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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逼仄的房间里充满了腐坏的霉味,还有放纵交*后腥膻的气味...
身材高大的Alpha提上裤子,一言不发地走了。他的Omega爸爸提起门边的棍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他还那样的小,稚嫩的双手护得住头就护不住其他的地方。每一次,腿上都被打得格外地惨。被打得遍体鳞伤后,他会哭着跑去隔壁的诊所,找一个姓黄的叔叔。那姓黄的叔叔会一边叹息着,一边耐心地将他的伤口处理干净,再包扎起来。
他不知道那些进出他家的Alpha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父亲,他恨他们!但是他却不恨这个姓黄的叔叔,虽然他也是经常出入他家的Alpha之一...
每当看着黄叔叔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他都会抽抽噎噎地望着他,从心底里希望这个人能是自己的Alpha父亲!
后来,他渐渐地长大了,他的Omega爸爸不再能打伤他。他便开始恨他!厌恶他!继而厌恶一切自甘堕落的Omega,他要杀了他,杀光他们!
但是,他却不敢动手,因为,他也只不过就是一个拥有低阶腺体的Omega,最终的命运会和他的Omega爸爸一样,被人玩弄,被人唾弃,自甘堕落!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带着丽春花味道的S级Alpha走进了他家的门——
后颈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咬紧牙关不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Omega爸爸颤着枯枝一般的手掩住自己的唇,他垂着泪,深陷的一双眼睛里充斥着癫狂的兴奋与喜悦,他犹如念咒般颤抖着轻声低语:“我的宝贝,你将会变得像你的Alpha父亲一样强大!”
烈火中,他仿佛听到了Omega爸爸的哀嚎声,但是他不为所动!
没错,他要杀了他!他要让一切的罪恶湮灭在它的源头。从此,他就是另一个人,一个无比强大的S级Alpha!
他抬手抹去了自眼中流出的两行血泪...
贾维枭猛地从噩梦惊醒过来,颤抖地喘息着,听到房门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与说话声,他下了床,跑进洗手间,用冷水让自己迅速地清醒过来。打开房门,走下楼梯时,正看到准备出门的贾鱼薇与倒在她怀里几乎哭晕过去的史明珊。
“姐姐?”他叫了一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贾鱼薇神情凝重地看向他,沉声说:“人,找到了。”
——什么人找到了?
他再看向史明珊,瞬间明白了什么,悚然呆立在原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贾鱼薇已经扶着人朝门外走了,并没有发现此刻贾维枭那不同寻常的反应。
法医鉴定处,雪白的布单上零散摆放着几块焦黑的骸骨,数量太少,已经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了。
史明珊在来的路上早已哭晕过去了一次,此时正和史雨晨抱头痛哭成一团。大门突然又被推开了,面容消瘦憔悴的史鹰霆风风火火地闯进门,却在看到薛鹿林的瞬间,又硬生生地在门边顿住了脚步。
薛鹿林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从另一侧的门走去了外面的走廊。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薛孟鲤透过玻璃窗又看了看里面哭到痛不欲生的史雨晨,转头对薛鹿林低声说:“我问过了,雨晨说他父亲信息素的味道是虞美人。据他所知,他父亲的S级Alpha腺体并没有二级分化过。”
虞美人,又称丽春花,属罂粟科。
薛鹿林想起了几天前与梅川的对话——
“腺体被移植后,信息素的味道会有变化吗?”他问。
梅川点点头,道:“会。腺体会在与新的载体融合的时候,随着新的主人的身体发生相应的变化。一直未曾分化过的腺体,在与新的主人的身体融合后,也有可能会触发二级分化。”
“你发现了什么?”梅川顿了顿,她问薛鹿林:“你,还能清晰地记得白芷青的味道吗?”
薛鹿林倏尔抬眸,微微张大了眼睛。
是啊...他不记得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第一次在小会客室里见到潘花花的时候开始,从潘花花趴在床头照顾生病的自己的时候开始,从他说两个人一起走,黑暗森林就没有那么黑了的时候开始,从他说喜欢、说爱的那一刻开始...从无数个点点滴滴被他忽略了的心动时刻开始,薛鹿林就只记得那一抹沐浴在阳光下,蓬勃向上的,勇敢乐观的,独属于潘花花的味道了。
那不是任何信息素的味道,那是怦然心动与爱意萌生的味道,是只想与那个人相伴一生的味道,他居然现在才想明白...
薛孟鲤微微侧头,看着自己的大哥一脸幸福地望着玻璃窗另外一面天人永隔的惨剧,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胳膊上窜起来的鸡皮疙瘩,继续说:“从那地方同时挖出来的另一具尸体的身份还不能确认。”他又压低了一些声音,道:“但是我已经找人做了DNA检测,他与贾维枭的基因比对结果是99.99%相近。”
薛鹿林对此结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而且他也几乎能推测出这件事情的一个大致轮廓了。
走廊这一侧的门再次被推开,贾鱼薇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走近,站定在薛鹿林的面前,问:“听警察说...他,是你的人从自由岛的海边挖出来的?”
薛鹿林微一颔首,“贾总也知道,我们星海最近在自由岛遇到了大麻烦,我总要派人过去查查,凑巧就挖出了些东西,顺带着就报警了。”
“只是凑巧?”贾鱼薇面色不虞,不再像往常那样跟薛鹿林在言语上互相试探,直截了当地说:“你查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或许从来没把我当做朋友,但是大事上我从来没拖过你的后腿,给你使过绊子,就冲这一点,也值得你给我句实话吧?”
“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瞒你。”薛鹿林说:“挖到遗骸的地方是贾维枭曾经在自由岛上生活过的地方。同时挖出来的还有另一具骸骨,警察暂时还没查出来那人的身份,但是孟鲤找人私下做了亲子鉴定,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贾维枭的Omega爸爸。”
贾鱼薇倏地转头看向薛孟鲤。
薛孟鲤点点头,将一份纸质的报告递给贾鱼薇,并道:“是我们星海的亲子鉴定报告,我暂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贾鱼薇捏着那张纸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在微微发颤,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薛鹿林又看了看玻璃窗后的三兄妹,抬手按了按贾鱼薇的肩膀,说道:“鱼薇,有一件事情你说错了。这些年虽然我们因为各自家族的利益在某些事情上意见相左,但是我知道,很多时候你都是站在了我这一边的。我从不说谢谢是因为我一直拿你当做朋友,也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有些事情我才一直没有跟你说...贾维枭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贾鱼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
“贾维枭的腺体具有二级分化能力,致幻。”薛鹿林与贾鱼薇对视片刻,继续说:“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他那S级Alpha腺体的来历,一个低阶的Omega怎么可能生出一个拥有S级腺体的后代?”
贾鱼薇不发一言,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东山矿场的病毒感染,还有更早的被杀害的两个低阶Omega,我相信你肯定都有查过。”薛鹿林加重了语气,“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了我,威胁到了整个星海集团。等到我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我是一定不会手软的。”
说完,他回头看了身后的薛孟鲤一眼,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薛鹿林就先离开了。
秋高气爽,天空总是放晴的,夜晚时抬头能清晰地看到更多的星星了。
潘花花微微仰头,靠在黄氏诊所后巷的墙边,慢慢吸了一口烟,他前不久才刚刚学会了抽一口烟后不被呛得咳出眼泪来。
他微微眯起双眼,看着缓缓上升的袅袅白雾,兀自地想着:是因为什么原因,贾维枭会在一年前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对自己编造谎言了呢?
他为什么总会在一些恰当的时刻出现,不留痕迹地做一些看似非常普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还总是能引发出一系列严重的后续事故以达到他那不为人知的目的呢?
他为什么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把自己从看守所里救出来?
一根烟吸完,潘花花将烟头捻灭在脚底。他戴上口罩,双手插·在口袋里,游闲地绕到了诊所的前门,走了进去。
“小吴?”老黄已经在收拾了,见他来了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怎么了?替别人拿药,还是你自己哪里不舒服?”
一直在老黄面前化名为吴潘的潘花花不大灵活地转了转自己手腕,“嘶”了一声,说道:“下午进货搬箱子,扭了手腕,还挺疼,想拿两贴膏药贴贴。”
老黄扒拉了一下老花镜,浑浊的眼珠从老花镜上边看过来,唠叨道:“不要年纪轻轻的就不注意!现在伤了不在意,老了就知道愁了!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潘花花看着言语慈祥的老人半佝偻着身体走去了后面的药房,刚刚还带笑的脸上渐渐阴沉了下去。
他那天晚上之所以会突然间想起了凌子言,想起了那些反应公式,全都是因为当天下午他在这间诊所后面那间狭窄的药房里碰翻的一箱子药。
潘花花后来仔细回忆自己看到的那些药瓶上的英文说明,竟然全都是促进腺体反应需要用到的药!这个一直出现在贾维枭故事里的姓黄的医生背后一定藏了许多的秘密!
老黄很快就出来,将两包活血化瘀的膏药递给潘花花。
潘花花拿过来看了看,一边付账,一边跟老黄抱怨:“老黄,你说这岛上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我们那小饭店的生意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老黄继续收拾散落在桌上的东西,浑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
“诶,老黄!”潘花花突然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小声问道:“你说岛上现在流行的这病跟几年前流行的线虫病毒有关系吗?我看都是发烧呢!”
“不一样!”老黄摆摆手,说:“一个浑身疼痛,一个皮下出血,而且发病的原因也不同。”
潘花花一愣,莫名问道:“你前些日子还说不知道这病是怎么引起的呢,怎么今天又说它们发病的原因不同?你查出来了?”
老黄收拾东西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顿,又笑道:“凭经验,一看就不一样,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不好说...”
潘花花摆弄着手里的两包膏药,一副闲来无事就想瞎聊的模样,继续问老黄:“还有上一次东山矿场那事,我听我姑妈回来跟我一说,吓死我了!老黄,我听护士姐姐说,那虫卵是有人故意养的!”
潘花花明显在老黄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见他迅速恢复了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指着潘花花说:“小孩子就爱人云亦云,什么养虫卵!养来干什么?又不能吃!快,赶紧走!我要关门了!”
潘花花又嬉皮笑脸地磨蹭了一阵,然后被老黄用大扫帚赶出了门。
他将膏药揣进口袋里,晃着悠哉地步伐,哼着小调溜达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楼下,若无其事地上了楼,进了家门。
然而不同以往的是,今天在睡觉前,潘花花关掉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冯诚发现对面突然灭了灯漆黑一片,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趴在窗口一面监听耳机里的动静,一面用红外热成像望远镜观察房间里的动静。可是他却发现,出租屋里就只有潘花花一个人,他安静地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一动不动,耳机里也只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响,任何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潘花花坐在一片黑暗之中,许久后,他对自己默声说:黑暗森林。就陪你,再走完这一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