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鼎沸【完结番外】>第44章 二度浅链

  “你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喻沛只是惊讶过一瞬,旋即托着向导手臂,把人从血泊间小心地引出来,又探指揩过他唇角的血,“谁的?”

  阮筝汀偏头躲了一下没躲掉,又被抵颌掰正仔细检查过,含糊道:“不是我的。”

  “特殊……普通人?”喻沛放开他,以靴尖把刀疤拨了个面,啧声点评,“这死法太血腥了,但他表情看上去居然挺……安详的,甚至带着微笑,真是见了鬼了。”

  阮筝汀状态外地眨眨眼。

  “你想要解释一下吗?先生。”喻沛看看尸体,又环视过周围。

  刀疤颈夹肌到后腰都被顺着脊柱侧剖开了,摊出亮黄的脂肪组织及筋膜,泡着血。

  肩胛骨的位置最为惨烈,留着什么东西钻出的痕迹。

  而墙壁和地面残留的血迹星星点点,如同一双巨大但畸形的嶙峋骨翅,还是被折断那种。

  那具被割喉的尸体就躺在“骨断”的位置,像是一把血涔涔的闸刀。

  “这个现场看上去,跟杀人狂追崇的某种艺术感有得一拼。”

  阮筝汀脑子跟锈掉似的,完全没想好怎么编。

  雪豹开始涂改血迹,喻沛用两边袖口把他脸颊的血囫囵擦掉,又把人扛上肩,从窗口钻出去,一把攀上房顶,开始奔跑:“我知道,你被暴徒追着,慌不择路,躲进店面后意外发现了两具尸体。”

  “这理由太蹩脚了,我是瞎子,警署的人不是。”阮筝汀有些意外这人没有追问,他犹豫着抓过哨兵衣服后摆,勉强抬起头,想看看来路,鹩莺发出警告,他不得不立即中止视觉共享,“你能不能换个姿势,顶着胃真的不好受。”

  “这个姿势方便逃跑。”喻沛或跳或跑,速度极快。

  “什么逃跑?”阮筝汀的声音被颠得断断续续的,又被风雪切碎。

  “不好意思,我带了点尾巴。”喻沛后脚离开的地方瞬间落下一个弹坑,“你的屏障还能用吗?”

  阮筝汀给人挂好,于子弹被挡开的笃笃闷响中道:“我记得某人说过,他是封境,不是废了。”

  “是,比不上我们阮向,”喻沛尖锐拆穿道,“能只身杀掉两名暴徒。”

  阮筝汀只是有些难受地说:“我要是吐你一背的话,希望你不要揍我。”

  “好吧,我说错了,”喻沛笑笑,“那两个人是被我弄死的。”

  阮筝汀没接话。

  “口供等会儿再对,”喻沛张望过一圈,从房顶跳下去,“两条腿太慢,我们得征用点交通工具。”

  “这里悬浮车真的好少。”他嘟囔着,找到了一匹休眠中的机械马,不会飞那种。

  他放下阮筝汀,二话不说,开始熟练地篡改临时租赁人信息。

  阮筝汀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听清哨兵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在晕头转向中双脚再次离地,模糊间视线拔高,手里又被塞进一截缰绳。

  “什么?”他思绪逐渐回笼,感受着这分外熟悉的属于机械马的仿制鬃毛,些许凌乱道,“你不是说自己不会骑马吗?!”

  “对啊,”喻沛扯过缰绳登上来,单臂环过他的腰坐好,一夹马肚,于机械马高亢的嘶鸣声里,玩笑道,“但是你会啊。”

  这里街区曲折,又多楼梯巷道,马匹总被引着改变方向,又在哨兵粗糙的驭马术下惊恐嘶叫着。

  阮筝汀像在数个蹦床间飞弹行进一样,高悬起一颗心听它胡乱叫的间隙,侧身凶巴巴道:“可是我看不见!混蛋!坠马易重伤!这种死又死不掉的伤最烦人了!”

  他和精神体的视觉共享已经超量了,再用眼球会爆开的。

  “别慌,抓好绳子,”喻沛伸手掐着他双腮把脸强行扶正,而后手掌上移,覆去他眼睫的同时,闭眼凑过首,以额头轻轻抵住他的耳廓,悄声安抚着,“等下就能看见了,最多十秒。”

  阮筝汀被呼吸烫得瑟缩了一下,忘记挣开。

  他们正驾马向城镇边缘飞逃,风雪都像是被遥遥甩在身后,呼呼过耳,形变间发出长沉的哨音。

  就在机械马仿生前蹄踏上草垠的那一刻,四周空气同踏开的雪粒一般,细细颤动起来。

  络丝从各自心脏的位置前后抽生而出,以多环状交错浮绕在两人周围,像是数圈发亮的椭圆星环。

  “凝神。”喻沛余下那只手轻轻掐了掐阮筝汀的指腹。

  精神丝首端相接萦缠,看不见的能量涟漪如同乍然绽放的繁花,层层叠叠朝外扩散,跟着马匹飒然开了一路。

  喻沛松手撤身时眼眸半睁,无意瞄过对方发红的耳后。

  那里正浮现起一枚麦穗结,半指甲壳大小,流转着浅淡的银光。

  他顿了半秒,有些不自在地捻过指头,坐直身体平视前方,道:“调试,单向视觉共感,”

  阮筝汀依令行事,眨眼间视野清明一片,就是角度很诡异,不由道:“你别乱瞟呀,看见自己的后脑勺真的很奇怪。”

  喻沛古古怪怪啧过一声。

  阮筝汀于颠簸马背朝后瞥去一眼,视线却是没变,郁闷道:“你能不能有点默契。”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喻沛跟着朝后望过一圈,便于向导了解情况,“要不是我身上的刀都飞完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被这么追着不放?”阮筝汀粗略数过,不算普通人,连哨兵都有十来个。

  雪豹奔蹿于追击的队伍间,身形恰如鬼魅,不过分钟,便咬断了好几只小型精神体的喉咙。

  它们对应的哨兵哀哀叫着倒下马背,射偏的子弹从两人头顶呼啸着飞过去。

  “只是口头挑衅过一下,他们情绪不稳定,我也没办法。”喻沛信手调整过马匹方向,又催过行速,“去和陈滢汇合,他们要活的。”

  可是阮筝汀的屏障快撑不住了。

  他先前体力有些透支,又被“药引”的事勾得方寸大乱,心绪起落间见过血,加上浅链中隐隐受到喻沛影响,现在整个人压抑着一股末路下回光返照似的亢奋。

  他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迎上去,把茧术的人全部绑起来,分片剖掉。

  他把伞具卡在腰侧,转过伞柄,往下一按。

  伞尖向后微摆,扫出一串激光弹,把几个瞄枪的人直接轰下了马背,甚至炸了辆摇摇晃晃的悬浮车。

  喻沛瞥过长柄伞,挑眉庆幸道:“得亏当初我没有乱转。”

  “这个是有生物锁的。”阮筝汀没发觉身后人的骑术已然莫名变好,他靠在喻沛怀里,呼吸开始泛浊,“你想怎么转都行,它在你手里只是把伞。”

  “还有盲杖。”喻沛支撑着他,“算了你睡吧,快到了。”

  机械马又带人遛过十来分钟。

  阮筝汀没撑住晕了过去,再醒时正赶上警署在做收尾工作。

  而他依旧窝在哨兵怀里,只不过从马上挪到了马下,在路边茶棚里坐着。

  “你在发烫,”喻沛冷不防开口,“因为精神体是鸟类,所以体温会时不时升高吗?”

  阮筝汀不得不停止鸵鸟行径,睁眼的同时挣扎了一下。

  喻沛侧身更紧地抱着他,把头埋进他颈窝里,闷声道:“先别动,很抱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晕。”

  阮筝汀靠上身后的桌沿,生无可恋道:“那是因为……我在晕。”

  ——他想断开单向视觉共感,但是情急之下调错了。

  “……我难受得快吐了,”喻沛咕哝着,“你这么能忍的吗?下次记得跟我说,我就把人全杀了,还抓什么抓。”

  阮筝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只是因为哨兵的体质,反应会更大而已。”

  对方还想说什么,阮筝汀抓着他的袖口,咬牙道:“闭嘴。”

  “你俩不常浅链吧,”有女人驭马靠近,理着寸头,带了一把烟嗓,“默契还得多练练。”

  阮筝汀又瞎了,只能冲来人方向腼腆又尴尬地笑。

  “陈滢姐,”喻沛半放开人,指过顶上那扇硕大又坚硬的龟壳屏障道谢,“您的鳄龟真霸气,否则我就要挂彩了。”

  旋即察觉到身边人身体一僵,他不由低声问:“怎么,受伤了?”

  陈滢随意扫过一眼阮筝汀和长柄伞:“肾上腺素回落,反应过来被吓到了吧。你家向导看着文文弱弱的,居然能跟上你的审美。那个活像异教徒献祭现场的,是你俩一起动的手?”

  “当然,”喻沛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人顺背,嘴上不忘和警长贫,“我们阮向虽然看上去又脆又废,但浅链下还是很不好惹的。”

  “行了回去吧。”陈滢略一点头,收起屏障,引着警用机械马转过方向,“没你们什么事了。”

  “署里不管饭吗?”喻沛冲她的背影遥声问。

  “厨子都出外勤了,”陈滢回头看他一眼,秀眉稍扬,“你做饭?”

  “好的长官,”喻沛起身,敷衍致过告别礼,“明天见。”

  “明天我要休假。”陈滢吁着马走远,又恨恨道,“说好这破地方治安良好适合养老呢,老娘调过来又撞见茧术,真是烦死了!”

  警员们压着人跟她一起长嘘短叹。

  待队伍走远,阮筝汀探指拉拉哨兵衣袖,问:“她的精神体是鳄龟?”

  “嗯。”喻沛干脆拉过他双臂,把人稳稳当当地背起来。

  阮筝汀顺势环过他肩颈:“那你知道她已故伴侣的精神体是什么吗?”

  喻沛不确定道:“好像是……眼镜蛇科?”

  “唔……”

  他们走出好长一截,阮筝汀才反应过来问:“你非法征用的交通工具呢?”

  “咳,”喻沛神色变得不自然,略微笑了笑,“它需要改装一下。”

  “混蛋!又报废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