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翠星的事情同样交给了月影和月珩去办,只是这次花费的时间长了些,一连五日都没有任何消息。

  而颜衡则开始重新抱着那几本讲如何恢复记忆的法术书开始硬啃,誓有不学会不罢休的劲头。

  就连梁萧来看她时,手里都还拿着那些书。

  “你莫要在把自己给累着了。”梁萧瞧着她眼下的一片乌青,有些心疼。

  颜衡摇摇头:“无妨。”

  “还说没事,你瞧你那脸色,几日没睡好了?”梁萧瞧着她嘴硬,揽过桌上的镜子,递到颜衡面前。

  这几日梳洗时颜衡也在看书,倒是不曾关注这容貌变化,眼下被着实吓了一跳。

  那镜子里的人神色憔悴,看上去和三天三夜没有休息过一样。

  她扔了书猛地站起来:“完了!怎么变得如此丑了,殿下该不喜欢我了。“

  说着,她捂着脸背过身去:“花姿,快把我的玉容脂拿来。”

  她原本是不爱擦这些的,总觉得抹在脸上滑腻腻的不舒服,如今也开始乱投医了。

  梁萧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花姿将玉容脂递给自己,拽着颜衡的手将人拉至身前。

  花姿阖上门离开,临走前还瞄了眼安慰颜衡的梁萧,心里犯着嘀咕:“殿下对我们姑娘也忒好了,要是男子,恐怕是......”

  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个颤,飞快地逃走了。

  “我在你心里,何时成了如此肤浅的人了?”梁萧一边用指腹将玉容脂揉开,一边抬头问站在眼前的人。

  颜衡垂着头:“原先也不是,只是如今越发亲密了,反倒有些患得患失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侧身在梁萧身边坐下,闭着眼等梁萧给她涂抹膏脂。

  没想到先触在脸上的不是滑腻的膏脂,反倒是温热的唇。

  颜衡闭着眼,睫毛颤动了两下,但没有睁开。

  从眉心到眼尾,再到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梁萧的动作温柔至极,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良久,两人缓缓分开,梁萧捏了捏她的脸:“我可是个专一的人。”

  颜衡点了点头:“知道了。”说完,她讨好似的凑上前,和梁萧的鼻尖相触,亲昵地蹭了蹭。

  梁萧一手按住她的肩,稍稍坐远了些,将化开的膏脂抹在颜衡脸上:“我那有更好的养肤膏,不算油腻,回头叫人给你送来。”

  颜衡正任人摆布,没敢乱动,只从嗓子眼里冒出个“嗯”字。

  不多时,梁萧就将她脸上抹了个遍,颜衡觉得不舒服,刚想用手乱摸,被人一把拍掉了。

  梁萧合上玉容脂的盖子:“忍一忍,过会儿就好了。”

  颜衡讪讪地收回手,转而拿起一边的书:“这几日收获颇多,用不了多少时日,我的术法肯定精进。”

  梁萧把玩着她腰间的系带:“嗯,我等着你。”

  眼瞧着就十一月中旬了,雪落了好几场,院子里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景宁宫的寝殿里。

  颜衡一脸疼惜:“准备好了吗殿下,会比上次……还要疼些。”

  梁萧点点头:“无事。”

  颜衡说得不错,这次果然要疼上好几倍,梁萧的手猛然攥紧了衣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母妃的法术太过厉害,竟然将她的记忆封存了两道术法。

  如今在颜衡的帮助下,那昔日的画面渐渐浮现了出来。

  是一个极普通的秋日午后,快到入冬的时间了,但外面还算不上冷。

  莲妃牵着梁萧的手,带着一个梁萧有些眼生的宫女,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乘凉。

  远远地瑜贵妃跟着梁殊走近了,两人也停在亭子前,好似要一同进来。

  瑜贵妃身后跟了个侍女,梁殊也只带了夏公公一个人。

  几人走进亭子,在莲妃和梁萧对面坐下。

  那时瑜贵妃失宠,被贬为许嫔。

  她挥挥手,喊了那宫女的名字:“翠星。”示意她上前来。

  那宫女是梁萧没见过的,手里端个盘子,盘子上放了个木盒。

  瑜贵妃指着木盒:“这是妾身母家从容海州带来的一对宝珠,有鹣鲽情深之意,妾身瞧着送给皇上和娘娘正好。”

  翠星端着托盘,走上前,在梁萧和莲妃面前站定。

  梁殊咳了几声,点着头道:“许嫔有心,打开瞧瞧。”

  他扬了扬下巴,宫女会意,将盒子对准梁萧,伸手“啪嗒”一声,打开了锁扣。

  几乎是在同时,莲妃猛地侧身将梁萧护在怀里。

  她们周身散出一团白色的光,梁萧在母亲怀里瞪大了眼睛。

  而母妃之所以护住她,是因为那盒子里,有数不清的银针正向她扑面而来。

  那些针悉数被母妃挡了下去,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梁殊霍然起身,指着莲妃:“你……你果然是——”

  瑜贵妃惊恐地起身挡在梁殊身前:“妖女!”

  莲妃急忙跪下:“妾身本无意隐瞒,奈何——”

  梁殊暴躁地打断她的话:“够了!”

  这话吓到了梁萧,她嚎啕大哭了起来:“父皇不要凶母妃!”

  梁殊无心管她,扭头扫了一眼周围服侍的人。

  捧着木盒的翠星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梁殊看着她:“意图谋害公主,先审再杀。”

  夏公公被莲妃吓得瘫坐在地上,已然昏死过去。

  服侍莲妃的那位宫女跟着主子一同跪在地上,梁殊睨了她一眼:“杀。”

  说罢,他又看向瑜贵妃,那人立马会意,跪下道:“妾身决计不会将今日所见说出去,若有半点泄露,自裁谢罪!”

  梁殊一拂袖子:“爱妃好自为之。”

  说罢,他领着瑜贵妃走了。

  莲妃瞬间瘫软下来,将一旁还在啼哭的梁萧搂进怀里:“萧萧不怕,母妃在呢。”

  再后来,她的母妃被一副画杀死。

  回忆到这里便结束,后面的东西梁萧早前已经想起来了。

  她睁开眼,目光有些空洞。

  颜衡将她抱在怀里:“殿下?”

  梁萧缓缓摇了摇头:“无事,待我歇一歇,便全都告诉你。”

  颜衡替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又起身叫花姿进屋,将炭火再烧热些。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梁萧才深吸一口气,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颜衡绞着帕子,听得心惊动魄。

  “翠星是瑜贵妃的人,那么千毒盒正是她与元德勾结的证明!”颜衡义愤填膺地一拍桌子。

  梁萧揉了揉太阳穴:“我需要当年父皇审问翠星时的证词。”

  颜衡:“证词?”

  梁萧点点头:“没错,不然以父皇的性格,若翠星真是瑜贵妃指使,那瑜贵妃又如何能活到今天?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说罢,二人间安静下来。

  有一事梗在梁萧心里。

  父皇早在秋末冬初便知晓母妃是妖,那么母妃被杀害时,是否知道那幅画被动了手脚?

  她只知母妃深爱父皇,哪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哪怕因此受到冷落,她也不曾怨过他。

  当真是痴情女子。

  梁萧的手攥紧了桌角。

  母妃当年早就知道父皇起了杀心,所以并不是被杀害,而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赴死。

  不然以她的能力,是完全不会被一幅妖画伤到的。

  梁萧苦笑一声,叫颜衡吓了一跳。

  “怎么了,殿下?”她偏过头,小心翼翼地问梁萧。

  “只是觉得,母妃的一片真心全然错付了。”

  若您有来生,还望找一寻常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

  查翠星供词的事情交给了月珩,有了调查的头绪,找起来便没有那么费力了。

  没过几日,月珩便将一纸供词交了上来。

  这白纸黑字地看完,梁萧的眉头又皱在一起。

  颜衡见她最近总爱蹙眉,当下便有些心疼,拽了拽梁萧的衣袖:“这供词上写到了什么?”

  供词不多,说翠星原是冷宫妃子淑妃的宫女,淑妃当年因陷害莲妃被打入冷宫,因而怀恨在心。

  她命宫女在外找了这奇巧的机关,原是准备报复莲妃和梁萧,却误打误撞地让梁殊知晓了莲妃的身份。

  而在翠星被处死的当日,淑妃被人发现在冷宫里自缢,于是“畏罪自杀”这一罪名便全然成立,谋害公主一案就此盖棺定论。

  “淑妃娘娘陷害我母妃一事在她自缢后查清,系他人栽赃嫁祸。”梁萧惋惜地轻叹一声。

  颜衡:“这供词上倒没有什么纰漏,唯有这千毒盒,是那宫女如何搞来的?她和国师是不是又有什么牵扯?”

  事情忽然有些扑朔迷离,而且线头太多,一时竟然不知该从何查起。

  梁萧无言地摇了摇头:“待我理一理头绪。”

  颜衡起身站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揉太阳穴:“殿下近日来忧心此事,太过操劳了些。”

  梁萧闭着眼:“总想替母妃要一个公道。”

  待颜衡揉了一会儿,梁萧将她的手拿下,牵着人往身前带了带,随后伸出手抱住了她。

  梁萧的脸埋在她的腹间,感受着怀里人的呼吸起伏,心里也安定不少。

  她的声音从颜衡怀里闷闷地传来:“父皇最近交给我的政务也越发多了,说不定过了年就该让我上朝了。”

  这是大宁的惯例,朝中不仅有女官,而且皇子公主适龄以后皆需要上朝听政。

  “那殿下要住在宫外了吗?”颜衡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梁萧的后背安抚她。

  “嗯,等过段时间,咱们就搬出去。”梁萧收了收抱在颜衡腰上的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没再说其他,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

  若没有外界纷杂的俗事,如此便可算得上岁月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