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装病不见我?

  曾经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在梦里玷污梁萧的颜衡,今天早上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她昨夜的梦里,梁萧一身男装,深情款款地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阿衡,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颜衡眼含热泪,激动得点了点头。

  梦里她们二人缱绻悱恻,和那戏文里的崔笺云曹语花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

  梦境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她一整天都郁郁寡欢,神情恍惚。一想起那离谱的梦境,颜衡恨不得立马找根绳子上吊。

  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神圣不可侵犯的公主殿下?

  颜衡似乎已经预见自己以后是怎么个死法,悲痛地一头砸在桌子上。

  她曾试图以“梦里的梁萧是男子”为理由,安慰自己只是做了个正常女子都会做的春闺梦而已。

  但是昨日在集市上的种种总是在她脑海里萦绕,让她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

  殿下就是女子,货真价实的女子,她昨夜梦里的殿下,也只是穿了男装而已。

  她莫不是,真对公主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颜鹌鹑决定躲几天公主,免得再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这日辰时,梁萧慢悠悠地在宫里闲逛。

  “身体不舒服?”梁萧脚步一顿,停在景宁宫门口。

  花筝站在一旁,硬着头皮说道:“是,小主晨起时就觉得头晕,请太医过来看了,说是受凉染了风寒,这会儿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梁萧闻言沉吟片刻:“那本宫明日再来。”

  梁萧走后没多久,月昼就端着一盒子药来了。

  “这些都是公主殿下听闻小主染了风寒,特地让奴婢送来的。”月昼将药盒送至颜衡眼前,温声道。

  颜衡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披着被子倚在床边,哑着嗓子道:“替我谢过公主殿下。”

  月昼药盒送到,不曾多言便退下了。

  颜衡掀开身上的被子,将药盒拿在手里。

  “咔哒”一声,她将锁扣打开,里面好几个瓶瓶罐罐,看着就价值不菲,比太医院的药好很多。

  颜衡心情复杂,捧着药盒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自她入宫以来,要说是因为情丝扣的缘故殿下才对她这般好,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就算她曾在调查莲妃娘娘的事情上出了些力,殿下也远不至于将她如此放在心上。

  她将药盒放回床头的柜子,抬手取下了发间的银簪。

  素白的茉莉在簪头绽放,她耳边响起了老婆婆说的话。

  “与君相悦,请君莫离。”

  她不过是一介山野精怪,如何能叫枝头骄傲的凤凰对她如此上心。

  一连三日,梁萧日日都在颜衡门前碰了一鼻子灰。

  “还没好?本宫给的药没吃?”梁萧冷着脸道。

  今日轮到花姿来扯谎,她慌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小主,小主吃了,只是体弱,因而总不见好。”

  梁萧嗤笑一声:“颜贵人体弱?本宫今天非要进去瞧瞧。”

  说罢,她不顾花姿的阻拦,提起裙摆就跨了进去。

  寝殿外的花筝正准备通风报信,被梁萧冷冷瞪了一眼,吓得她立马噤声。

  小主,自求多福吧……

  颜衡这厢正不顾形象地躺在床上看话本子,听到有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张口就使唤道:“花筝,给我倒杯茶来。”

  来人没有应答,倒是乖巧地走至桌前到了杯热茶。

  颜衡一手拿着话本,头也没扭一下,目光紧紧落在手里精彩的故事上,另外一只手伸出去,等着“花筝”将茶端到她手里。

  只是奇了怪了,花筝一向多言,进了屋就爱和她念叨两句,今天怎么一言不发。

  颜衡手里被塞了杯热茶,她狐疑地抬起眼,看到一身锦衣的梁萧抱着手站在她床前。

  颜衡一个手抖,那一杯茶掉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瓷杯四分五裂。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颜衡:吾命休矣。

  “殿殿殿下怎么来了,也没个人通传。”颜衡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说话间就要掀了被子下床。

  “别动,不是生病了吗?躺着就行。”梁萧依旧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眉看她。

  那目光如炬,看得颜衡心里发毛。

  她默默躺进被窝里,将被子蒙过头顶。

  “做什么呢颜嫔娘娘,也不怕闷着。”梁萧转身在小榻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给您模仿个鹌鹑,您瞧像不像?”颜衡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有些闷闷的,听不真切。

  梁萧低笑了一声,又起身掀开了颜衡的被子:“能不能喘上气?”

  颜衡捂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梁萧拂了拂袖子,在床边坐下。

  “骗本宫生病?”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颜衡羞得无地自容。

  “第一日是有些头疼的,后面是为了躲着不见皇上......”越说她的声音越小。自打颜衡假孕以后,虽然梁殊不再召她侍寝,但隔三差五就喜欢过来瞧瞧她。

  “本宫比父皇还可怕?”梁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

  颜衡一骨碌爬起来:“当然不是。”

  “那究竟是为什么躲我?”梁萧的眸子水光潋滟,看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颜衡差点忘了,公主殿下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她贸然躲着殿下,她必然是要伤心的。

  颜衡低着头,最终决定坦白:“我做了个梦,梦到了男装的殿下。”

  “然后呢?”

  “梦里,我和殿下比较亲密。”说这话时,她偷瞄了一眼梁萧的表情。

  看上去神色如常,瞧不出喜怒。

  梁萧侧身看着颜衡:“你我都在一张床上睡过觉,还能怎么亲密?”

  这话倒提醒了颜衡,她灵机一动,对上梁萧的目光,张嘴就胡说:“就是因为梦到了和男装的殿下睡在一起,自觉玷污了殿下,所以不敢见您。”

  一句话说的底气十足,梁萧差点就信了。

  “也罢,不为难你了。”梁萧又坐回榻上,端着茶道。

  寻根问底有时候没什么意义,反倒让自己难受。

  颜衡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挪到小榻的另一边,讨好道:“那殿下可还生气?”

  梁萧饮了口茶,淡淡道:“不生气了。”

  她扭头瞥了一眼颜衡,看到她发间空空如也,蹙眉问道:“簪子呢,怎么没戴?”

  颜衡从床上把自己的小口袋摸出来,站到梁萧身前:“怕睡觉的时候弄坏,我就把它装起来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簪子,伸到梁萧面前晃了晃。

  白色的玉珠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像淙淙的流水淌过她的心间。昨夜种种在眼前闪过,竟叫她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梁萧默默将视线从簪子上移开,落在颜衡手里的小包上:“你那小口袋,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颜衡献宝似的将袋子放到桌上:“这个是乾坤袋,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都能装进来,我所有的宝贝东西全在里面了。”

  梁萧心下好奇:“那这里面,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可就多了,”颜衡将袋口拉大,伸手进去摸了一圈,拿了些东西出来:“喏,有一些银钱,有首饰,还有殿下给我的药瓶……”

  她掏出个册子:“怎么还有本书在里面,肯定是颜秋那老狐狸放的。”

  说罢,她将书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又扔回桌上:“他就爱看这些奇奇怪怪的机关,也不怕哪天把自己倒腾坏了。”

  梁萧没见过这玩意儿,将书拎起来,放在手心翻看:“这些,都是妖怪们会造的机关?”

  颜衡抬起头:“没错,都是一些机巧玩意儿。”

  梁萧点头,默默向后翻着,突然她的指尖一顿,停留在某一页面上。

  “有画至奇,可藏术于内,画展术发,是以伤人与妖。”梁萧呼吸一滞,一把扯过一旁还站着的颜衡。

  “哎哎哎殿下——”颜衡重心不稳,当即摔在了梁萧身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梁萧闷哼一声,头磕在了小榻放置的案几上,发出“咚”的声音。

  下落时太过惊慌失措,颜衡为了缓冲,顺手抱住了梁萧的腰,而她的脸……

  贴在了梁萧的胸前。

  殿下的腰很细,那什么很软,颜衡的心跳很快。

  同时她还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颜衡撑着案几飞似的爬起来,一张口就咬到了舌头:“殿下对对对对不起。”

  梁萧揉了揉后脑:“无事,是本宫太着急了。”

  她面上装得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掀起滔天骇浪。

  刚才,刚才颜衡的脸直接贴在了她的……

  梁萧难得的红了脸。

  那地方,她自己都没碰过几回,更别说颜衡的脸全都,全都……

  梁萧抬起手扶额,遮住自己脸上的红晕,问颜衡道:“你有没有磕着?”

  二人默契不去谈论刚才的亲密接触,颜衡摇摇头,又指了指梁萧的头:“疼吗殿下?”

  梁萧摆摆手:“小事,快来看这页书。”

  颜衡老老实实地坐下,接过书册,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梁萧在一旁说道:“之前本宫回忆里,阿临便是给母妃送了一幅画。”

  颜衡抿唇:“殿下的意思是,娘娘和阿临是被画里的妖术杀害了?”

  “正是,”梁萧点头,“本宫猜测仵作只是一介普通人,不曾见过妖术,因而判断成了中毒。”

  颜衡思索道:“这世间的妖术千奇百怪,要说能让人死时变成那样……也并无不可。”

  她接着道:“这画中的妖术想来能伤害所有它能触碰到的人,只是当日宫殿里只有娘娘和阿临二人。”

  梁萧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书页:“那现在,便需要找到这种妖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