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那天,我也对你一见钟情。
裴宴卿从小到大听乔牧瑶讲她和裴椿的爱情故事,由此产生了对爱情的向往。
但她也深知,无价宝易求,有情人难得。
遇到柏奚以前,她以为这辈子或许就是这样了,修身养性,观心观自在;遇到柏奚以后,自己开始的一厢情愿和强扭的瓜不要太明显,后来柏奚给她的一点点回应都心花怒放。
直到她的一点点变成很多,变成现在,初见时便两情相悦。
她对爱情的最高想象都在柏奚身上得到了满足。
裴宴卿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用裴椿的话来说,对于一个恋爱脑,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裴宴卿不能用言语表达,只有用行动表示。
柏奚眼前一暗,裴宴卿已朝她吻了上来。
和方才的吻都不一样,裴宴卿始终将她扣在怀里,然而无论是亲咬的力度,交缠的热情,都胜之前百倍。
柏奚坐在她腿上,居高临下,却被吻得头皮发麻,浑身发软。
她像是发烧了,高温的混沌和迷离一起浮上来。
如果她戴了手表,会发现自己的心率在急剧飙升,超过了先前最高140的界线。
裴宴卿的手慢慢揉进来。
柏奚情不自禁地仰颈,两只手抱住了女人的脑袋。
裴宴卿抬手勾了勾耳发,抬头望她一眼,见她双眸泛水,已沉浸其中。
她低下头继续吻上去,轻咬含吮,辗转轻柔。
……
叩叩叩——
休息室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旖旎。
柏奚躺在沙发里,手搭在裴宴卿的肩膀,反应神经被放慢了数倍,只是张了张唇。
裴宴卿抬起头,清了清嗓子,掩去嗓音的异样,比平时低些,问道:“怎么了?”
问娜在门外道:“裴姐,殷导让你们过去。”
裴宴卿道:“知道了,让她稍等一下。”
问娜应了声好,便离开了门边,让唐甜去和殷导说,她守在这里。
虽然休息室隔音不错,但万一有人往这边闯呢。拿这么多薪水,总要对得起裴姐的厚待。
裴宴卿将柏奚的扣子从腰间一颗一颗地往上系好,开了包湿纸巾,给她擦颈间的口红,连耳后也不放过。
柏奚不自在地动了动腿,没有从沙发下来,看着裴宴卿欲言又止。
空气泛上湿潮,河边青草沾了露水。
裴宴卿无目的地看了一眼别处,方敢直视她,道:“我这里有衣服,我去给你拿,你待着先别动。”
柏奚轻轻地嗯了一声。
裴宴卿背对她的耳根染上粉意,很快取来要换的衣物。
女人自觉地背过身去。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柏奚说:“好了。”
裴宴卿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歉意,道:“我太冲动了,不该在这里……”
柏奚轻描淡写:“没关系。”
看得出来她并不介意。
从前她们在休息室忘形,多半是为了配合裴宴卿的需求,而且从未到如此地步。像如今发乎情,越了礼,仅仅因为裴宴卿控制不住,还是第一次。
柏奚不介意是她的事,裴宴卿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裴宴卿:“总之我很抱歉。”
柏奚偏了偏头,诚实地告诉她:“没关系,我也喜欢。”
裴宴卿抬起的眼睛一亮:“那我们今晚……”她又清了清嗓子,咽下未尽之言。
柏奚点头:“可以。”
裴宴卿看着她宛如公事公办的脸,怀疑她的真诚,道:“你能不能表现得热情一点?”
柏奚不像她,把这种事摊开明明白白,想要就说,她这么平静,只会让裴宴卿怀疑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柏奚目光落到一边换下的衣物,淡道:“我刚刚表现得不够热情吗?”
裴宴卿:“……”
她总是容易被柏奚堵到哑口无言。
裴宴卿把衣服收好,装进纸袋,晚上收工带回去。
她上前牵起柏奚的手,道:“走吧,殷导该等急了。”
*
殷惊鸿见两人携手过来,视线在柏奚唇上扫过,拿起对讲道:“化妆师,给柏老师上个妆。”
化妆师端着盒子过来,看着柏奚气色红润的脸:“?”
她满头雾水道:“导演,化哪里?”
殷惊鸿:“脸,气色太好,还有她的嘴,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化淡点。”
裴宴卿&柏奚:“……”
化妆师闷声偷笑。
她换了样工具,道:“柏老师,请。”
柏奚淡淡嗯了声。
唇上过于鲜艳的血色被化妆术掩盖,修饰出接近自然的淡粉。
“《耳语》第二十三场三镜八次,Action!”
得知当日是谢宴楼的生辰,宋小姐打消了去外面给她买吃的的念头,决定亲自为她下厨。
宋小姐幼时与军阀父亲分开,流落外地,处境贫寒,母亲亦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女红又平平,只得接些浆洗的活补贴家用,玉指纤纤泡得肿皱,满是冻疮。
宋小姐力所能及地做家务,减轻母亲的负担。
还不到灶台高的时候就踩着凳子烧饭,即使成为司令之女后很少进厨房,下碗面条不在话下。
前面有些手生,揉面的时候掌握不好水和面粉的比例,水多了加面,反之亦然。
边上的谢宴楼含笑望着。
宋成绮面色羞赧,将她赶了出去。
谢宴楼就在院子里等,从里面看出去的蓝天是四角方方的,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笼子,但因为厨房里的人,她的唇角还是带了一丝笑意。
“你是何人?”
谢宴楼浑身一凛,竟然没察觉有人来到她的身后。
她转过身,看见来人一身戎装,腰佩勃朗宁手.枪,皮革勒着略略凸起的肚子,然而威严不可侵犯。
谢宴楼一震,立刻低下头,退后一步。
“司令大人。”
宋司令入驻沪城,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忙于军务和应酬,还有一些别的,红玫瑰一直没有与他打过照面,但不妨碍她认出他。
她不想让自己真实的面容暴露在其他人眼下。
宋司令淡道:“抬起头来。”
谢宴楼扬声道:“大小姐,司令来了。”
厨房的宋成绮把面团一扔,手都没擦急忙奔了出来,视线飞快掠过一旁垂首站着的谢宴楼,心脏狂跳,下一秒便扑到爸爸怀里,巧妙地挡住他窥探谢宴楼的视线。
“爸爸,你怎么来了?”
宋司令在宋成绮母亲之外,另娶了三房姨太太,三姨太前几个月刚进门,比宋成绮还小一岁。
宋成绮不喜他的做派,为此与宋司令的关系素来平淡。
被最愧疚也是最疼爱的女儿抱住,宋司令不可谓不受宠若惊。
宋小姐趁机道:“小谢,房间收拾完了吗?”
谢宴楼低眉敛目:“这就去。”
宋司令望着她快步离开的身影,眼神微眯。
谢宴楼走了,宋小姐从她爸爸怀里出来,做戏做全套,手依旧挽着男人的胳膊,亲密道:“爸爸怎么会来这里?”
宋司令意有所指道:“听副官说你最近常来别院,我来瞧瞧你又在玩什么新鲜玩意儿。”
宋小姐嘟嘴道:“何副官嘴怎么这么碎。”
宋司令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爸爸接你回家。”
宋成绮应了一声,不漏破绽地随他往前走,道,“家中有什么事吗?妈生日不是今天吧?”
“没什么大事,晚上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宋小姐垂眸,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
“好。”
两人一块出了院门,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卫兵,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宋小姐先坐上汽车,宋司令紧随其后,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别院的气温骤降。
谢宴楼从厢房出来,进了厨房,默默地收拾残局。
……
“《耳语》第二十四场一镜一次,Action!”
宋公馆。
宋小姐在床上辗转反侧。
路君在门口守着,听着里面的翻身,不由得坐起身来:“小姐,你有什么要路君做的吗?”
宋小姐掀开被子。
她一身质地软柔的丝绸睡衣站在路君面前,道:“我要出去。”
路君劝道:“都十点多了,外面不安全,明日吧。”她声音低了低,道,“谢姑娘又不会跑。”
宋小姐在屋里来回踱步,坚决道:“不行,我一定得去!”
再有一个多小时她的生辰就过了。
十分钟后,宋成绮换上军装,披着大衣,带上手.枪,女扮男装从后门溜了出去。
路君跟在她身后。
两人在深夜无人的街道穿行,远处传来犬吠。
路君咽了咽口水,贴着宋成绮越来越近。
她忽然一声大叫,吓得宋小姐下意识从枪套中拔出枪,指着四方左右,来回戒备。
路君结结巴巴:“有有有有人!”
宋成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左前方不远处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下一摊血迹。
是死人。
沪城各方势力盘踞,间谍都不知凡几,悄无声息地死个人太正常了。
有惊无险地抵达别院。
进了院子,路君瘫软在地,宋成绮穿过前院,朝正中央的房间走去,越接近步伐反而放得更轻。
她两手搭上门沿,轻轻一推,意料之外没推开。
门从里面锁上了。
宋小姐失笑。
她满心给对方一个惊喜,把这件事给忘了。
于是抬手叩门。
房里没有亮灯,但是响起了脚步声,警惕的声音从门边传出来:“谁?”
借着月光,一个男子的身材映在门上。
宋成绮故意没有回答,屈指又敲了敲。
房门还是开了。
宋成绮一喜,脑门却被顶上黑洞洞的枪口。
她抬起军帽,露出雪白面容,两只手慢慢举起来。
“是我,别开枪。”
*
谢宴楼把枪支的保险栓关掉,重新藏进枕头底下,回头看弄巧成拙、一脸委屈的宋小姐。
笑意自她的桃花眼里漫出来。
“我不知道是你呀。”讲话都带上吴语的调子,软糯悠扬。
她七岁流亡至此,并非本地人,十几年过去,上海话炉火纯青,但仅限逢场作戏。
她对宋成绮自然不是做戏,真真切切酥到了骨子里。
宋成绮一颗心化成绕指柔,抿着嘴角,艰难地忍住上扬的弧度。
谢宴楼走过来,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宋成绮呆若木鸡。
就在谢宴楼要离开时,她伸手握住她胳膊一带,将她带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
谢宴楼抬起眼帘,直直地看向她。
宋小姐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目光定格在女人柔软樱粉的唇。
她喉咙上下滑动。
她仰起脸靠近散发着香气的唇,在真切地接触到的那一刻,心脏重重地跳动。
接吻这件事,就像欲望一样,遵循本能不需要教导。
宋小姐一下一下地吮弄对方的唇瓣,只觉鼻翼和口齿间满是芳香。她蒙在谢宴楼眼睛上的手无意识地放了下来,环紧了女人纤细的腰。
谢宴楼比她熟练得多,却将自己置于被动,跟随她青涩纯情的节奏。
镜头拉远。
从屋中剪影到月下水潭。
“《耳语》第二十四场五镜十一次,Action!”
厨房重新热闹起来,亮了灯,宋小姐在灯下和面。
谢宴楼擦干净桌子,在旁边托着下巴等她。
一碗长寿面出锅,热气腾腾地盛在碗里,胡萝卜雕出生辰吉乐,码在面上。
宋小姐火速将面端上桌,边走边道:“快快快,还有一分钟。”
谢宴楼忍俊不禁,在她的催促下用筷子挑起面条,吃了第一口。
瑞士表的秒针走动,还剩三十秒。
宋小姐看着她,双手合十,真诚送上祝福:“生辰吉乐,幸福康宁。祝小宴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秒针越过“12”的界线,话音落下,刚好十二点整。
谢宴楼凝望她良久,低声道了句:“谢谢。”
轨道镜头从厨房移到门外,定格在门框里。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一碗面,偶尔抬头对视,互相一笑。
……
监视器外,殷惊鸿终于道:“卡,过。”
她按亮手机屏幕,已经凌晨,夜戏拍摄耗时耗力,不停地重拍折磨的不仅是演员,也是现场工作人员。
殷惊鸿道:“大家辛苦了,收工。”
道具去收那十几碗面,有的刚端上来没动过就凉了,现场饿了的热一热当宵夜吃。
裴宴卿看着喊卡以后还在吃面的柏奚,道:“你不怕胖吗?”
柏奚道:“基因里带的,不会胖。”
裴宴卿捏了一下她的脸,也注意到她刚说完这话的黯然。
厨房里吃面的人热火朝天,裴宴卿招呼了声殷惊鸿,道:“殷导,吃面吗?”
殷惊鸿扬声说:“不吃,太晚吃东西不消化。”
裴宴卿:“谢谢你!”
柏奚低声嘀咕了一句:“幼稚。”垂眸含笑。
有人带了牛肉干,正被大伙瓜分,裴宴卿好不容易抢到一块,给了柏奚。
二人回到别墅,凌晨一点多,第二天正常开工,别说柏奚没有兴致,连裴宴卿也没有精力搞事,洗完澡倒头就睡。
电影拍摄进程过半,殷惊鸿对着剧本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再给她们俩拍段床戏,确认一下关系。
她拿不定主意,把两人都叫过来。
“你们觉得呢?”
裴宴卿说:“区别是什么?”
殷惊鸿道:“……不拍比较纯爱?顺便给观众留一点想象的空间。”
她道:“其实我也拿不准她们俩做过没有。你演到这,你说呢?”
裴宴卿道:“做过。”
柏奚出声:“嗯。”
殷惊鸿道:“我不是问你俩。”
裴宴卿红着耳朵道:“我也没说我俩!”
殷惊鸿道:“那你俩做过没有?”
裴宴卿&柏奚:“……”
殷惊鸿咳了声,道:“开个玩笑。”说着她眼疾手快地躲过裴宴卿一击,“回到正题,拍不拍?!”
裴宴卿和柏奚异口同声:“不拍。”
殷惊鸿说:“行,说说理由。”
柏奚口拙,全由裴宴卿代劳,她相信她们俩在这方面心意相通。
除了殷惊鸿说的保留想象空间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俩虽然演出了极具个人气质的红玫瑰和宋小姐,但是戏中人不完全等于她们。她们代入了自己本身的情感,发乎情不必止于礼,裴柏的谢宋一定会做,剧本里的谢宋却不一定。
演谁是谁固然好,却不必完全盖上私人印记,同样需要克制。
——演员的克制和镜头的克制。
盈满则溢,过犹不及。
柏奚凝视着裴宴卿的侧脸,道:“裴老师说得对。”
殷惊鸿醍醐灌顶的同时,被往回拽了一把,如梦初醒道:“原来我也入了你们的戏。”
她打发走二人,低头重新审视自己写了好几年的心血。
过了会儿,裴柏二人收到通知,昨晚有一镜要重拍。
连着几天夜戏,二人几乎没有私人时间,裴宴卿心有余而力不足,约好的事一拖再拖。
终于殷惊鸿大发慈悲,在拍摄进展顺利的前提下,放了半天假。
全剧组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裴宴卿长舒了口气,再这么下去,她都快没想法了。
她这里不重要,万一柏奚没想法就糟了。
夜晚回去的保姆车上,流光淌过车身,柏奚坐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裴宴卿戳了戳她的胳膊。
柏奚睁眼,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裴宴卿问:“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