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情丝扣给我摘下来!

  云萝带来的二人跟在岳公子身后,一起进了雅间。

  “公子,我妻子不会说话,她比划得不清楚,我过来帮她传达意思。”云萝带来的二人里,那个男子率先开口。

  岳公子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亲手斟了杯茶,推到二人面前。

  两人诚惶诚恐地接过,放在桌上没敢喝。

  岳公子沉吟片刻,开口问那女子:“你叫延春,先前在皇上身边服侍,负责奉茶,对吗?”

  延春点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十一年前的秋天,也就是顺平九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岳公子目光如炬,看得延春无端有些害怕。

  她闭上眼仔细思索了一番,然后比划了几下。

  “延春说那年秋天皇上身体一直不适,太医们瞧不出是什么毛病。”她丈夫在一旁翻译道。

  “这我记得,还有呢?”这些年皇上的身体时好时坏,对岳公子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宸王爷从宫外请了个高人,说能帮皇上治病。”延春又比划了一番,她丈夫一边看一边说。

  “你见过那个高人没有?”岳公子只知道当年皇上的病不久就痊愈了,居然不知道还请了宫外的人来。

  怎么太医院会这么没用?

  延春努力回忆了一番,正准备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没见过正脸,只有一次奉茶的时候瞥了一眼。”

  “什么样还记得吗?”

  延春眉头蹙起,过了十一年,要回想起来还有些费力。

  她手上的动作也带着迟疑。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而且很年轻,嘴唇下面有一颗痣。因为很特别,所以我还记得。”

  “还有别的吗?”岳公子的语气有些激动,几乎要从凳子上站起来。

  延春遗憾地摇摇头,表示没有了。

  岳公子重重地往后一坐,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颇为落寞。

  光今天得到的这些消息,不足以调查当年的事情。

  十一年,真相早已被掩埋在尘埃里,又能发掘出来多少?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身边站着的另外一个男子见状从袖子里掏了一包东西出来,放在夫妻二人面前。

  延春丈夫拿在手里,发现那竟然是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出去以后,不管谁问起来,都说没见过岳公子。你们今天来,只是来找自己从伎的表妹,她给了你们这袋银子。”

  两人务农多年,头一回见这么多银子,连连点头答应,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走吧。”那立着的男子一挥手,将二人送了出去。

  关好门后男子又折回来,压低了嗓音问:“公子,他们说的那人,您见过吗?”

  岳公子的手仍然在眉心处,沉吟片刻后:“延春所说之人,与国师颇为相像,待我日后寻个由头去会会他。”

  说罢,他招呼身边的人道:“月影——”

  话音未落,忽然“哐啷”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破开,迎头冲进来一个红衣的姑娘,恶狠狠地等着目瞪口呆的月影和岳公子。

  那姑娘正是先前在楼下跳舞的颜衡。

  “闻着味我就来了,果然这里最浓!”颜衡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定在岳公子身上。

  月影伸手准备拔刀,拦住这不知好歹的女子,却忽然像被点了定穴一样,居然动弹不得。

  颜衡咬牙切齿地盯着岳公子,那眼神好像要活吞了他,直叫他心里发毛。

  “你......你要做——啊!”岳公子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颜衡扑到在地上,他身形一个不稳,竟然踉跄摔倒在地。

  一旁的月影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此刻着急得乱转。

  “把情丝扣给我摘下来!”颜衡趴在岳公子身上,咧开嘴,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好像下一刻就要咬断他的脖颈。

  “你说什么东西?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岳公子的身量纤细,此刻身上压个颜衡,看她动作,还以为要非礼自己。

  他自幼受过严格的礼数教导,不敢贸然上手推开颜衡,此刻愣愣躺在地上。

  “情!丝!扣!”颜衡的每一个字都带了十足十的恨意。

  岳公子显然没见过她,只能用还能动的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杵在一旁的月影。

  月影显然动不了,他着急得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忽然,颜衡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当初给她戴情丝扣的是个半大的女娃娃,九年过去也该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怎么现在身上散发着莲花味道的是个男人。

  她别不是因为这楼里脂粉味缭绕,闻错人了吧……

  被压在地上的岳公子全然忘了反抗,此刻满脸通红,看上去好像还真是个被轻佻女子轻薄的男人。

  于是颜衡慢慢坐起来,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里全是迷茫。

  岳公子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胳膊,也跟着坐了起来。

  忽然颜衡又凑了过来,吓得他抬手一防。

  结果颜衡没有攻击他,反而在他身上——

  闻来闻去。

  颜衡鼻尖耸动,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在他脖颈间使劲嗅闻。

  原本褪去的红晕又在此刻浮上面颊。他岳公子活了十八年,头一次有女人离他这么近,而且还闻他。

  那姑娘的鼻息就在他脖颈间环绕,就像……就像皇宫里养的狗在舔他。

  虽然这么说一个姑娘很缺德,但岳公子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蹦出了这么个形容。

  颜衡一边闻一边说:“不可能啊,你身上就是有莲花香——”

  话还没说完,终于能动弹的月影一把扛起了颜衡。

  “吱呀——”门开了。

  “吱呀——”门关了。

  颜衡吱哇乱叫地被月影扔给了经过的云萝,云萝当老鸨这么些年,手劲奇大,连捆带抱地把人拉走了。

  月影上前扶起岳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岳公子摇摇头:“我身上有莲花味?我用得一直都是檀香啊。”

  “那姑娘肯定认错了人,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月影站在一旁思索道。

  “你刚才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动了?”岳公子转头狐疑地问。

  “属下也不知道,那女人一进来,我正准备拔刀,结果就被定住了。”月影颇为羞愧,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当护卫将近五年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治住。这要是让哥哥月渡知道,肯定要笑掉大牙。

  见月影此刻活像个幽怨的妇女,岳公子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那你为什么能动了?”

  月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居然泛起红晕:“也许,也许是我内力深厚吧……”

  岳公子:……你脸红个茶壶盖盖。

  岳公子放弃深究,摆了摆手道:“也罢,许是她用了什么暗器封住了你的穴位。”

  月影赞同地点点头,看来此事要翻篇了。

  “那回府还是回宫?”闹剧结束,月影拉开门,殷勤地问道。

  岳公子一边跨过门槛,一边道:“回府。”

  颜衡坐在雅间里,恨恨地捏着手里的筷子。

  她的鼻子不可能出错,要么那人从小就是个男孩,要么他就是女扮男装!

  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为什么能解了她的定身术!

  方才她一舞跳完,云萝叮嘱她去二楼雅间陪客,谁料此时突然一股浓郁的莲花香飘来,正是她寻了九年的味道。

  颜衡面色不善,活像个怨妇。

  一旁的官老爷看她这副神情,心中颇为惶恐,不晓得哪里得罪了这姑娘。

  另一旁陪侍的雨漪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怼了怼她:“姑娘,仪态!”

  颜衡立马放下手里东西,换上一副妩媚的笑容,笑得人心神荡漾,立马忘记了刚才她的表情。

  颜衡不好意思道:“抱歉大人,小女失态了。”

  官老爷摆了摆手:“姑娘何出此言。”

  忽然他瞥见了什么东西,指着颜衡的脑袋问:“这怎么有颗扣子挂在姑娘头上?”

  颜衡伸手一摸,还真从钗环上摘下来一颗扣子。

  那纽扣应该是玉做的,手感温润细腻,只这么一颗小扣子,上面居然还雕刻了东西,像只秃头的鸟。

  这应该是她扑倒那男人时从他衣襟上挂下来的。

  官老爷凑近一瞧:“哟,这可是皇家的东西。”

  皇家?那不男不女的人是皇家的?

  官老爷从颜衡手里拿过扣子,放在烛火下又细细辨认了一番:“真是皇家的东西,这上面雕的……”

  他旁边的同僚也凑过来,接了句:“可不就是凤吗?”

  那颗扣子精致小巧,但上面刻的凤凰仍然能让人认出来,可见工匠技艺之高超。

  “这刻着凤凰,不是皇后就是公主的东西啊。”官老爷感叹了一句。

  不是皇后就是公主……

  颜衡忽然想到了什么,抓着官老爷的胳膊问:“老爷,咱们大宁的公主,名讳是什么?”

  “这个……”官老爷面露难色。

  在大宁,皇家的名讳百姓不可谈及,只能称某某王爷或某某公主,要是被官府的衙役听了,是要抓走挨板子的。

  颜衡当即晃了晃官老爷的胳膊,撒娇道:“您只告诉我一个字,也不算犯了禁。”

  “萧。”官老爷难过美人关,妥协了。

  同僚在旁边插了一嘴道:“这永安公主是皇上的独苗苗女儿,放在心尖尖上宠喽!”

  大宁国姓为梁,而永安公主梁萧,在所有皇子中排行第七,是皇上唯一的女儿。颜衡算不上大宁的子民,这些大宁百姓都了解的事情她知之甚少。

  颜衡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公主她会不会抓狐狸?”

  官老爷和同僚面面相觑。

  什么玩意儿?

  抓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抓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