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以来，路愿湫确实如她同卫玥保证的那样，只是每天坚持给她发一些消息，像是确认她依然还在一般。
这样直接打电话来，其实已经越过了她们事先约定的距离。
如果方才没有看到那些原著评论，卫玥说不准还会犹豫要不要接，但现在，她只是反映了一瞬，就接通了电话。
“卫玥？”
路愿湫的声音带了点意外，像是也没想到这通电话能被接通。
卫玥躁乱和无措的心在此刻安定了下来，她知道，没有什么比如今路愿湫的平安快乐更重要了，横在她们之间的关于周悦的问题，或许可以暂时搁置。
于是她声音放轻了些：“……嗯，怎么？”
这是很明显的态度软化的信号，路愿湫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却由衷地感到欣喜。
她握紧了手中精心包装起来的礼盒，说出来的内容却很严肃：“我收到了消息，因为要面临的违约金和赔偿款总额太高，周家现在已经准备申请破产了。”
“但我觉得不管是周青山还是周靖，应该都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他们如果有后手的话，可能最近就会行动了。”
卫玥并不意外周家会申请破产，复苏计划设计的人员、技术、金额极大，又面临舆论的风口浪尖。同样处于漩涡中心的路家如今状态都岌岌可危，更何况作为源头的周家？
但路愿湫说得对，周家并不是关键，周青山和周靖才是。
“我知道了，最近会让人注意他们两个的动向。”卫玥应了一声，觉得路愿湫特意打电话来，除了想要第一时间通知她注意安全外，应该还有别的事。
于是她又等了一会儿，电话里果然又传来声音，只不过这次路愿湫的声音低了不少：“然后……我可以和你见一面吗？”
听起来简直是把她自己放到了极低的位置。
卫玥本就软化的心更没法再强装淡漠，尤其想到接下来她可能会一直忙下去，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嗯，去之前那家店？”
“……啊，好！”
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卫玥真的对她不再刻意拉开距离了。
路愿湫向来淡然而又不露声色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颜，但她想到自己放在礼盒里的东西，笑又很快敛了下来。
……
她们常去的是校内的一家咖啡厅，卫玥很喜欢这里的美式，有时候自习会拉着路愿湫直接来这儿，路愿湫虽然对咖啡并不感冒，跟她来的次数多了，偶尔也会喝一杯。
卫玥进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路愿湫——她坐在她们经常选择的靠窗的位置。
而路愿湫一直在看着进门处，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卫玥，她的眼眸好像瞬间亮了起来。
卫玥不想再让她等，几步就走了过去，坐在了路愿湫的对面。
明明和往常一模一样，路愿湫却突然觉得有点束手束脚，她此刻的表情有问题吗？动作仪态有没有缺漏，等会儿应该说哪些话题？
她往日的镇定自若，如今彻底不复存在。
卫玥自坐下来之后，眼神就一直落在路愿湫身上，作为最亲密的人，她自然是发觉了路愿湫的不自在和隐隐的紧张，主动开口道：“这次你要喝点什么吗？”
“……嗯，和你一样就好。”是卫玥挑起的话题，路愿湫自然只会应下。
卫玥却是眉梢一挑：“美式你之前几次都喝不习惯，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摩卡吧。”
之前路愿湫总想尝试一下冰美式，只是都被苦得受不了，最终最适合她的还是口感温和的摩卡。
“……好。”路愿湫心中的紧张和忐忑，在卫玥的态度里渐渐被化解。
再点完单之后，她们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卫玥是想等路愿湫先开口说来找她的目的，而路愿湫则是摸不准卫玥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不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否会让她好不容易软化的态度再度变化。
最终还是等咖啡上完了，卫玥先开口问道：“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在刚才的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听到这话，路愿湫感觉手上的热摩卡，也无法温暖她冰凉的掌心。
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们就不能见面了吗？
已经一个星期了……除了上课以外，她们根本没有见过面，就连她主动牵起的话题，卫玥都只是回复寥寥几语。
路愿湫心中无法克制地泛起了强烈的酸涩感，原本因为卫玥愿意与她见面的喜悦也被狠狠冲淡。
她本就不怎么感冒的咖啡气息，也让她更为难受。
“……我有件礼物想给你。”路愿湫垂眸，不敢去看卫玥此时的神情，“本来是打算当做我们一百天纪念的礼物的，不知道……你现在还想不想要。”
“但我想亲手送给你。”
她说完，将放在身旁的一个小巧精美的礼盒递给了卫玥。
依卫玥的性子，即便不想要，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很过分的行为，顶多是不接受然后退还给她吧……
路愿湫看着杯中咖啡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扯了扯嘴角，是一个有些自嘲的笑。
而在她对面的卫玥，看着那个小礼盒，想到路愿湫刚刚说的“一百天纪念”，心中亦是泛起了些酸涩。
“抱歉……我没有准备一百天的礼物。”
卫玥启唇开口说着，话语落在路愿湫耳中，让她的呼吸也停滞，痛楚如浪潮般向她涌来。
就在她准备接受卫玥的拒绝时，她又听到卫玥说：“所以，就让我来准备一百零一天纪念日的礼物吧。”
路愿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卫玥说了什么，她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向了就在自己眼前的卫玥，对方那清亮的眼中，含着点释怀与爱意，一直注视着她。
“卫玥……”
路愿湫动了动唇，眼眶却先红了一圈，她知道，是卫玥先让步了。
在周悦的问题还没得到完全的解释、在她还在介意的时候，卫玥退让一步，再次走到了她身旁。
“我现在可以打开看看吗？”卫玥问着。
“当然。”路愿湫的嗓音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有些抖。
拆开礼盒，里面躺着的是一块有点眼熟，看起来便价值斐然、做工精细的腕表。
“这是……”卫玥将腕表拿了出来，眨了眨眼，在记忆里翻出了过去的画面，有些意外地说，“跟我那次送你的是同款？”
去年路愿湫的生日宴上，卫玥为路愿湫挑选了一块腕表，正是和她如今手上的这块是同款，只不过二者的颜色不同，一黑一白。
卫玥立刻看向了路愿湫的左手手腕，那儿正是那块白色款式。自从她们在一起后，路愿湫就一直戴着这块表。
“是的，我记得你之前也有戴手表的习惯，正好这款手表推出了新的情侣款搭配，就想着送给你了。”路愿湫不敢让自己的心意有任何保留，如今只想将自己全然地剖析在卫玥面前。
卫玥直接将腕表戴上的动作，简单明了地告知了路愿湫她如今的态度。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路愿湫轻声问道。
“就……这两天吧，虽然放在公寓那儿的东西不多，不过我在宿舍的床位可能也要打扫一下。”卫玥喝了口咖啡，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她如今可以说是归心似箭了。
“不用打扫！”路愿湫迅速应了句，在触及到卫玥诧异的目光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白皙的耳尖染上了醒目的红，声音几不可闻，“我做卫生的时候……会把你的床位也打扫的，所以那一块儿也很干净，你可以早点……”
在卫玥不在的这几天，每每回到宿舍，对路愿湫来说都是更清晰直观地告诉她，卫玥不在这儿了，她是孤单的一人。
卫玥床位和桌子上的东西，能极大的缓解她的思念。
现在，她一天都不想再多等了，最好卫玥今晚就能回来。
“咳，原来是这样。”卫玥显然也猜到了路愿湫这一系列话语背后的故事，脸上的笑实在止不住，“那明天吧，明天我搬一下东西，今天可能有点来不及了……”
“我帮你一起？”路愿湫当真是一点都不想等，眼中的急切和渴求一览无余。
“其实是我等会儿可能要出去一趟，估计回来的时候也不早了，如果今天搬，会忙到很晚的。”看着路愿湫这幅模样，卫玥心中泛起了熟悉的痒。
她舔了舔唇，想吻眼前人的冲动涌了上来。
路愿湫却在听到她要出去的时候，正了神色：“今天吗？你一个人？”
“嗯，找到了一些线索，要去确认一下。”
“那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吧，如果我不方便去的话……江蕴卷？”
卫玥摇摇头：“不用，现在你的安全最重要，而且如果那个线索确认了的话，那个任务员的目标就跟我和江蕴卷没什么关系，我们反而会是比较安全的。”
但路愿湫依然有些担忧：“如今周家这个状况，我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太过激的行动，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行为是不能用逻辑推演的。”
“放心，我周围还是有几个保镖的，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卫玥自然也想到这一层，自复苏计划出问题之后，她和卫泠以及路愿湫身边，都有专业的人员在暗处保护，“而且，我们之前就找人盯着周青山和周靖了，他们有什么动态，我们也能提前知道。”
路愿湫的眉头微微蹙着，显然依然担忧。
想到如今却是是非常时期，路愿湫这段时间的心理状态又一直饱受折磨，卫玥很能理解她的担忧，又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定时给你汇报？保证安全的。”
“卫玥……”路愿湫的唇动了动，她知道，卫玥总能很敏锐地觉察到她的情绪，给以最好的安抚，她说道，“其实这两块表……就有这个功能。”
“嗯？”卫玥有些疑惑。
“因为是推出的新型情侣款，你输入指令后，可以向对方发送你的定位消息。”路愿湫说着，指尖抚摸着手腕上，卫玥送给她的这块，“你送我的时候，它们还没推出这个功能，但我也不想换新的……所以自行改装了一下。”
“只是技术还没完善，所以有点缺漏。不需要我输入指令，只要你想……都可以知道我的定位。”
路愿湫说完，脸已经彻底被染红，也根本不敢与卫玥直视。
这其实是她准备礼物时隐秘的小心思，准备礼物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想的是，如果她和卫玥提起这件事，卫玥肯定会应下来并乐于给她发送定位，但却不一定会想知道自己的。
路愿湫当然希望自己能时刻和卫玥绑定在一起，所以说是技术缺漏，倒不如说是正和她的心意。
而在今天，礼物送出之前，她想得更多的是，只要卫玥愿意接受，那么之后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卫玥都能知道她的位置。
不在卫玥身边的时候，她也能有机会刷刷存在感。
卫玥听完路愿湫的解释，心中自然是无比的震颤，她知道路愿湫很没有安全感，却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
看着眼前，面上布满红晕、神情柔弱羞涩的路愿湫，卫玥只觉得心里的火升腾而起，烧得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但是不行，明明她们白天还在保持距离，怎么可以……一顿饭之后就重新亲上了？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
卫玥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把那股火压了下去。
可对面的路愿湫却睨来一眼，那眼神羞涩之中又带了点幽怨，卫玥还没理解她为何要这么看过来，路愿湫已经起身走到了她面前，直接吻了下来。
经过短暂的分离与彼此的心伤，如今的一个吻，当真是如触电一般，让卫玥浑身又酥又麻，熟悉的、柔软的触感，让她把那些纠结原则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刚才……明明想吻我的，为什么不？”
路愿湫微微喘着气，像是质问，却又带着委屈，指尖轻轻揪住卫玥的衣服。
“哪有这么快的……”卫玥被迷得神魂颠倒，却还要嘴硬说一句。
“那什么时候才不算快？”
“……起码到晚上吧。”
路愿湫没想到卫玥还真敢回答，又好气又好笑，还想再吻上来，这次卫玥往后退了退：“现在还在咖啡厅里呢，等我回来……再说。”
得亏是在单独的包间内，不然还真不知道她们要怎么收场。
没有允许接吻，路愿湫只能窝在卫玥怀里，再一次无比亲密地感受她的体温和心跳：“好，你答应了的，那就今晚。”
她明明说的是再说，怎么就变成今晚一定了！
卫玥腹诽着，却也没有开口反驳，哪怕就这么抱着路愿湫，她这段时间心中的空洞也被完完整整地填补了起来。
两个人依偎了一会儿，路愿湫主动说道：“……我知道你肯定还没放下那件事，我也还需要一点时间去确认一些信息，之后我一定会……”
然而，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命运未免开了个太大的玩笑给她们。
卫玥没有回复，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大概很难有解释，但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路愿湫更多的压力了。
她们又坐了一会儿，把咖啡喝完后才离开了咖啡厅。
“你准备去找谁？”路上，路愿湫问了句。
卫玥说出了那个她思索了很久，最终确定的“旁观者”：“路卿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