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匹马戍梁州【完结番外】>第186章 向春

  喻至忠带着下属以及谈尘几人走到驿站,意外地在这里见到了谢昕。

  “杜先生怎么来了这里?”喻至忠笑着,与他坐上了一桌。

  谢昕喝着茶,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想在第一时间恭喜喻将得偿所愿。”

  喻至忠听着他这声道贺,总觉得里面夹杂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谢昕只是想挑起他心中对周茗的不服,但压根没想到他会让人去元中劫范蔚熙,更是不曾料到他会将范蔚熙交给周茗,让周茗拿着人去威胁赵瑾。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恨不能先断了自己一指。

  喻至忠道:“事情已了,往后在岭南,我也不用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了。”

  谢昕看了一眼隔了一个桌的谈尘几人,问道:“那几位看着有些眼生?”

  喻至忠笑道:“此番多亏他们,否则哪能让事情这般顺利。”

  “哦?”谢昕扬了扬嘴角,“愿闻其详。”

  喻至忠半掩着口,小声对他道:“这是几个土匪,杀过人越过货的那种,我让他们装作货商,在周茗出兵之前先入元中,等待我的指令行事。”

  谢昕眼中一寒,这抹目光却是稍纵即逝,他看了那几人一眼,对喻至忠道:“喻将对他们就这么放心?”

  喻至忠眼睛一眯,道:“你的意思是……”

  谢昕在桌上比了一个“一”。

  “这种事情,何必给人留把柄?”他冷冷一笑,带着点意味深长看着喻至忠,“喻将难道不这么以为吗?”

  “有理,今夜就能动手。”喻至忠说完,又看向谢昕,“若是不出所料,我就能接替周茗的位置,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入我麾下,替我出谋划策?我觉得,我们是一路人。”

  谢昕道:“那要看喻将日后想做什么。如果是揭竿起义一类的事情,我倒还算有几分兴致,若是其他,那便算了。”

  喻至忠冷吸一口气,“先生还真是……心狠手辣。”

  “是啊。”谢昕撑着腮看他,“我把话放这儿了,该怎么选,喻将自己先掂量掂量。”

  喻至忠听出他要走,问道:“先生不回岭南?”

  谢昕道:“等喻将考虑好了,我再回不迟。今日只是碰巧路过此地,我还有事,告辞。”

  他起身便走,看背影很是匆忙,喻至忠盯着他离开了视线,才又一次看向谈尘几人。

  确实是不能留。

  战毕的第二日,赵瑾便让人加急给梁州送了家书,但秦惜珩思她太过,接到家书便跨马启了程,抵达元中时整座城都静了。

  赵瑾才从墙头巡视完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秦惜珩嗅着她颈子里的气息,委屈道:“十二天三个时辰,好久啊。”

  赵瑾抱住她的小姑娘原地转了一圈,也道:“是啊,好久。”

  “让我好好看看。”秦惜珩红着鼻子打量她半晌,说道:“脸色不大好看,这十多天很难熬吧?”

  “想到早点结束就能见到你,也就不那么难熬了。”赵瑾牵着她进了自己在学堂里住的客房,问道:“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怎么不等明日白天再来?”

  “急的。”秦惜珩帮她卸甲,鼓着嘴说道,“一日三秋,度日如年。”

  赵瑾道:“我本来还想赶紧处理完这边就回去,省得你大老远地……嘶——”

  秦惜珩手上一停,问她:“身上有伤?”

  赵瑾知道不可能瞒过她,也就认了,“有几处。”

  秦惜珩不敢再碰她了,又问:“哪几处?”

  赵瑾自己脱了剩下的甲,将衣裳也全解了。秦惜珩看着这包扎潦草的伤,心疼得眼圈泛红,“你自己处理的?”

  “不是特别严重,一个人倒也能够应付。”赵瑾笑笑,不甚在意,“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蕙蓉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跟着我。”

  秦惜珩问:“药在哪儿?”

  赵瑾指了指床头的药箱,对她道:“正好呢,你来了也能帮我。”

  秦惜珩指下轻缓地解了她身上的包扎,一眼看去又忍不住道:“这也叫不严重?”

  赵瑾揉揉她的脸,笑道:“我皮糙肉厚,好的快,这些真不算什么。”

  新伤旧疤混于一身,秦惜珩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叹着长气道:“你这哪像个姑娘的身子。”

  赵瑾蜷腿盘坐在床上,转过身来环住她的腰,笑意昂昂道:“那不是还有你来疼我?”

  秦惜珩稍稍板了脸,故意道:“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不吃。”

  赵瑾搅着她的手指,笑问:“那阿珩吃哪一套?我现学还不成吗?”

  “别乱动。”秦惜珩挣脱了手,仔细地给她重新洗伤上药,动作格外小心。

  “阿珩。”赵瑾倚在她怀中,跟只猫儿似的格外温顺,说道:“我现在真的很惜命。”

  秦惜珩鼻腔里有些酸,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嗯”了一下,“我知道。”

  两人自此便再一致地都没开口,直到几处伤口都处理好了,赵瑾穿上里衣,拉着秦惜珩坐在床沿上,疲累地往她肩上一靠,说道:“我这几日说不累是假的,但我不敢对人说。现在战事平了,我终于能对你说一说了。”

  秦惜珩绕开她身上的伤处,轻轻地搂住她的腰,“你想对我说多久都行,怀玉,你往后不是一个人。”

  她稍一低头,便对上了赵瑾明亮的眼,她再压下下颌,与赵瑾触了触唇。

  “我要这世上再无战事。”秦惜珩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要你往后永远只守着我一个人,身上再不添伤。”

  “好。”赵瑾扣住她的手,又吻她一下,道:“我会替你达成,等到海晏河清,我就只绕着你一个人转。”

  秦惜珩莞尔一笑,说道:“这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此次将许州也收入囊中,咱们日后就彻底不用担心粮食了。”

  赵瑾道:“元中之外一马平川,此次城内粮食积存不多,也不好长久作战。现在将许州争夺过来,元中往后即便是再逢战事,我也不怕了。”

  秦惜珩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得尽快来做了。马上就要春耕,这可是一年之中最难得的时候。上次来元中敦庭走访,好些百姓都得借田来种,剑西尚且如此,许州等地的土地多半也被乡宦兼并了。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早些理个章程出来。”

  赵瑾道:“是啊,马上就是四月了。”

  提及四月,两人默契地想到了一处,赵瑾又道:“只是可惜,今年吃不到蔚熙种的菜了。”

  秦惜珩慨叹,“这么快就一年了。”

  赵瑾拉着她进了被,舒舒服服地拥着人说道:“日日都是孤枕,不是睡城墙就是睡街头,还是我妻好啊,抱我哄我不说,还能替我暖床。”

  秦惜珩揉着她的腰,眼中带上了点勾惑的艳态,道:“那我还能欢愉你呢。”

  赵瑾按住她的手,求饶一般道:“我近来身娇体弱,怕是服侍不好殿下。”

  秦惜珩道:“那就换我到上面,我还不知道在上面看你是什么样的。”她说着还真的翻身上来,赵瑾任她骑坐,身上的不适和疲惫都化作了想要的欲/望。

  也不是不行。

  “算啦,逗你的。”秦惜珩这样看了她良久,还是重新躺下,“即便你想,我也不在这个时候给。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你多的是时间服侍我。”

  赵瑾挑挑眉,“就知道我妻疼我。”

  秦惜珩凑近来吻住,贴着她的唇瓣说道:“也不知你这张嘴究竟是随了谁,堵也堵不住。”

  “看人。”赵瑾挑起秦惜珩的下颌,端详着道,“如这种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的阿珩,我的赞词只多不少。七娘,分开的时日里,我若是不靠着想你,根本撑不到现在。”

  秦惜珩脸上带了点嫣红,怯羞地缩到了赵瑾颈下,“你这人,说情话的时候都是这么突然的?”

  “我这是言不由衷。”赵瑾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困意袭来之际听到外间响起了三更的更声。

  夜向沉而去,宫苑深深空落寞,林佳书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人道:“回贵妃,已经三更了。”

  话说完,这宫人又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听闻圣上今夜要去石昭容那里,贵妃还是别等了。”

  “知道了。”林佳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掩口打了个哈欠正要睡下,便听外面守夜的宫人惊道:“圣上?”

  林佳书忙扶着肚子坐起来,刚要起身,秦潇已经入了内,快走过来按住她,“坐着坐着。”

  他才说完,林佳书便低低地叫唤一下,又对秦潇笑道:“他刚刚踢了我一下。”

  秦潇摸着她的肚子,掌心之下便觉得动静不停,很是心疼道:“都三更了,他竟还这样闹腾你,日后只怕是个不消停的。”

  “无妨的,只要他平安健康,这也不算什么闹腾。”林佳书笑看他,忽然记起了什么,问道:“圣上今夜不是要去石昭容那里吗?”

  秦潇道:“我才从海晏殿回来,只怕去了那边看见一张不想看的脸会发脾气。”

  林佳书问:“谁敢让圣上如此动怒?”

  秦潇揽抱着她,叹了声气,将外面的事情只说了一半,“周茗败了不说,还死在了赵瑾手中,更是赔上了一个许州。”

  林佳书没有再问,宽慰道:“圣上先睡一觉吧,等到明日说不定就能想出好对策了。”

  秦潇来她这里也是为了宽心,当下便草草洗漱一番,忍着一肚子的窝火睡了。

  岭南败阵的消息在邑京传开时,已是又过了几日。

  宁太后看完一早从宫外来的信,问着俞恩:“近来入宫的妃嫔,潇儿都宠幸过吗?”

  俞恩道:“有几位还不曾过。听闻前几日晚上,圣上要去石昭容宫里,可临了还是去了芷兰宫。”

  宁太后将信往桌上一摔,板下了脸。

  俞恩劝道:“这些时日朝事繁忙,就随圣上去吧。林贵妃再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圣上记挂那边也是在情理之中。”

  宁太后忿道:“若他每夜只去芷兰宫,如何能再有孩子?周茗战败的事已经这么多天了,岭南现在无人了!可现在呢?现在正是要大举用人的时候,他再这样下去,世家们都要被得罪个遍!”

  俞恩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宁太后静了静,对她道:“去让石昭容来一趟,就说我近来新得了两面好料子,觉得很衬她。”

  林佳书陪着秦潇用过了午膳,回宫路上意外看到太液池边的枯木抽出了绿芽,顿时觉得新奇,对身后的宫人道:“去那边走走。”

  宫人小心地扶着她,提醒道:“贵妃当心,别离池子太近。”

  林佳书紧着这个孩子,从不让自己太过冒险,她在十步外的地方就停下了,看着这已有春意的太液好景,畅快地伸了个懒腰。

  不远外来了个声音问:“是贵妃林姐姐吗?”

  林佳书回身一看,笑道:“原来是石昭容。”

  石昭容慢步过来,对她盈盈一福礼,“我才从太后宫里出来,竟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林姐姐。好些日子没见到林姐姐了,林姐姐这身子越发沉重了吧?”

  林佳书摸着肚子,莞尔道:“是呢,不过也快了。”

  石昭容眼露艳羡,“真好啊。”

  林佳书便想到了前几日晚上的事情,说道:“圣上近些时日忙于朝事,夜夜都要三更之后才歇,我听闻昭容一向是早睡的?”

  石昭容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解释,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是啊,圣上的确是忙。先是剑西反了,紧接着又是洛安的矿反,朔北三地居然也跟剑西沆瀣一气。听闻此次周帅兵败,正是因为剑西得了朔北的援助。”

  林佳书脸上的笑一僵,马上追问:“你说什么?朔北三地反了?是哪三地?援助剑西的兵马又是朔北哪里的?”

  石昭容惊讶,丝毫没注意到几个宫人投来的阻止目光,说道:“你竟然不知道?自从那程新禾的狼子野心昭然于众,被扼杀在朔北之后,朔北的西北三地便吵着要圣上给个说法。但程新禾勾结燕王意图不反在先,圣上要如何给他们说法?”

  林佳书顿时脸色惨白,又问她:“那镇北王妃呢?那我姐姐呢?”

  石昭容看她的模样不像假装,直接便说了:“听闻镇北王妃放了一把火,自焚了。”

  林佳书迅速看向一众宫人,质问道:“是这样吗?”

  宫人中无一人敢开口,林佳书提高了声音又问一遍:“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石昭容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听她又对宫人道:“我要见母亲,去宫外传话,请母亲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