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鼎沸【完结番外】>第72章 与尔岁岁·新春番外

  2637年12月底,修黎,雪雉大厦。

  喻沛抽空在葛圻那儿软磨硬泡小一周,总算给自己并伴侣讨了为期四十五天的年假。

  “我不能把之前攒的假都休掉吗?”哨兵如是说,“勤勤恳恳小十年,如今折算平摊到两人头上都不行?军部怎么比塞路昂纳还不近人情,那边都给他批假啦……”

  如今阮筝汀主管路柯,次管彦歌,塞路昂纳恨不得把他给供起来。

  葛圻着实怕了这对哨向,偶尔噩梦都是两人哪天想不开要撂挑子,遂扣扣搜搜咬牙拨了假:“都忙着灾后重建呢,你就不能可怜可怜你叔我。”

  喻沛不愧深得喻诵春真传,插科打诨方面已臻化境:“我俩也需要重建呢,合法伴侣度个蜜月怎么了。”

  葛圻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痞相出离愤怒了,扬手轰他,“滚!别在我跟前碍眼!”

  喻沛听话地滚到楼下时,见处理完工作的某人刚过安检门,收伞迎上来:“怎么样,批了吗?”

  喻沛替他拂了拂肩上的丁点落灰,边垂着眼漫不经心地逗人:“不批也不怕,我带你偷偷跑……”

  阮筝汀忙不迭捂他嘴,眼神往周围轻轻瞟过一圈,小声无奈道:“你一天天的,不违纪心里不痛快是吧。”

  喻沛抬手覆过他手背,微微下压,顺势在他掌心亲了一下。

  对比起海沽星,迦洱弥纳的新年氛围确实十分寡淡,但喻沛依旧拒绝了以安留两人在平崎过年的招待,和阮筝汀回了塔沃楹。

  他们花了五天时间给房子内外来了个大扫除,甚至趁难得的晴天把外墙补了漆。

  “要加点荧光物质进去吗?”喻沛站在阁楼顶,身上工装已然看不出原色,纸帽子都被扇叶压瘪了一角,“这样早晚也能看见。”

  院子里,蹲身埋种球的阮筝汀头也不回,断然拒绝道:“那样才是真的克系。”

  镇长换届后,镇里的新年庆典新增了一项舞蹈环节——据说是从外星区学来的,原名已不可考。

  百多名舞者身背特制装备,一米来长的金属管上顶着个特大号的酷似手摇花球的东西,随乐起舞间,会从中蓬飞出不计其数的花瓣。

  源源不断,恍若万顷花海。

  鹩莺兴奋极了,叼着个草编小篮子在舞阵里穿梭着,接满花瓣后,再飞回来全倒在雪豹身上。

  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星光与焰火交相辉映,阮筝汀没管玩疯了的精神体,突然探手碰过喻沛的头发,说:“蓄长一点吧,我给你编辫子。”

  喻沛很谨慎地问:“你除了会扎个揪还会什么样式?”

  “我向莘蓝请教了的。”阮筝汀小声辩驳,余光瞥见花堆里某只叼着尾巴正襟危坐的大猫,默了默,稍稍挑眉,“你在紧张什么?我又不会给你薅秃。”

  喻沛说不好,探身去拿烟火棒,猝不及防被阮筝汀捧过脸重重亲了一口。

  哨兵口齿不清,哼哼道:“你这是耍赖。”

  向导尤不接茬,笑眯眯凑近他,不远处烟花呲啦啦绽放的光纹跳跃在那双瞳孔间,迷蒙而蛊人心智。

  尽管后来,鹩莺致力于把各种奇奇怪怪又亮晶晶的小东西编进去。

  譬如,被打磨过的罐头拉坏、镜片、做饭时弄碎的碗碟……

  回塞肯后莱兹有幸撞见过一回,遂被夸张大肆嘲笑之:“天呐喻教官,你这一头发鸡零狗碎真是格外别致!”

  还在舷梯上的喻沛睨他一眼,冷笑一声打过响指,后者遂被愤怒的雪豹撵出二里地。

  庆典结束时,雪势渐至鹅毛,把满地厚花瓣都埋了半茬。

  众人就顺着这点若隐若现的花路,遥声道完贺,再作别回家。

  阮筝汀先前在米莉家喝了点酒,现下后劲才显出来,微醺之下慢吞吞的,又很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令喻沛忍不住欺负他。

  “声音呢?”他说着,抬手去寻那双唇,擦刮,按压,最后以枪茧磨进了唇缝。

  哨兵在这件事上总有些无师自通的恶劣,他伏在向导颈侧,低低地笑了一声,拖着长音,略懒地沉声调侃着:“难不成,我们阮向把声音封掉了?”

  卧室里壁炉烧得很暖,光线暧然,阮筝汀被半压进床褥间,浑身发烫,怎么都躲不开他——那人左手自侧腰斜横向上,握着他右肩,把他整个人都锁在这里,密不透风。

  领域里水体沸腾高热,成片的灰团子于半空列队起舞,迎着浪花间或拍出的白沫,像是一串起伏不歇的音浪。

  喻沛好整以暇,探指抵开了那副门齿,如愿以偿,听得对方声音顺着舌尖溢出稍许。

  轻软而沙哑,尾音带着点久违的糯,像是窗台上被雪欺惹的枝叶,霜雾缠结。

  喻沛偏头亲他的耳后,顺着那点不断漫延的红潮,沿颈肩一路往下,停在肩胛骨的位置,略显郑重地印上一吻。

  阮筝汀的尾音倏而发抖,羽翅屏障不可控地显现展开,弧状光线柔和微亮,浅淡的蓝色晕染开来,缓慢流淌在天花板与墙壁间。

  ……

  阮筝汀酒醒了些,在哨兵怀里转了个身,探指去摸对方的眉骨与鼻梁,借着细微光线对上那双清澈的绿眼睛,轻声呢喃了一句:“好漂亮。”

  喻沛扬眉,诧异过后,失笑道:“谢谢。”

  “我们阮向也非常非常非常漂亮,”他把对方微微濡湿的额发向后梳开,手指滑下来,碰了碰仍旧潮润泛红的眼睑,“特别是……不因为疼而这样哭的时候。”

  阮筝汀作势踹他。

  被喻沛一把按住,半真不假地控诉:“哪有新年第一天就打人的?”

  “不要了,我要洗澡。”阮筝汀说着,抬臂想撑开对方。

  哨兵却是轻而易举挡开那双手,笑着欺近,又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抿过唇,有些凌乱道:“你不要耍赖……”

  “我知道,你就是喜欢我这样笑。”喻沛用鼻梁轻轻蹭他的脖颈,停在颈动脉的位置,商量着,“今晚我可以保持这个状态。”

  “也不要胡搅蛮缠……”

  “你的心跳频率不一样,阮向,”喻沛的手指一路交替着敲上来,按住那汪心口,“不要抵赖。”

  阮筝汀沉默少顷,突然使了点巧劲,一拧身直接坐在了他身上。

  两人位置骤然颠倒,喻沛虚扶着他的腰:“小心一点,你……”

  “你的心跳频率也不一样,喻队长。”络丝缠住了喻沛的四肢与脖颈,阮筝汀伏低上身,与他鼻翼相抵,唇下若即若离,“你想让我乖顺听话些,还是恣睢跋扈一点?”

  喻沛短促地笑了一下,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提议:“可以一晚一换吗?”

  阮筝汀哼声咬他。

  ……

  “喻沛……”

  “嗯?累了还是口渴?”喻沛冲掉对方身上的泡沫,边温声哄着,“马上就好了,这就带你去睡觉。”

  阮筝汀没什么力气地去抓他的头发和耳朵,软声咕哝着:“你好讨厌啊。”

  向导水涔涔的,那副微阖的眼睛也水涔涔的,整个人像是水汽塑成的一团。

  喻沛忍不住去亲他的眼睑,不带情欲地摸摸他的手臂与肩背,学着他的口吻说:“你也好讨厌啊,怎么都养不胖的。”

  阮筝汀随口回答:“鸟类太胖就飞不起来了。”

  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阁楼早前被喻沛改成了次卧,但不知是不是壁炉功率的原因,这里总会冷一些,但两人喜欢挤在一起,一直没换。

  阮筝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其实当年我去找过你。”

  喻沛嗯声:“我知道。”

  阮筝汀茫然了一会,笑道:“你想听吗?”

  “想听又不是很想听,”喻沛沉吟,“我有点酸,但是转念一想,我有什么毛病要酸自己。”

  阮筝汀被他鲜有的坦率逗笑了,但精力跟不上,他打过哈欠,眼皮快要黏上,声音含混不清:“那等你特别想听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向导浸着水雾的眉眼有一种安恬而沉静的味道。

  喻沛其实很迷恋他现在这副状态,温柔,带着浓郁且依赖的倦怠,又暖洋洋的。

  拥着他的时候,能清晰地感知到领域里的每寸地方都正安定下来。

  天地敞亮温煦,草原生浪,雪山轻吟,呼吸间都是丰沛阳光,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气,与鹩莺羽毛间携带的气息一模一样。

  喻沛吻他的眼睫:“晚安。”

  向导被蝉鸣声吵醒的时候,反应了好一阵,才想起今天该是联合演练最后一天。

  他脖颈靠得泛酸,按着斜方肌小幅动转拉伸时,无意瞥见身边的人。

  对方抱着枪,姿态闲适地睡着,晨晖破开云层打在那张脸上,连睫毛都染了层橙亮的金边。

  他看得入神,情不自禁靠拢过去——

  偷袭失败,反倒被哨兵捏着后颈抵去墙上,他横竖换不过气,直接被闹醒了。

  外面雪仍在落,簌簌的,像是助眠的白噪音,屋内自动窗帘检测到自然光线,正在缓慢合拢。

  阮筝汀有些迷瞪地眨眨眼,身边人适时揽紧他,困倦道:“做梦了?”

  “唔……”

  喻沛随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梦见什么了?”

  阮筝汀有些微妙地顿住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喻沛哼笑一声,语气不咸不淡,“梦见27年演练,你找着机会想偷亲我。”

  “你怎么……”阮筝汀一下有些慌,撑身转头时不小心磕到了他的下颌,连忙又窝住不动了,小声确认着,“你不会又在吃自己的醋吧,这么小气呀喻队长。”

  喻队长不置可否,嘶声埋去他颈窝,少顷居然颇为愉悦地笑起来:“看来我们阮向没有补完常识,罚你有空的时候,再把全域结合章看一遍。”

  阮筝汀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什么:“……”

  “阮筝汀,”哨兵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轻缓地揉着他后心,声音沉懒,亲昵地滑进他耳朵里,“往后不管噩梦或美梦,虚假或真实,都有我陪着你的,睡吧。”

  向导蹭了蹭他的鬓角,意识再次被睡意彻底侵袭前咕囔过一句:“我也是……”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边缘略微发青,浅淡晨光里,漫天雪花斑驳地飞舞着,如同夜色退场时倾倒而下的星屑。

  雾气紧随而至,轻柔地笼住了这幢小房子,但其中有片扇叶十分明显,尾部不知被谁画了只较为抽象的猫猫头并一只简笔肥啾,正在发亮。

  气象台报道今年是个暖冬,翻年后要不了多久,便是雪化,便是湖海冰推,便是马不停蹄的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