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幸福到想流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林南朝那一双眼睛里大概能藏很多心事，想哭的情绪也是一样，微微仰头，欲出的眼泪就会自己憋回去，然后眼尾泛起一片水汽，看上去倒像是被谁欺负了。
“准备了多久啊？”林南朝发哑着问。
“不久的，而且有朋友帮忙联系这些人，”夏遥垂下头，“就是有点可惜。”
“怎么可惜了？”林南朝话里明显不赞同的语气。
预定的蛋糕店老板说原材料缺失，预定的花店说正好没有玫瑰，想要悬空而落的彩带也没买找，那些夏遥认为俗气却又确实缺一不可的东西都没能送给林南朝。
想给他的太多，总是觉得不够。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时间还是太赶了，我要是早一点知道你生日，一定能更好的。”夏遥说，“不过看了纪录片你有开心一点吗？”
“有。”语言有时候也太轻飘飘了，林南朝又补充，“很、非常。”
“南朝哥哥，这些都是你以前做的事。”夏遥侧过身子和林南朝相视，“以后想到过去不要不开心，你看你做的这些事都非常有意义，有好多人记得你的好，他们都很喜欢你。”
不要总是觉得过去不堪，你回头看看，其实一路繁花锦簇，都是你亲手埋下的种子。
林南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想看着夏遥，过了好一会才道：“山区的孩子是因为我捐款，老师是觉得我优秀，张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他们喜欢我都有理由，那你呢？”
——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的林南朝完全没想到这句话说出来在夏遥那里变成了一种‘逼迫’，他感觉自己离某个答案很近了，但又因为自己太笨，总是偏离思绪轨道——总之没敢往情情爱爱那方面想。
他擅长以利益来往的方式思考问题，所以做这些是为了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也好，是为了满足他什么愿望也好，林南朝希望夏遥得偿所愿——当然他什么都不用做都可以。
“我啊……”夏遥眼神如同悬浮的风，不知在看哪儿，不知该看哪儿，“我希望寿星开心，寿星最大这件事不是全国统一吗。”
林南朝：“不是这样吧。”
夏遥心脏突突跳得很快，又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恢复节奏。
“因为你和你爸爸说的一样，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长成这么善良又招人喜欢的？”
夏遥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那块大石头半悬不落地压在心里，像个未知的灾难。他心说要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是想上床的那种，不知道还能不能达到你的“喜欢”。
“吃……我还没吃。”夏遥心不在焉，回答得像醉话。
林南朝嗤得一声笑了，夏遥呆而不自知的样子真是很可爱：“这房子厨房在哪？家里有准备食材吗？”
夏遥摇了摇头：“不过原先的房主好像在冰箱里留了点。”
“那先委屈一下，这里也点不着外卖，我去看看有没有挂面什么的。”
“你煮吗？”夏遥很认真地问，“你才是寿星，哪有寿星给别人煮的？”
“我煮两人份，我的这份呢是长寿面，你的那份不是，这样行不行？”
夏遥还是很执着：“哪有这样的？”
最后还是林南朝以寿星身份压制住了他。
夏遥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着，茶几上摆着几瓶饮料，他随手拿过来单手开了拉环，送入口的时候才发现这是酒，好苦。
也许难喝的不是酒，酒这么受欢迎，是他心太烦，迁怒到一切不相关的事物。
【闻可：怎么样啊？透个口风啊？】
【邵羡：我是林南朝我就感动得泪眼婆娑，出去跑几圈大喊这辈子认定夏遥了！然后马不停蹄跑去国外结个婚！】
【江博然：还没说吧(无奈jpg】
群聊叮叮响个不停，这几个人比他还要关心自己的屁股未来有没有主。
夏遥艾特了江博然，表示赞同，又瞬间炸了一片。
【邵羡：你要是不说对得起本少爷顶着三十八度的天陪你录视频吗？冲冲冲冲冲他爹的！】
【闻可：实在不行你喝点酒吧？脑子一热说不准就告白了，不过你喝酒跟没喝酒一个样，林南朝那直男估计都看不出来……】
……喝酒？他对自己的酒量也没个具体的概念——白卉羽特能喝，夏崇风也特能喝，自己再差也不至于多差吧？
装醉。夏遥想到了这个方法，失败了也有退路，大不了说自己是在说胡话。
一瓶应该还行，夏遥还特地看了度数，很低。仰头又灌了自己几口，舌尖泛起一阵苦涩，夏遥实在不爱喝这个味道。
林南朝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夏遥在喝酒，先往他那端了一碗面：“很烫，不要吃得太快。”
夏遥视野有点花，他想应该是酒劲上来了，现在开始装应该刚刚好，动作迟缓地拿起筷子：“好。”
啤酒占了肚，再加上夏遥其实不算太饿，筷子夹夹放放，一口也没送到嘴里。
“不喜欢吃吗？”林南朝心想好像也没放他不爱吃的配菜啊。
“喜欢的。”夏遥想也不想地回，表情却不让人信服，皱起眉，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头好晕，不会喝过头了吧。不行不行，得快点切入话题。
“林南朝。”夏遥慢吞吞地吐字。
“怎么了？”林南朝怀疑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能不能再具体点，和我说说为什么恐同啊？”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被占据，夏遥是真喝多了，这个问题原本是打算留给自己退路的——要是林南朝真的无法接受，就算了。
总比满盘皆输好。
“你很想听？”
换做平时夏遥会给个模糊的回答，但他这会醉了，由着内心说：“想。”
林南朝还真如闻可所说，没看出来他是喝醉，他放下筷子，夏遥想听，那他就认真讲。
“我之前和你说过一个朋友，你还记得吗？”
“嗯。”
“他叫…吴和，曾经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他是男的，他喜欢我，我讨厌他。”
“之前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好到什么程度呢……应该比咱们俩现在还要好。”
夏遥略显失落地回：“噢，好吧。”
听着怎么这么蔫巴巴的啊，林南朝有点心软：“不对，我说错了，不能拿我和他跟我和你比，没有可比性。”
某自动翻译机“机灵”得很，“没有可比性”这一词被他翻译成了——比不过的委婉说法。
林南朝瞅他还是这么落魄的样子，赶忙说点话转移注意力：“四年前他利用我的舆论热点，为他自己创建了话题热度，营销号到处造谣我和他是一对的时候，他让我不要澄清，说澄清就是心虚。”
“他那时候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了他。”
“有些人是不能对他太好的，越对他好越觉得理所当然。四年前有一场比赛，他去和负责人勾搭，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但后来才知道，他不仅剽窃了我的作品，还和负责人说我喜欢男的，只是不喜欢老的，下点药就好了。”
怕夏遥听着害怕，林南朝缓和了下气氛：“可能也是他精神有点问题，他居然还真以为我很喜欢他，喜欢到能为了他牺牲一切的程度。怎么可能呢……真是有病。”
还漏了一点没说，差点被猥x的那天晚上，他接到了父母遭遇空难的事。但去世这件事太沉重了，不想让他听。
夏遥晕晕乎乎的，听清林南朝的话得费很大的力。
“他们太坏了。”
你不应该遇到这些人呀……夏遥伸出手去拍林南朝的手背，像是安抚，“不要害怕。”
“我没说我怕，再说了我这不是遇到你这么好的人了吗？”林南朝颇为无奈地笑了，他面里没下酒吧？怎么和那次吃了冰淇淋一样，料酒也能把人熏醉啊？
“那你遇到我……你会喜欢我吗？”夏遥问。
“喜欢啊，我特别喜欢你。”
“真的吗？”夏遥又问了一遍，视线和他的目光紧贴，盯得林南朝有些懵，好像夏遥所问的和他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他下意识躲避了，这目光像有实重地落在他身上，林南朝竟觉得承受不住。不经意间，他瞥到了茶几桌脚的啤酒罐。
……怪不得，还真喝酒了，难怪说话慢成这样。
“真的。”林南朝先回了他的那一句，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人喝醉真是不容易让人看出来，脸也不红，耳朵也不红，“有没有哪里难受？”
“头晕……感觉好多，林南朝在晃。”夏遥说话一顿一顿的，他还是很在意刚才那个话题，“喜欢是不是可以，做其他事了？”
林南朝知道他头晕就开始担心了，没顾得上听清后半句话，走到他旁边近距离地看着他：“想不想吐？”
“不想，”夏遥觉得他离自己太近了，这个距离很适合接吻，“想……”
这是想还是不想？林南朝问：“能站的起来吗？我带你去洗手间？”
“能，好。”夏遥不知道去洗手间做什么，他现在只知道在林南朝面前回答肯定。
于是他机器地执行任务一般，迅速站起身又很不稳地跌倒在林南朝的怀里。
“夏遥？”林南朝以为他昏睡过去了，想把他背到沙发上。
“嗯……”
“头很晕吗？”林南朝刚刚环住他，心道夏遥有点太轻了。
“可不可以坐下来？”他刚刚还没亲到。
“好。”
哪知道林南朝坐下来后又不是那么近的距离了，夏遥很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声音很轻：“林南朝，喜欢就是喜欢……你不可以吊着我……”
林南朝凑近：“什么？”
刚才房间里的桂花香水好像黏在了夏遥身上，林南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甜味。
过了两秒，一股更浓烈的酒味覆盖了花香，一个轻柔、温热、黏湿的吻渡到了他的唇瓣。
像是潮汐吞没大脑，林南朝意识到夏遥在吻他的时候脑海就一片空白了。
夏遥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见林南朝没反抗，又慢慢伸出舌尖试探舔舐，或是醉了，他几乎溺死在自己的欲，望之海，他想吻得再深些。
但这个林南朝好像假的啊，他不是喜欢我吗？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我在亲你啊……”夏遥对于林南朝是假的这件事有点难过。
怀里的夏遥头昏得撑不住了，身体软下来，眼皮轻轻合上，带着湿热酒气的唇慢慢撤开，脸颊贴在林南朝胸膛，依稀能听到他的心跳。
林南朝觉得人的神经中枢系统是不是会在夜晚罢工，他为什么没有推开？他甚至还在怕突然后退夏遥会不会磕碰伤着。
潮汐退了，他望着无边际的某个点缓过神。
夏遥是男生。
夏遥的喜欢是另一个意思。
他喜欢上一个，亲口跟他说恐同的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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