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疼了?”时亦没好气地脱去风宁的外衣,隔着一层单薄的,被血液浸透的里衣观察她内里的伤口,“明明知道不能随便动用灵力,还用做什么?”
“越凝的剑抵到了我的脖颈处。”风宁低着头,看着胸前不断渗血的地方,神色不变。
若是在那个时候,她还不出手,太过有失越神宗的颜面。
“越凝比之她姐姐并不差,只是性子还要再多磨练磨练。”风宁声音中混着几分怀念。
她对越凝的宽容,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姐姐的缘故,是愧疚还是什么,她已经无法辨别。
“若霜临走时留下的两幅画卷,你怎么看?”时亦捏着枚类似棉球一般的沾了两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用丹药滑开的汁水。
“不清楚。”风宁迟疑了下。
棉球抵在细腻的肌肤上,时亦目不斜视,她眉头微微蹙起,猜测:“若她们真的还活着,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她们带回来。”
风宁“嗯”了声,以她对若霜的了解,那人这般做的目的无法是想要逼她去异族见一面。
只是,现在还不是好的时候。还要再等等,等她的身体再好一些,等她可以多调动点灵力,更要等她的灵力,完全转换为混沌灵力。
以及……她还想和慕予希,多见几面。让记忆中,那人的面容再清晰点。
“咚咚”。
正想起,外面传来的敲门声透过屏障传到两人耳中。
时亦手中涂抹的动作一顿,感知到外面人的气息,扬眉和风宁对视了一眼:“慕予希来了。”
风宁眼底莫名涌上一层哀伤,但很快被女人敛去,她偏开脸,修长的十指拢住衣衫,对着时亦点了点头。
后者了然地放下药汁,起身去看门。
“慕予希。”她堵在门边,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你来做什么?”
如今的风宁已经受不了任何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而慕予希,是现在为数不多的,可以伤到风宁的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可以让风宁心绪不稳,灵力混乱。
“我……”慕予希沉默了下,望着时亦防备地模样,她想要勾起唇笑笑,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唇角牵起,犹豫半晌,在时亦询问的目光中,她低声道,“我有话想问尊上。”
“什么话,本宗可以为你传话。”时亦没有像前几次那般,直接让慕予希进去。
差距到时亦自称上的变化,慕予希张了张口,知道是因为今日为越凝说话而引得时亦布满。
又或者说,是前几次,每次她和风宁聊完后,风宁都会出现变故让时亦一开始对慕予希的信任一点点降低。
如果说,之前时亦是极力撮合风宁和慕予希,现在,她可能不会要仔细思考一下,要不要再插手这两人之间的事。
两人一个变扭的什么都不愿意说,一个恨这种行为。
“宗主。”慕予希视线越过面前的人,直直地落在身后结界内,低着头不知在坐着什么的女人。
结界遮挡了大部分探索的目光,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轮廓,“洛兮临走时,说我日后会后悔今时今日所为。”
时亦眯起眼睛:“所以呢?”
“我想知道,她这么说的理由。”慕予希眼神虚幻不聚焦,没有具体的落点,像是无头的苍蝇般急促。
时亦眉心凸起,小山般,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去,她扭头回望了眼屋子内的风宁,细长的手指点在门边,终是于心不忍地叹息一声。
“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刨根问底。”时亦道。
“是不是除了迁转阵法,她还做了什么?”慕予希猜测地问,她时刻注意着时亦的面部表情,想从中找寻到一丝痕迹。
可都没有,面前的人除了在她一开始来时有点表情外,其余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
“不知道。”时亦淡声道。
风宁不让说的,她自然不可能告诉慕予希。
“我想见尊上。”慕予希再次重复一开始的诉求。
“阿宁有事,不方便。”时亦想也不想地拒绝。
“养伤吗?”慕予希想到刚才听见的那声让她心跳停滞的痛苦低吟声。
这人什么时候又受伤了,伤的如何。
在启宁殿的二十多年中,风宁也曾因她不知道的原因受过重伤,可每次都是一声不吭,独自面对疼痛。在她用血液为对方疗养时,风宁也总是眉眼平和的恍若无事发生。
可刚才的那声,夹杂的疼痛太明显了,是隐忍了许久后,依旧无法压下的疼。只能妄想通过声音缓解些许的疼。
心疼的同时,慕予希只觉得自己无可救药,明明什么狠话都说出口了,明明说了只当个陌路人,甚至这几日还未曾见面。可当听见风宁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想要知晓她现在的状况。
风宁在她心中的地位,终究还是占据着最前方的位置。
她会因为越凝横在风宁脖颈间的那剑,立马断绝和越凝的合作关系。又会在得知风宁因为迁转阵法受到九成伤害时,恼怒对方的不告知,而故作平淡地说出挖心剔骨的话。
从始至终,她只想要这人亲口,将所有的一切告知她。
“是啊。”时亦笑了笑,不知是不是阴阳怪气,还是故意的玩笑话,“你道侣的那剑,威力可不小。”
耳畔的碎发被刮来的一阵微风吹起,慕予希抬手将那缕碎发挽自耳后,平静道:“我和越凝解除道侣关系了。”
越凝挑眉:“嗯?”
“刚才在贸易点西边。”慕予希抿了下唇,补充道,“宗主和尊上走后不久。”
时亦眨了眨眼睛,只听女人继续道:“现在,可以让我见尊上了吗?”
“我说了,阿宁在养伤。”时亦实话实话,稍稍透露出一些消息,“压制住越凝的那一击耗费了她不少精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承担不住使用灵力的后果。”
听着时亦再度变化的自称,慕予希知晓对方有了软化的迹象,她呼出一口气,第三次重复:“宗主,我想看看尊上。”
时亦犹豫。
“宗主可以在旁边。”慕予希继续道。
“好。”时亦松口。
慕予希悬着的心放下,她今日一定要询问出风宁到底还瞒着她什么,洛兮又为何要说她日后会后悔。
时亦侧开身子,给她让出路来。
慕予希道了声谢后,迎面朝着那处结界走去。
风宁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她舔了下唇,看着越来越近的,熟悉的人,之前的松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挥去的紧张。
她并未听见慕予希和时亦说了什么。
“尊上。”踏入结界,站定在风宁一米外的位置,慕予希定定地望着面外略显憔悴的女人,她恭敬地行了一礼。
风宁怔了瞬,有多久没看见慕予希对她行礼了。反应过来后,她自嘲地勾唇一笑,她怎么忘了,慕予希说了,以后见面只是路人。
既然是路人,见到她,自然是需要行礼的。
不止是风宁,就连时亦也被慕予希的这个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她站在风宁斜侧方,不解地望着对方。
“不必多礼。”风宁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苦涩一笑,“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怪她多想,从贸易点的最西方回来,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她实在想不到慕予希为何要在这么短的时间来找她。
莫不是,风宁眼神动了动,是还在担心她降罪越凝,来为人求情的。
想到这个可能,刚才被药汁涂抹过,还未愈合的伤口似乎再度裂开一条缝,然后被人撒上无形的盐水,一遍遍的折磨。
风宁垂下眸子,清冷孤傲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嘲讽的意味,她忍着钻心刺骨的疼痛站起身,歪过头对着时亦道:“时亦,你……”
“目前已经无事了,我就在这守着你。”时亦看着风宁的目的,先一步打断,并明确道,“不然我不放心。”
风宁无奈地弯了下唇。
“尊上的伤如何了?”慕予希缓了缓,寻了个好的话题开头方式。
“还行。”风宁微笑。
话题被终结,慕予希张了张嘴,她沉默片刻,继续道:“尊上可否让我看看你的伤。”
或许她的血液可以为对方医治。
“……好。”风宁颔首。
她抬手,指尖绕着腰间的束带,微微用力向外一拉,主动解开腰间的束缚。
慕予希没想到风宁会这么直白,她抵住唇,闷闷咳嗽了两声。
风宁动作顿住,关切地看向慕予希:“怎么了?”
慕予希摇摇头。
“阿宁的伤在胸口处。”时亦传音给慕予希解释道。
慕予希抿住,她亲手刺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处伤口的位置,只是看着风宁冒然要当着她的面解开,还有些不适应。
“算了,我还是去外面吧。”时亦总觉得空气中的似乎有排斥自己的分子,让她有些不自在。
风宁的视线扫向她。
这人,刚刚让她走不走,现在,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临走前,时亦不忘拿出一枚丹药喂给风宁。
“有事慢慢说。”时亦传音给慕予希,“至少,顾念一下风宁的身子。”
“嗯,我会注意。”慕予希回音道。
得到回应,时亦勉强放下心来,动身向外走。
“你来找我只是想看我的伤口吗?”风宁指尖停留在束带上。
“其中之一。”慕予希道。
“越凝的事吗?我既然说了不会追究她的责任,自然不会做出什么。”风宁强调,手指从束带上滑落。
“不是。”慕予希走上前,微微扬起头,“我还是真想知道,你还隐瞒了我什么。”
“我总不安心。”慕予希低声。
这次越神宗和自由贸易点共同排查异族人,她有一种错觉,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风宁了。甚至当异族的那位首领,若霜的出现,让她这种错觉越加深重。
“风宁,你想让我日后,像你这般承受你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吗?”慕予希轻笑,“做完一切,等尘埃落定后,让我自己探寻真相?”
“不是。”风宁哑着嗓子,她突然觉得,心平缓了些,“我想你快乐。”
“你让我想想,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