨厌他,哪怕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对他失去好感,唯独薛墨青不行。

  所幸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莫白就看到有束微弱的光芒透过刚刚薛墨青推开的门缝渗透进来,而自己哥哥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门后。

  莫白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等着薛墨青先发言,而不是自己,他现在搞不懂说什么比较好。

  薛墨青低沉的声音进到莫白的耳朵里:“我现在把灯打开——可以吗先闭上眼。”

  莫白乖巧的把眼睛捂上,尽管如此,他依旧能察觉到暖黄的灯光被薛墨青亲手电亮,一直到那熟悉的温度攀附上他的手背。

  薛墨青的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可以放下来了,刚才打雷声很大,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莫白轻轻摇摇头:“雨下的真的好大,我写了很久的题也睡不着......想让你过来陪陪我,不然休息不好。”

  “都多大了,还撒娇”薛墨青深色入场,只有那隐晦的眸色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他确实很受用。

  “害怕你,觉得我太敏感,不喜欢我了。”莫白垂着眸,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班里谈恋爱的那么多,薛墨青又不是被拔了情根,怎么可能会没有喜欢的类型。

  但莫白只要一想到薛墨青有朝一日可能会结婚成家,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

  薛墨青愣了愣:“不会不喜欢你,就算讨厌所有人,也不可能讨厌你,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哥,你陪陪我,好不好?就今天一个晚上。”莫白眼神里满是期待,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薛墨青不同意。

  “每个晚上,都可以。”薛墨青把灯关掉,打开床头的小蘑菇灯,这还是他送给莫白的诸多生日礼物的其中之一。

  一米五的床,平日里莫白一个人睡还好,但现如今多了一个薛墨青,不知为何竟然显得有些挤。

  也是在这个时候莫白才切实的体会到,他和薛墨青都长大了,尤其是薛墨青,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成年的主儿,个头更是窜的飞快。

  起初莫白总是害怕薛墨青,那么多原因里的其中一个就是因为薛墨青太高了,从小就比他高半头,一直到现在。

  这个距离从来都没有变过,所以自幼就有不少人说,薛墨青一定是要分化成alpha的。

  至于莫白,没人在意他,那些薛墨青的亲戚眼里,莫白只不过是一条寄人篱下的狗,和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薛墨青才是那个天之骄子,直到所有人都发现了,莫白每次考试都比薛墨青成绩好,年级前二永远都是他们。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就这么到了今天,时至今日,薛墨青躺在莫白身后,他还有种深切的不真实感,原来时间真的过的这么快。

  薛墨青此刻也是思绪万千,眼前的小孩太可爱了,乖乖的躺在那儿,也不动换,任由他看着。

  宽大的黑色体恤在此刻松松垮垮的垂下来,显出小孩曼妙的身姿,却又看起来像是小小一坨,可怜的紧。

  莫白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哥……我睡不着,你陪我搞点儿事情做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说这句话。

  薛墨青垂着眸,努力遮掩下自己眼里汹涌澎湃的爱意:“太晚了,再写卷子对眼睛不好。”

  莫白翻过身,把自己像一个油条一样平铺在床上:“那就唠会儿嗑,随便什么都行,问点儿你好奇的东西。”

  “不要,睡觉。”薛墨青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尽管只需要莫白再撒撒娇他就会心软,不管莫白要干什么他都会同意。

  “那你抱着我。”莫白在此刻像个占有欲到达了极点的小猫一样,钻到薛墨青怀里,把他吓了一跳。

  薛墨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别乱蹭——你刚才不是还不愿意见我,怎么现在有求于我就这么热情了。”

  莫白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啊哥,我真的没有想那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闻到酒精的味道,就下意识想起来我爸。”

  薛墨青的手覆上莫白的头:“没关系,不管如何,有哥在,只要你不走,哥就一直在你身边。”

  “说什么傻话呢?阿姨说了,你以后肯定特别有出息,要给我娶嫂子生小侄子的。”莫白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有股淡淡的哀伤。

  “别乱讲……”薛墨青给莫白顺毛的动作一顿,“都是我妈瞎说的,你信她干什么?”

  莫白不说话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靠在薛墨青怀里,享受着片刻温存,也不知道下次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躺在薛墨青怀里,会是什么时候。

  不知不觉间,莫白就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遮盖下一片阴影,薛墨青却是睡意全无。

  香玉温软在怀,他比莫白还要珍惜这段时间,睡着了总觉得是在荒废,没有好好利用起来,省的到最后无处纪念。

  不管怎么说,二人今天都是累了一天,就算薛墨青再怎么强撑着精神,也坚持不了多久,最后还是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最先起来的依旧是薛墨青,他动作很轻,尽最大可能不惊动莫白,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过了很多次。

  紧接着,薛墨青用最小的分贝刷牙洗脸做饭,一直等到早上八点,莫白平常会醒来的时间。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试探一下莫白的体温,确认已经是正常的范畴内才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起床了——”

  莫白睡眠一向很浅,薛墨青确定这种程度的声音足够叫醒小家伙,如预料之中的,莫白翻了个身,明显是有了意识,但还想继续睡。

  薛墨青依旧有耐心,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再不起来,太阳就真的晒屁股了。”

  莫白不满的嘟囔着:“谁跟你一样天天都起这么早啊,让我再睡会儿,就十分钟,十分钟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哥。”

  “不许说话不算话。”薛墨青还是心软了,他就是受不住莫白撒娇,明明年岁也不小了,还是只知道朝哥哥闹几下。

  说来很奇怪,莫白好像根本就没有叛逆期这么一说,在薛墨青抽烟喝酒一样不落的时候,莫白依旧每天乖的要命。

  还会在第一次撞见薛墨青喝酒的时候拉着他的衣摆,小声说:“哥哥,喝酒伤身……”

  那年薛墨青十二,莫白十一。

  莫白老老实实的在十分钟之后起了床,纵使睡眠总时长少得可怜,但他依旧觉得舒服。

  可能是因为和薛墨青在一起的缘故,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没由来的畅快,哪怕过几天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从第一次去开始,就讨厌极了那个地方,似乎干什么都有可能被指控成所谓的心理问题,荒谬至极。

  莫白边叹气边换衣服,他该没想好今天要跟哥在一块做什么,才放假第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