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莱起初睡得并不安稳。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拂过额头、脸颊与脖颈,将黏在身上湿漉漉的外衣剥下。
光裸的皮肤接触到清晨微凉的空气,雪隐鼬蜷缩在锦被之上微微发抖,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
“冷...”
下一秒,温暖的胸膛从背后将他包围,深海般干净清新的味道令人安心,让他又沉沉睡去。
塞纳莱再度转醒时已是午后。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挂满整面墙的绯樱色帷幔,微风吹入房间,帷幔轻轻摆动,深深呼吸,似乎还能闻到樱花沁人心脾的清甜味道。
背后的伤此刻已经没那么疼了,只隐隐觉得有些酸痛,身上的衣服干燥清爽,大概也有人替他换过。
他的目光转向空旷的房间:稻妻风格的摆设、房屋正中的矮桌、还有两面墙上的绯樱色纱幔...
这里是前夜与流浪者一同入住的旅社。
记忆缓缓复位,他们先是坐船来到须弥,下榻剧目作家稷下学宫佐佐木二郎推荐的旅社,并在深夜遭遇了某位“新手小偷”的光临,偷走了他的腰包...
对了,腰包!
塞纳莱猛地坐起身,牵扯到背部的伤口,从肩胛至脊椎引起一阵钻心的酸意,他顾不得喊痛,在目光所能极之处急切地寻找起来。
“幸好...”
看到静静躺在床榻边的腰包,塞纳莱总算吁出一口气,但他没敢放松,抓过包打开检查一番:兰咕那的花,解药,还有那块枣椰蜜糖,确认重要的东西都在,他才又软软地倒回床头的软垫上。
侧身依靠着柔软的棉垫,他注意到原本腰包所在处旁还有一副切掌的皮质手套。
...是达达利亚的,他人呢?
塞纳莱的目光又在房间内扫视一周,没见到公子的身影,不免有些焦急。
难道自己睡着后又被魔神残渣控制伤到了他?他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醒了?”
少年冷淡的问询从院落的方向传来,塞纳莱撑着上半身偏头张望,只见通往温泉庭院的格子门大开,流浪者正背对他坐在房屋的枫木缘侧之上。
他已换回平时那一套斗笠配短衫的修验者装扮,仰头挑弄着暖帘下垂挂的穗子,身边还摆着一只托盘,里面盛有一只青瓷茶壶与两盏同样款式的茶碗。
塞纳莱整理好有些松散的白麻浴衣,忍着背部的酸痛,缓慢地走至门前,扶着门框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从医馆回来,你大概睡了半日?”流浪者托起茶碗啜饮一口,“现在太阳都要下山喽。”
“天都要黑了?”塞纳莱没想到自己这一觉居然可以睡得这么沉,他回头看了看那副手套,又问,“达达利亚呢?”
“你可真是没良心啊,一睁眼就只想着他?”
流浪者放下茶杯,单手撑着身子跳起来,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轻笑,“我们如果真算是同伴,我此刻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些不满呢?”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塞纳莱慌忙解释道,“我记得达达利亚救了我,醒来后没见到他,所以才问你...”
“我在这儿呢,伙伴。”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另一侧房门推开的声音,还有青年对他熟悉的称呼。
塞纳莱转身,看到公子正单手托着一只黑色的木头托盘,走进房内。
托盘里放着一只青花瓷碗,此刻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塞纳莱问道一股浓郁鲜美的气味,推测碗里装的应该是海鲜汤羹类的食物。
“喏,你心心念念的某人终于来了。”流浪者抱臂说道。
“也、也没有心心念念...”塞纳莱被他这么一说,反倒红了脸,但看到达达利亚神色如常,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能有什么事?”流浪者冷哼一声,“倒是你,险些被他一刀砍死,还在这里关心他?真是可笑。”
公子意外地没有同流浪者斗嘴,而是将托盘放在矮桌上,走近将塞纳莱上下前后仔细观察一番,还不忘询问,“醒来感觉怎么样?仍旧疼得厉害吗?”
突然被如此体贴关切,对方还是达达利亚,塞纳莱感到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一点也不疼,感觉很好!”
“撒谎。”流浪者撇撇嘴,“刚刚还三步一停,站都站不稳,现在就瞬间痊愈,不觉得离谱吗?”
达达利亚旁若无人地扶着他的肩膀,细声叮嘱,“虽然医生说是皮外伤,可我担心后续会有元素力的隐形影响,还是要好好观察修养,不能掉以轻心啊。”
塞纳莱何时听到过公子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话?此刻厨魂燃烧,早将背上的伤抛之脑后,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恨不得绕着房间跑两圈。
只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被二人无视许久的流浪者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扣在托盘里,念叨着“人类真是愚不可及”之类的话,起身翻到墙外。
被留在屋内的两人后知后觉到些许尴尬,默默无语半晌,公子率先想起自己的来意,拉着塞纳莱在矮桌旁坐下。
他看起来没了平时的那份游刃有余,坐在塞纳莱对面,目光反倒转向别处,“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我借了厨房,给你做了点吃的。”
塞纳莱盯着漂浮在碗中的鲜红鱿鱼爪,一时不知从何下嘴,“这是...?”
“哦,这原本是一道蒙德的料理,叫做嘟嘟莲海鲜羹。”公子一字一句地介绍道,“我在此基础上又加了故乡的佐料,应该会符合你的口味吧?”
塞纳莱额头冒出黑线,且不说我不是真的至冬人,只看这海怪一般的造型,正常人大概都不会有勇气尝试吧?
“对了,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厉害的名字,叫做极致一钓。”公子提起自己的巧妙命名,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不仅美味顶饱,还有加速伤口愈合、提升身体抗性的妙用,受伤时使用再好不过,快尝尝!”
面对公子写满期待的视线,塞纳莱只好拿起勺子,谨慎地舀了半勺,伸出舌头舔了舔边。
鲜香中带着点辛辣,好奇妙的味道!
“好吃!”他惊喜地瞪圆了眼,又舀了满满一勺汤,连带嫩滑弹牙的鱿鱼爪一齐喂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点着头竖起大拇指,“真的很好吃!”
达达利亚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忍不住揉了揉雪隐鼬软乎乎的耳朵,“慢一点,别烫着。”
“嗯!”塞纳莱嘴上答应着,但饿了一天,不免有些狼吞虎咽。
“达达利亚,你的手艺也太棒了吧!怎么做到的?”角色故事或是剧情中可没有描述过公子的厨艺,对于这碗鲜美可口的羹汤,塞纳莱实在是意外。
公子见他吃的香甜,不禁单手托着腮笑道,“不过是随便做做填饱肚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哪有!分明就是大厨!”
雪隐鼬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嘴里的食物半天才消灭下肚,随后正色道,
“如果只是填饱肚子,面包或是速食面都可以,但你不仅学会了国外的菜式,还在原本的基础上做了创新,将本国的食材与异邦的料理手段融合,才有了这道极致一钓,当然很厉害啊!”
【好了宝贝别说了,再说妈妈就要怀疑自己在看中华小当家了。】
【阿帽:什么狡猾小情侣的互夸小把戏,幸亏我跑得早!】
【我说真的,塞纳莱不会是公子厨吧?我观察好久了这娃有问题!】
看到眼前的弹幕,塞纳莱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担心公子怀疑,又急忙找补,“总之,我很佩服做饭好吃的人,忍不住就会多夸几句...”
“喔,是这样啊。”公子憋着笑,若有所思地仰起头,“既然你喜欢我做的饭,那不如...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什么?”塞纳莱手一抖,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愣怔半晌,含在嘴角还露着半截的鱿鱼须都忘了嚼,眨了两下眼睛,突然附身趴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找起勺子。
公子这是在干吗?他不会不懂这样的话另有深意吧?
难不成...他喜欢我?
心中还未有定论,身体却先一步欢喜地作出了反应,他的耳朵一抖一抖的,尾巴尖也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摇摆起来。
不对不对,好离谱的推断!
这可是满心满眼只有战斗的达达利亚啊,又不是总带着厨子眼镜的自己!
不能再想这些,不然总是坏事的耳朵和尾巴,会被达达利亚注意到的。
塞纳莱扶着桌角坐起身,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住半秒,“嗯?”
“就是,天天做饭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塞纳莱脸上的红晕从眼底一路爬上耳根,指尖扣着桌角,垂眼解释,“俗、俗话说,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万一被哪个喜欢你的人听到心里去,会当真的!”
“哈?”
达达利亚的面部表情很精彩,他先皱起眉心,又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苦笑,最终摇了摇头,心生一计,撑着下巴故作疑惑地问,“这里哪有什么喜欢我的人?我不是只对你说了这样的话吗?”
塞纳莱心道:果然达达利亚在感情上就是一张白纸!
他故作轻松地捧起瓷碗,对着边缘吹小口小口地吹气,“我的意思是,不能对别人乱说,不然被误会了,会被当成渣男的!哎...算了,你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是渣男...”
“如果只对你呢?”公子轻声打断他。
“诶?”塞纳莱捧着碗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中写满惊讶,“你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这样的话,只对你说呢?”达达利亚坐直身子,神情忽然变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