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知道背后说人坏话是件不道德的事情，又或者是单纯忌惮卫玥，这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很小，但江蕴卷感官比常人要更灵敏一点，也就隐约听到了一些。
她本来还在震惊路愿湫的事，但听到这段谈话，她又想到了摆在眼前的问题。
打开K大的bbs，迎新会已经过去一周，但那晚的盛况似乎还留有余热，比如她刚点开，就看到一个匿名帖子醒目地写着“急，如何才能加上路愿湫的好友！”。
但是与之相对的，卫玥的处境好像变得微妙了起来。
明明那天bbs里都是“磕声一片”，但如今却不见有人再提到卫玥，甚至就像刚刚那两个人那样，对卫玥抱有一定的负面印象。
早在前天，江蕴卷就注意到了这个有点反常的地方，在花费一些时间去调查后，她又发现好像也没有人在刻意宣传卫玥的负面消息。
即便不了解她们，但从表面来看，卫玥和路愿湫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她俩这上课一直都坐一块儿啊！迎新会当天大部分人的夸赞也是将她们放在一起的。
江蕴卷沉思片刻，藏在眼镜后的眼眸暗了暗，一改平日里朝气活泼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冷峻。
作为任务员，她自然也是阅读过《夜语》原著的。
K大内学生的反应，倒是和原著的话剧结束后很像。但原著里话剧的剧本可是灰姑娘!卫玥演的是灰姑娘的恶毒继姐，而且戏里戏外没少公开和路愿湫作对，其他人对她印象差那才是正常的。
而如今世界线早已改变，但人群的反应却和原著相差不大……这证明，那个内鬼再次想要让小世界回到原著的世界线上。
如果是想要气运之子的力量，那针对路愿湫就是了，这个内鬼为什么要一直试图把剧情引回原著？偶尔一次还好，但多次这样做，小世界迟早会崩溃的。
江蕴卷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主神不能直接干预小世界，她直接拿到内鬼的信息将对方解决就好了，何至于现在还要小心谨慎地一点点试探。
而且这个小世界真的是越待越奇怪啊！
她又想到疑似“性取向变动”的路愿湫，虽然很少见，但之前的任务里也听说过这种情况，只可惜无一例外，结果都很惨烈——因为这就相当于底层代码出了问题，小世界会直接崩溃毁灭。
但现在好像也没有这个倾向……江蕴卷一面想着，一面还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起来一派祥和，完全没有崩坏的迹象。
所以，刚才是她看错了吗？还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江蕴卷呼叫出自己的系统，开始翻阅内网里迄今为止所有的任务记录，尝试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而被江蕴卷念叨着的路愿湫，此时正一手撑着头，状似百无聊赖般翻阅着学校发的教材书，但视线却是淡淡地落在了她前面的两人身上。
大学生心理健康只有1学分，又是公共课，老师一早就说了期末是课上作业，这样明显的“水课”，大部分人更是光明正大地摸鱼。
前面那两人一开始还是非常克制音量的，但随着教室内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他们也随之提高了点声音，一些零碎的交谈也落入了路愿湫耳中。
“唉，你看卫玥刚刚那样，感觉路同学不答应她，她下一秒就会揍人了。”
“肯定会的吧，卫玥对路同学一向不客气的……”
路愿湫微微阖眸，这些话她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自从迎新会过后，时常会有人凑到她面前来搭讪，恰好这段时间想要暂时拉开和卫玥的距离，她并没有对这些人表现得冷淡或排斥。
也因此，她留心到一些人似乎会通过隐隐表达对卫玥的反感，来试图获得她的认同。
这些印象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知道她和卫玥往事的人可能会有这种想法，但这些人明显都是大学以后才认识她们的。
初次听闻，路愿湫心底便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委婉地说明她和卫玥关系尚可，提醒这些人不要再说一些令人感到冒犯的话。
可这丝毫没有作用，关于卫玥的负面讨论似乎越来越多。
就像刚刚卫玥来的时候，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其他人却都一副很畏惧她的模样。
路愿湫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前些时日，在花园里同样反常的蓝山归，与这些人似乎有某种相似之处。
好像都是脱离了她的话，或者说是脱离了对现实理应有的反应。
就像是……在按什么指令行事一般。
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饶是路愿湫都感觉到后背发凉。这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好像完全忽视了卫玥就坐在自己身后一般。
路愿湫眉头微蹙，侧目望向自己身旁的人，却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然后，对面那人又是很慌乱地移开视线，但好像又觉得这样有点没气势，犹豫片刻再次看了回来，并且先倒打一耙问道：“你看我干嘛？”
路愿湫：“……”
很好，这个人看起来大部分时候还是“合理”的。
虽然她也可以直接和卫玥说明，但这到底是公共场合，更何况那两个人就坐在她们前排，为了避免再遇上蓝山归那种失控的情况，还是先不要让他们注意到为好。
路愿湫解锁手机，给卫玥发去一条信息：【你有听到前面那两个男生说的话吗？】
前面？卫玥眉梢一挑，她当然——没有听到啦。
开始上课之后，她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
上午下课的时候，路愿湫对她还是有点隔阂的样子，怎么过了一个中午，这持续了快一周的疏离感就消失了？卫玥甚至担心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她决定再试探看看。
于是，卫玥光明正大地再侧过脑袋望着路愿湫，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但路愿湫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望着课本沉思没一会儿就蹙起了眉头，让卫玥以为是自己的视线惹得对方不满，正纳闷疑惑的时候，却不想路愿湫突然也直接看了过来。
这视线清亮直白，还带着点严肃认真，是卫玥最难抵抗的类型之一，她当即手忙脚乱地坐正了身子，想作出表明“我没有在看你”。
但她的大脑很快回过神，这种表现也太奇怪了！她看看自己的室友怎么了！
所以她就嘴硬地回了那一句。
全程她的注意力都在路愿湫身上，前面的人除了刚刚砸到的江蕴卷，她连是男是女都没印象，更别说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卫玥实话实说：【没有，他们说什么了吗？】
不过，看起来路愿湫好像真的没有再疏离她的意思了，那之前……难道是因为生理期，所以情绪有所波动吗？
卫玥有些疑惑，但还是尝试尽量说服自己。
路愿湫也不意外她的回复。
一般人听到别人几乎是当着面说自己坏话，心情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哪里会像卫玥现在这样，好像不在线的样子。
路愿湫抬眸，注意到卫玥藏在发丝中，隐隐有些发红的耳廓，想着这也算是卫玥变得奇怪的地方之一——相较于往日的厚脸皮，她现在好像真的很容易害羞。
想到这里，路愿湫感觉自己的心头好似被轻轻挠了一下，她知道如果此时再说点或者做点什么，卫玥肯定会有更大的反应。
不过这还是在课上，而且等会儿还要跟着卫玥一起去卫家，路愿湫只好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藏起来。
【有点事，不过等课后我再和你说吧。】
唔，看起来是有点严肃的事情啊，不然现在小声告诉她就行了。
卫玥先是看看路愿湫，对方朝她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望向她们前排、坐在江蕴卷身旁的两个男生。
这两个人卫玥有点印象，因为这段时间上课经常能看到，并且每次都坐在她和路愿湫附近的位置，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了。
看到他们，卫玥也回忆起自己刚才来的时候，那些人诡异的眼神，好像对她颇为忌惮一般，难道聊的话题是和这个有关吗？
只可惜由于老师开始在讲台上提问，教室内变得安静起来，这两人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卫玥只能耐心等到下课了。
这节课是很多人这周的最后一节课，临到下课的时候，教室内再次变得浮躁起来，在下课铃响起后，更是有不少人直接冲出了教室，迎接自己的周末。
卫玥注意着那两个男生已经收拾好桌面，起身准备离开的样子，她赶紧将身子倾斜向路愿湫，像是在聊什么机密一般小声道：“所以，怎么了？”
路愿湫看她凑过来圆圆脑袋，沉默一瞬，抬手将卫玥隔开一点，却也配合着小声道：“再等一会儿，等他们都走了。或者我们路上说？”
“嗯……路上吧，估计我家车也到了，直接走。”卫玥思索着选择道。
“好，那就……”路愿湫说着，和卫玥一起起身，准备提包离开。
“对了，路同学，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
前面那两个男生突然转身，热切地朝路愿湫发起了邀请。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有约了。”路愿湫神色淡淡，果断地回绝。
之前她尚且愿意分出精力应付他们，也是为了减少和卫玥相处的时间。
而如今在意识到自己还不能让她们好不容易变得良好的关系冷却下去，影响到和卫家的合作后，她生活的大部分时间又必将分给卫玥。
那两个人被拒绝之后也自然是有些失落，叹息着说道：“唉，这样吗，肯定是蓝学长吧，那祝你们周末过得愉快了。”
他们好像是随意说着的一般，却让卫玥和路愿湫都瞬间变了脸色。
卫玥本身对这两人就相当排斥，听他们还在这儿不知道从哪里脑补地把路愿湫和蓝山归凑到一起，这样随意说出口，和造谣又有什么区别？
她直接沉下脸，咬牙道：“路愿湫，别和他们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我家车还等着呢！”
虽然话是对路愿湫说的，但卫玥带着锋芒的眼神却是直接盯着这两个男生，看得他们脸色都白了几分。
比起卫玥明显的愤怒，路愿湫的神色倒是更沉重一些，只是卫玥看起来真地动了怒。她又轻轻拍了拍卫玥的小臂，安抚道：“好，我们先走吧。”
“唉、等等，路同学你要……”其中一个人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却又难以置信，脱口问道。
“她周末去我家！”卫玥没好气地呛道。
“什、什么？！”两人惊呼着，看起来完全不能接受。
路愿湫见状，眉头蹙得更紧。
这两个人刚才提到她和蓝山归的时候……好像非常自然，觉得理所应当的样子，可她在大学里和蓝山归的交集简直屈指可数，这两人又是为何这么觉得？
难道是蓝山归认识他们，并且说明了什么吗？
但是结合方才的一些疑点，路愿湫又默默排除了这个可能。
即便是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路愿湫此时也不得不怀疑：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