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跑。”
予一低着头,藏住眼底的恐惧,小声回答。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居然是一个杀人犯。
“是吗?那跟我回去吧,太晚了,该休息了。”柏逸不动声色,慢慢地靠近他。
可予一却摇摇头,不住地往后退。
柏逸眸中意味不明:“你在怕我?”
予一心头一跳,怕惹怒这个杀人犯,咬着下唇否认:“不、不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低着头,被吓得脸都有些白,尽管极力忍着,可颤抖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他在害怕。
柏逸因为他的后退,心里生出烦躁,眉间也染上一丝戾气,却还是耐着性子轻哄:“乖,跟我回去。”
他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抱着予一,手堪堪触到对方的衣服,予一情绪陡然爆发。
他重重拍开柏逸的手背,响声清脆,足以见他力度之大。
予一忍受不了对方虚伪的面容,通红着双眼大吼:“我说了我不要!”
他不愿意和杀人犯共处一室。
柏逸丝毫不在意那点疼痛,可心底密密麻麻的刺痛却无法忽略,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是你杀了他们!”
予一亮出手机的录像,又悲伤又愤怒地指着柏逸。
“你还杀了那个纹身的男人!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人?”
“市里的连环杀人犯就是你吧!你一直在骗我!”
予一崩溃的哭出声,不顾形象地大吼,全身流露着失望和恐惧的情绪。
“我没有。”被爱人指责,柏逸心疼得无法呼吸,却还是温声解释,“我只是擦掉镜子上的血迹,怕吓着你。”
他试探地伸出手,想要替予一揩眼泪。
予一后面是墙壁,退无可退,便闭着眼,任由对方触碰。
抗拒的神情刺得柏逸手指一颤,他屈起手指,慢慢收回手,落寞地垂在身侧,自虐一般地掐着手心。
予一根本不信他这番说辞,抹了把眼泪,冷冷一笑:“那墙壁后面的密室呢?你别告诉我只是和你同名!”
柏逸无法否认,闭了闭眼,干哑地开口:“是我做的。”
“你真令人恶心!”得到回答的予一扯着脸笑了笑,神色格外冷淡。
柏逸受不了他这幅冷淡疏离的态度,心里疼得要命,明明他们前一刻还在温存,下一秒就要形同陌路,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顾予一的抵抗,把人死死扣在怀里,压着人接吻。
予一先前还能抬起腿踹人,挣扎两下就觉得腰酸腿软,索性躺平,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柏逸一下子慌了神,抱着人解释:
“密室里的那些东西的确是我弄的,可是我几乎没有意识,完全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等我清醒以后,就看见它们已经放在玻璃柜里了。”
柏逸眼睛有点红:“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做了。”
他没有撒谎,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予一终于有了反应,转了转眼珠,又恢复往日那般灵动,满是生机。
他定定地看着柏逸,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你没骗我?”
“如有半句假话,就让你亲手杀了我。”
柏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保证,眼底是无法掩盖的深情。
予一微微怔住,不自在地垂着头。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会喜欢柏逸的,绝对不会。
予一却还是伸手回抱对方,没错过柏逸惊讶欣喜的眼神。
予一抿了抿唇,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没有想要安慰他。
“我相信你。”
他轻轻碰了碰柏逸的唇瓣,“可是,这家旅店到底是怎么回事?”
攥紧心脏的手逐渐松开,柏逸呼吸变得正常,他深深埋在对方颈间,平复心情。
半晌,用指腹蹭了蹭予一的眼尾,低声开口:“是轮回。”
“死在这里的人,灵魂无法投胎,留存于这家旅店,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实际上需要每天饮血,否则灵魂会疼痛无比,经历生前的死亡,然后再次复活,如此反复。”
予一没见过他喝血,抿了抿唇,有点犹豫:“那你……”
“旅店的灵魂分为两种,转换者和被转换者,只有被转换者必须要饮用人血。”
“旅店只有两个转换者,一个是我,另一个是——”
柏逸耳朵动了动,听见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谁?”
柏逸突然向门口看去,空荡荡的一片。
他敛下心思,亲昵地在予一耳畔蹭了蹭:“等回了房间再给你讲,好不好?”
予一点点头,搂着他脖子:“腿酸,要你抱我。”
柏逸轻笑着应了一声,路过查克拉房门口时不经意地瞥了眼,呼吸平稳绵长,是在沉睡。
柏逸皱了皱眉,不是他。
回到房间里的予一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就拿着画板和柏逸上了顶楼。
日头高照,尽管晒不到太阳,予一也觉得热了,于是抱着柏逸撒娇:“哥哥,我想喝橙汁。”
只有大厅才有,他懒得去大厅拿。
柏逸宠溺地跟他鼻尖蹭了蹭:“乖乖待着,我下去给你拿。”
予一笑眯眯地点头,看着柏逸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勾画。
隐在暗处的查克拉见柏逸一走,立马走到予一面前打招呼:“噢少年,您的画作真是太美了!”
他像往常一样赞美予一,不过表情明显不太自然。
予一看着勾了一半的线稿,不置可否。
“找我什么事?”
他懒懒的掀开眼皮,希望这人不要让他失望。
查克拉一愣,耸耸肩:“我不过是见你一个人在这儿,过来打声招呼而已,有什么……”
予一直接打断:“他快回来了。”
查克拉一僵,朝楼梯口看了看,咬咬牙:“你都知道了,所以我们想请求你帮忙,我们在这里被困几十年了,大家都想投胎,你有办法,是不是?”
予一奇怪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
查克拉捏着拳头:“可是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予一垂眸,淡淡道:“你是说轮回?”
查克拉紧紧盯着他,直觉告诉他予一接下来的话很重要。
然而予一对着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嗓音淡淡:
“我知道在森林里,猎物一直被捕,有时候,他们会联合起来,杀了捕猎者,这样他们就自由了。”
“什么意思?”
查克拉不明白,见予一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楼梯口,心下一凛,走到天台顺着管道跳了下去。
“在等我?”二壁
柏逸和予一视线对上,噙着笑,把冰冻的玻璃瓶贴着予一脸颊,见他被激得一抖,笑着拧开瓶盖,插好吸管递到他唇边。
予一吸了一大口橙汁,脸颊鼓鼓的,开心地点头。
看到柏逸在拆一个东西,好奇地问:“你在弄什么?”
“颜料。”柏逸拆开包装,把它们一一拿出来,用下巴点了点予一手里的颜料盒,“我看你的快用完了,拿饮料的时候顺便买了一盒。”
又拿出手帕把予一沾了水汽湿漉漉的手擦干。
“渴了吧,让你等久了,抱歉。”
他眉目低垂,认真地擦着他的手指,周身的气息温和,暖洋洋的流淌,双方的位置和初见相比,完全调换过来了。
予一怔怔地,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他有点烦躁,直接抽出手,拿着画笔装作认真地画画,柏逸并未出声打扰,而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偶尔理一理他被风吹乱的额发,闲适自在。
……
“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查克拉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尤科斯的房间内走来走去。
尤科斯抓着手杖,陷入沉思。
“捕猎者和猎物?”他缓缓重复,“他说得没错,我们是猎物,那捕猎者又是谁?”
“我怎么知道!”查克拉大吼。
“等等!”他灵光一闪,“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柏逸说旅店只有两个转换者,他就是其中一个!他不用喝血!还可以转换我们,他甚至…”
查克拉陡然想起那天柏逸掐他脖子的事:“甚至能杀了我!”
“所以,”尤科斯和他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底的惊讶,异口同声,“捕猎者是柏逸!”
查克拉一拍桌子:“原来如此!只要杀了柏逸就能打破轮回!”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就说、我就说他为什么说要杀了捕猎者,原来如此啊!”
尤科斯并不如他那般激动,“你别忘了!咱们杀不了他!”
查克拉诡异一笑:“有人可以,我们只需要推他一把。”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行动。
到了晚间,柏逸和予一下楼,予一抱着画板,又开始撒娇:“哥哥你先下去点餐,我放了画板就下来,记得点橙汁呀,我还想喝。”
柏逸不疑有他,揉揉予一的头,笑着应道:“好。”
到了大厅,他特意让后厨在橙汁里加了冰块,他的小画家累了一天了,喝点冰的会舒服一点。
大厅一如往常,柏逸静静地等着,直到听到一声尖叫。
他心下一沉,立刻走进电梯。
推开房门时,看到被打开的墙壁暗门,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