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还算宽敞，戈荣醒来时虽然头还是昏沉，但比之前好受不少，至少胃里翻江倒海的劲儿没了，脑子里要离家出走的叛逆血管也安生下来，没再折腾。
他睁开眼，打量四周，神情中带着迷茫。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沉到肚子都开始抗议，饥饿感痛击他。
不知道是谁给他盖了这么多被子，戈荣觉得身上疯狂出汗，起身掀了一层。
“醒了？”
察觉到他的动静，宇明舟拎着保温桶从门外进来。
有冷风妄图从门缝中钻进来，但还没来得及冲到戈荣床前，就在宇明舟的阻拦下偃旗息鼓。
宇明舟关紧了门，肩头上趴着的两片雪花快速消融。
戈荣“嗯”了一声，坐起身来。
“饿了吗？”宇明舟洗了把手，脱下外套挂在椅子背上，掀开保温桶：“给你带了点儿粥。”
盖子打开，浓郁的肉香混着米香飘了出来，勾得戈荣嘴里的口水疯狂分泌。
“哪儿买的，闻起来还挺正宗。”戈荣捧着碗，等宇明舟拿勺子给他盛。
“我做的。”宇明舟垂着眼，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他给戈荣盛了满满一碗，还配上一小罐咸菜，红红的颜色与皮蛋瘦肉粥异常相搭：“这是中超买的，不知道正不正宗，你尝尝。”
戈荣一口粥刚塞进嘴里，温热的米粒混合着肉香与皮蛋的醇厚暴击他的味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饿得狠，这粥不是一般的好吃。
所以他难以相信，此粥出自宇明舟的手。
“你做的？真的假的？”
他又喝了两口才来得及在间隙中发出质疑。
宇明舟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他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戈荣身边时，自然地摸向戈荣的额头。
退烧了。
但两人的距离很快被戈荣单方面拉开。
“干什么？”戈荣面露警觉，很不适合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宇明舟似笑非笑：“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摸你额头可不止一遍。”
“？”
戈荣眯眼看他，“宇明舟，你说的话很怪。”
气氛中刚生出的一丝暧昧被他搅和得无影无踪。
宇明舟看了他一眼，眸底深处闪过丝无奈，捧着碗慢条斯理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你刚退烧，得及时补充营养。”
戈荣的烧起得快，退得也快，主要是因为劳累导致免疫力差，染上了重感冒。
现在烧退了，感冒症状虽然没消失，但仔细养几天就能好，问题不大。
戈荣越听越觉得古怪，本能地往宇明舟另有所图的方向想。
他开始做找补，以打消两人除合作伙伴、商业对手关系外的任何可能。
“没关系，我不会轻易嘎掉，宇老板不用这么谨小慎微。至少在你退房之前，我都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承担巨额赔偿费。”
宇明舟身形稍顿，放下了勺子：“你觉得我就只是为了这个？”
“也不是。”戈荣语气轻松，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专门说给什么人听：“宇老板的战略眼光比我长远，我哪儿能猜到您对经济局势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和打算。但我明白，我们现在的合作关系坚不可摧，至少在宇盛和戈全华倒台之前，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
他这话说得耐人寻味。
表面上是在肯定两人的结盟，实则是说，两人不能有也不该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宇明舟垂下眸。
他怎么能听不出来，戈荣这是在拒绝他。
他早该想到的，像戈荣这么敏锐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用意。
戈荣静静地吃着粥，并未动小碗里的咸菜。
宇明舟看着他的动作，不发一言。
屋外被望不到尽头的白覆盖，大雪从灰蒙蒙的天际飘落，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粥挺好吃的。”戈荣的面色稍有好转，苍白的唇难得有了点儿血色，他主动收拾好保温桶：“下次别麻烦了，武梦妍说中超有很多速冻食品，粥也有冲泡的包装。”
“不麻烦。”宇明舟的眸子低垂着，没有去看戈荣：“我做粥不是为了巩固我们的契约，也不是装模作样为了减免房租，见缝插针博取商业利益。”
“嗯没事。”戈荣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宇老板没那么……”
“先听我把话说完。”宇明舟望向他，深邃的眸底似乎包含很多情绪，但说出来的语调却是淡淡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如果非要深究原因的话，大概是，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戈荣有些沉默。
他靠在床头，大半个身体都在被子里，而宇明舟就坐在床边。
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宇明舟的话让他本能性地想要逃避。
“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了。”
“你真的明白吗？”宇明舟苦笑一声，垂下眸子，面上带着丝自嘲的意味。
“最开始我也以为我们能顺利走完这段婚约，一年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只是一场计划之外但无伤大雅的误会。”
“但现在，我无比感激这场命运赠予的偶然。”宇明舟的神情紧绷，身侧的手攥成拳。
“如果可以，我想为这场婚约续一个长约。”
宇明舟的肤色冷白，两天来的奔波让他的神情中染了疲惫，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丝别样的情绪。
说刚才那番话时，他并没有看戈荣。
此刻他脊背僵硬，薄唇微抿。
他在等戈荣的回答。
空气安静了两秒。
戈荣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
“液体要输完了，帮我喊一下护士。”
宇明舟：“……”
他看了眼头顶的药瓶，起身：“嗯。”
气氛紧绷到极点又骤然松弛。
“刚才有点儿没吃饱，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买份饭吧。”戈荣接着道：“我记得不远处有家印度饭店，不要辣咖喱。”
宇明舟：“好。”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也想出去转转，回来听戈荣思考后的答案。
印度饭店门口的人很多，圣诞节期间很多饭店都关了门，附近只有这家开着。
宇明舟买到饭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当他返回病房时，床上哪还有戈荣的身影。
宇明舟问起，收拾病房的护士给出答复。
“他结清医药费离开了。”
宇明舟愣在原地。
手中的盒饭渐冷。
很显然，他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