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在路愿湫提到这个字眼，她第一反应是半个月前，她们在南岛遭遇的那场意外；再早一点，是关于周悦的溺亡，但现在，路愿湫对周青霜的死，又再次提及了水这个概念。
但之前不是说周青霜是出车祸意外死亡的吗？
“青霜阿姨是在……海滨公路上出的事，当时她的车与迎面来的车子相碰撞，最后掉进了海里。”路愿湫对周青霜的印象都是从旁人那里得知的，对她而言，周青霜只是一个遥远的人、是周悦的母亲。
“如果我妈觉得有问题，她一定会去查，但是她可能没查出来什么，又或者她查到了，但她没有能力去抗衡？”
从卫泠的表现来看，那应该是后者。
倘若真的是人为事故，那么为周青霜挑选的是一块无字碑，是隐藏，更像是对那个幕后凶手的一种示弱，希望他能自此放过周青霜。
经过卫玥的提醒，路愿湫瞳孔缩了缩，卫泠的行为动机在此时才得到了全部的解释。
卫泠那么地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自己不能做到的事，转而来寻求路愿湫的帮忙，或许正是因为，早在十几年前，她就已经尝试过去对抗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了。
那么卫玥，要完成的任务，会是和这个人有关的吗？
路愿湫眉头紧蹙，原本她倾向于向卫玥透露些许之前卫泠同她提及的事，因为那夜她得到了卫玥的保证，她相信卫玥是守约之人，那么如果将自己这边知道的信息告诉她，或许能帮助卫玥更快一步地完成任务，摆脱那不知名的束缚。
她也很想知道，卫玥的过去。
但眼下路愿湫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了？”卫玥看到路愿湫的脸色相当不好看，带着几分摇摇欲坠，关切问道，“是我哪里说错了吗？还是，你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
路愿湫吸了口气，迅速调整状态，想让自己看起来并没什么事，她提了提唇角，道：“我只是有些震惊和懊恼，青霜阿姨这个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只从周悦和旁人那里听到了一些零星的说法，认为她是车祸意外坠海的，重点是车祸发生，坠海是后续的结果，因此我和你提起的时候，都只是说车祸。”
“那后来，有调查结果吗？比如说和她相撞的那辆车？”路愿湫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卫玥将声音都放轻了些。
“我记得当时通过监控来看，是对方的车偏移到了青霜阿姨的车道，导致两车相撞的，最后一起坠入了海中。”
路愿湫将手搭在了卫玥的肩上，在有暖气的室内，卫玥脱下了厚重的外套，这样最基础的触碰，能让她感知到对方的温度与存在。
“那这个人就很可疑啊！如果去顺藤摸瓜的话……”卫玥刚激动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如果能这么简单的话，周青霜现在也不至于在一块无字碑下面了。
路愿湫也叹了口气：“对方也在这场意外中丧生了，并且他并没有什么直系亲属，人际关系简单，想调查什么也查不出来的。”
她们还是知道得太少了。周青霜出事的时候，路愿湫才刚出生，卫玥甚至还在等着投胎，而到如今，周家早已改朝换代，知道当年详情并且有可能说出来的……恐怕只有卫泠了。
但其实即便卫泠不说，眼下不管是卫玥还是路愿湫，心中都有了对幕后真凶的指向，甚至卫玥心中的天平再次倒向，认为周青山应该是那个高级任务员。
周青霜和周悦的死亡，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而半个月前的南岛事件，或许周令也早就被他安排了人监视，因此他摸索到了她们的行程，在第二天便进行了剧情调整，带来了那场“意外”。
只是，如果真的是周青山，那么卫泠调查到了他吗？如果调查到了，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无法抗衡呢？
线索推进得越来越快，卫玥倒是感了兴奋。她想，只要早点把这个任务员揪出来，那么这个小世界的危机就会解除，之后路愿湫也不用再担心剧情调整、磨损自我意识的风险。
可与她的激动相对比的，是路愿湫愈发沉静的眼神。
“好了，现在的时间……也快两点了，你不是说卫阿姨很重视除夕春节吗？喝完粥早点回去吧。”路愿湫拍了拍卫玥的肩，提醒着。
卫玥的表情立刻垮下来：“啊？这么快就两点了！”
她知道自己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回去跟卫泠吃年夜饭是一件，跟江蕴卷沟通今天知道的这些信息，更是重中之重；可时间还是过得太快了，她感觉自己和路愿湫见面根本没多久。
之后又是春节，卫家可能不走亲戚，但路家肯定要走的，那时候又要好几天……最关键的是，在路家，因为监听器，她和路愿湫连视频都不行！
卫玥耷拉着眉眼，将脑袋埋进了路愿湫怀里，嘀咕道：“真希望一切快点结束，等到复苏计划失败之后，这些人都无法再限制你了。”
“不会很久的。”路愿湫不曾抗拒她的动作，看着卫玥的眼神软了软，只是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
等到踏进卫家的院子里，卫玥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卫泠发个消息说，她出去了一趟。
或者她偷偷地溜进去然后装作一直在自己房间休息，也可以瞒过卫泠吧？
于是卫玥放轻脚步，用指纹锁打开大门后，又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别墅内。在玄关处提前侦查了一下客厅，确认没人后，她迅速换了鞋准备朝二楼自己的卧室冲去。
“咦，卫玥，你回来了啊？”
然而没想到，有人直接将她拦在了楼梯上。
“顾、顾医生……”卫玥眨眨眼，觉得大事不妙。
“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呢，你回来的比我预想得早。”另一个她更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卫泠慢悠悠从厨房出来，正拿着厨房纸擦手。
卫玥：“……”她现在有一种偷偷出去和女朋友约会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
“见到愿湫了？”卫泠挑了挑眉，少见的有点八卦的意思。
面对来自长辈的打趣，卫玥瞬间红了脸，但也不会否认：“呃、嗯，她们家……今天在外面开宴会，我就过去……看了看她。”
“唉，那你回来得还算早，知道陪陪我这个老母亲。”卫泠一声叹息，带了点幽怨。
“嗯……”卫玥觉得自己此时不能说“是路愿湫让我早点回”这种话来刺激卫泠了。
“好啦，别那么心惊胆战的，妈妈是怕你去打扰愿湫，惹得人家不快。”卫玥擦干了手，招呼着卫玥进厨房吃一块刚炸好的藕夹，“但想到你们俩这青春年少的，应该也忍不住，你们注意着点就好，没被愿湫家里人发现吧？”
“没有没有！”卫玥咬下一口藕夹，藕片脆爽、肉汁鲜香，她原本喝粥饱了的肚子瞬间又饿了，“我们很注意的……”
不得不说，有卫泠这样一个宠爱、开明的家长，的确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即便是卫玥，也渐渐与她不再有隔阂，甚至真的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一般去依赖。
可随即，她又想到，自己在能与喜欢的人见面、相守的时候，卫泠却只能去那寒冷凄清的墓园，见到的只是爱人的墓碑，甚至那块墓碑都没有爱人的名字。
所以即便是卫泠，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忍不住流泪吧……
“怎么了，不好吃吗？”卫泠看卫玥的眼神不似方才明亮，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我是在想，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妈妈！”卫玥果断摇头，“长得漂亮，能力过人，连厨艺都这么好，嘿嘿，是我赚了！”
她说完，又走上前去，给了卫泠一个拥抱。
很多时候，拥抱能给予人莫大的力量，它像是在告诉对方，至少此时此刻，你会陪伴着她。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卫玥”，但既然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那么至少也做点什么，来安慰一下这位母亲、这个与“卫玥”相依为命的女人。
“玥玥……”险竹赋
卫泠有些意外，可她的眼眶却是飞快地泛红，今日她情绪起伏极大，看着卫玥如今乖巧的模样，内心又感觉到了被撕裂的疼痛。
如果没有那些乱象、或者说没有最初的意外，她的玥玥应该就是现在这幅样子吧？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也来帮你打打下手吧。”卫玥又想了个法子，已经准备去洗手了。
“这个……”卫泠感动归感动，但不得不考虑卫玥客观事实上的厨艺，她可以忍着酸甜苦辣咸吃下去，但顾医生可就不那么一定了，“玥玥你洗菜切菜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来。”
“我是被邀请来的，也不好光就坐在那儿，我也来帮点忙吧。”向来冷淡的顾医生也走进了厨房，她撩起了袖子，不容卫泠反驳。
“唉，允安，我是邀请你来吃饭的，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帮忙……”卫泠还是要去阻止她。
“要不是学姐这么多年照顾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受难呢，打打下手有什么不行的。”顾医生全名顾允安，她说出这种好像带着感激意味的话，神色却依然那么淡。
“这……”卫泠分外为难，可一时之间，厨房也是相当热闹，这栋一直称得上“冷清”的别墅总算漫上了些许烟火气息。
卫玥偷偷拍了一张自己正在洗菜的照片，给路愿湫发过去：【回到家被抓苦力了QAQ】
那边的路愿湫回复很快：【就当给你锻炼身体了，毕竟你平常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
什么……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卫玥两眼一睁，不说别的，跨年夜那天晚上，她的手也没掉过链子吧！虽然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很酸是真的。
【好，我这几天好好锻炼，下次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到底有没有力！】
卫玥的消息弹了出来，她后面还附加了好几个愤怒的表情包，让路愿湫不由得笑出了声。
比起此时卫家的热闹，回到自己别墅内的路愿湫，依然是孤身一人，她不喜欢有太多佣人，这么些年，也只有赵姨在，她这几天给赵姨放了假。
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路愿湫呼出一口气，在窗户上形成了一层雾。
思索了片刻，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连点出几个聊天框开始发送信息。
卫玥说得对，一切都应该快点结束，不管是想要摧垮周家、路家，还是……抓出背后那个人，都应该尽快、并且，由她来主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