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起

  沈濯没有用太久时间消化这“突来的惊喜”。

  没多久,他便松开拥抱,放开怀里的男生,近距离地用目光描摹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

  他想于逸秋怎么能长得这么好。

  他一点儿都没有长歪,脾气好、性格好,跟秋田里一株向日葵一样,从茎到叶到花都是饱满的生机。

  精神有了全新倚靠的沈濯满眼都是于逸秋,眼神也逐渐变深,甚至伸手,抚着于逸秋的脸庞轮廓额头,像手捧珍宝,爱不释手。

  于逸秋也伸手,两只手捧在沈濯的脸侧,笑道:“第一次这么近看你,你好帅啊。”

  沈濯被逗笑,一下哼笑出声,于逸秋也笑。

  墓园满山绿意,安静中秋风送往鸟鸣阵阵,没有悲意,反倒承着人间的欢喜。

  后来沈濯陪着于逸秋蹲在墓旁和妈妈聊了很多话。

  于逸秋说他胚胎移植手术做成功了,怀了个孩子,很巧,是沈濯的,再过几个月、到了明年,他就会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了,是血脉连着血脉的亲人,像他和妈妈一样,他以后不会再孤单了。

  说他接了一部电影,终于做男主了,“说不定几年之后我真的能红哦。”

  ……

  于逸秋就像妈妈真的在身边一样,聊着笑着,谈天说地。

  等聊完了,墓也就差不多扫结束了,于逸秋:“妈,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还用轻松的口吻揶揄:“不要怪我一年只来看你一次哦,这都是形式,我经常想你的,你有空了也来梦里看看我,我们像以前一样聊聊天。”

  “走了,拜拜。”

  于逸秋和沈濯离开,两人一起往下走。

  走了一小段距离,于逸秋又转身,冲妈妈墓碑的方向挥挥手。

  回过头,沈濯正在几级台阶下原地侧着身等他,见他挥好手道完别,沈濯抬手朝向他,于逸秋笑了笑,边下阶梯边伸手,两只手十分自然地握住、牵着,并肩一起走。

  沈濯这时边走边语气寻常的开口道:“所以你前几天哭,是因为知道了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一些渊源?”

  于逸秋好笑:“你说得好委婉啊。”

  还渊源。

  于逸秋直说了:“是知道妈妈当年死的时候有人在意过她,所以直接触动哭了。”

  “妈妈死了,我这些年别的不觉得有什么,就觉得她当年死的时候死得太无辜又没什么存在感了,好像她跟一片纸屑一样,风一吹就没了,都没人在意她。”

  沈濯听着,这才知道于逸秋曾经有这样的心结。

  他宽慰,也是说了件实情:“不是的,当时剧组里不是都把死了一个群演当做无关痛痒的事。”

  “有人可能不在意,但不可能每个人都麻木。”

  “只是大部分当时都跟我那时候一样,普通又不够强,不敢和强势的剧组对抗,只能选择回避不去多管,当做没有看见。”

  沈濯告诉于逸秋:“有很多人都哭了,也有很多人当时在说打120报警,你到之前,也有很多人在看你妈妈,看她的情况。”

  于逸秋眼睛又有些红了:“原来是这样。”

  他释然地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我也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沈濯转头看过去,于逸秋也转头,对他笑笑,满脸都是阳光和朝气。

  于逸秋这时开口,大大方方地问:“那沈老师这会儿心里有没有觉得宽慰一些?”

  “我看那天你知道戴跃是假的时候,都要气死了。”

  沈濯简单地一声“嗯”。

  于逸秋瞥他:“就‘嗯’?”

  沈濯:“嗯?”

  于逸秋靠近,身形轻轻撞了沈濯一下,跳脱道:“你应该说你有被宽慰到啊。”

  “比如你很欣慰能找到我什么的。”

  沈濯笑:“嗯。”

  于逸秋无语:“哎!怎么这样啊,你都不用说的。”

  “你就说一下啊,说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说呀。”

  于逸秋欢快的声音在墓园附近回荡,叽叽喳喳的,是沈濯熟悉的那只汪汪小狗。

  再后来出墓园,沈濯没让司机开车,自己把车拿了,带着于逸秋离开。

  于逸秋坐在副驾,目光探出车外,扭着脖子看身后被车甩开的司机的身影,无语地问沈濯:“他怎么走?你好歹稍他一程啊。”

  沈濯开着车:“不用担心,他有办法回去。”

  于逸秋收回目光,转头看驾座:“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濯想了想:“还想去影视城看看吗?”

  于逸秋摇头,不要了,都已经逛过了。

  沈濯便问:“这里还有房子吗?”

  于逸秋:“没有啦,老房子早拆迁了。”

  沈濯回眸扫了副驾一眼:“你原来还有拆迁的钱。”

  言下之意,他算白担心了,还以为有些小孩当年小小年纪没了妈妈,日后会过得很惨。

  于逸秋连忙道:“又不是以前拆的,前几年刚拆好么,我小时候就是过得很惨的,全靠李陶他家一个妈喂两个儿子。”

  沈濯默了片刻,单手支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摸了于逸秋的脑袋一把,跟着道:“怪我,我头几年光顾着拍戏,没想起你。”

  于逸秋又大咧了:“没事啦,你又不是我家亲戚,没想起来我多正常。”

  话一顿,侧过身,来了句但是:“但是你认错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不服气的口气:“你给戴跃的,本来都是我的好吧。”

  “还一给就给了那么多年,我在外面苦得要死,天天吃野菜。”

  沈濯都已经开始内疚了,硬是因为这句“吃野菜”被逗笑。

  他又伸手揉男生,问:“你在吃醋?”

  于逸秋原地毛了的样子,眼睛都瞪了起来:“我凭什么不吃?”

  “你看戴跃现在火成什么样,我什么样?”

  沈濯翘起嘴角:“知道了。放心,你都有,一个都不会少你的。”

  于逸秋探究的神色,又问道:“你是不是还给他买房买车了?”

  沈濯没回答,反问:“你要?”

  于逸秋也没答要还是不要,跟着问:“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不用司机,一个人开车带他出来玩儿?”

  沈濯第一次知道于逸秋吃起醋是这种不管不顾刨根问底的风格。

  他笑:“没有。”

  于逸秋嘟囔:“我不信。”

  沈濯开着车,眼睛看着前面,回答的语调理所当然:“我开车带他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于逸秋:“你不喜欢他?”

  “嗯。”

  沈濯:“他不讨我喜欢,我也不喜欢他的性格、做事的态度和风格。”

  沈濯承认:“他一开始的资源确实都是我给的,路也是我帮他铺的,但我不常见他,私下相处的机会也不多。”

  这样吗?

  于逸秋审视地看身边的男人。

  沈濯回了下眸,用跟于逸秋相处时一向的坦然态度道:“你不都知道吗,我喜欢你这样的。”

  于逸秋晃了晃腿,开始“胡搅蛮缠”:“是呢,喜欢是我的,资源是别人的。”

  沈濯好笑,这醋味都快冲鼻了。

  他一面尝得甘之如饴,一面也跟男生胡搅蛮缠起来:“谁说的,忘了吗,你在《镇山河》的路也是我铺的。”

  “花了不少钱,不然你现在很多有点危险的戏份都得拍。”

  于逸秋哼:“那我真是谢谢你哦。”

  没大没小。

  沈濯作势就要伸手去收拾人,于逸秋推他的手,躲开,喊:“你好好开车。”

  沈濯没真的要动手,手很快收了回去,搭上方向盘,跟着便道:“给你套房。”

  陈述句,肯定的语气,不是在问。

  又道:“喜欢什么样的?多大的?想要哪个城市的。”

  沈濯说得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有驾照吗,喜欢车吗,给你订一辆。”

  于逸秋张口就回:“我喜欢劳斯莱斯幻影,房子要超——大的那种,最好是独栋,有上千平的草地,还要有个大泳池。”

  沈濯一听就开始笑。

  于逸秋:“你笑什么?”

  沈濯:“笑你现在说得好听,当初一张银行卡都不敢用。”

  说着回眸一瞥:“小狗一只,还得装自己是狼。”

  什么劳斯莱斯、独栋、千平草地、游泳池。

  “都是网上看的吧?”

  于逸秋:“……”

  于逸秋怒道:“停车!放我下去!”

  俨然像个发脾气的小孩。

  沈濯忍俊不禁:“坐好。”

  哄道:“知道了,给你,都给你,还想要什么,一起给。”

  于逸秋变脸如翻书,瞬间没有了不悦,脸上洋溢起得意,又开心道:“我才不要那些呢,我逗你的。”

  沈濯瞥身边。

  于逸秋凑近,专注地看着他,语气天真烂漫:“我只要你啊。”

  “我要你在意我,关注我,关心我。”

  “我要当年戴跃怎么待在你身边的,现在我也要怎么待在你身边。”

  “我还要比他跟你更亲近一千倍一万倍!”

  说完默了默,于逸秋自己总结道:“我要你,我就要你。”

  多直白的、容易让人理解歪、浮想联翩的表达。

  换成别人说出口,那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于逸秋说,不过是纯净之心的直白外露。

  开着车的沈濯连连回眸看身边,看男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看男生亮晶晶的眸光,这一刻,沈濯的胸腔被暖流环绕覆盖。

  沈濯伸手,抓住男生的一只手,捏在掌心握紧。

  他再次回了下头,这次许诺副驾的男生:“那就留在我身边。”

  于逸秋歪了下头:“你说的?”

  沈濯沉稳的正色:“我说的。”

  于逸秋便笑了,克制不住地吊起唇角,又伸过去另一只手,跟被握住的手一起,反过来握住沈濯的手。

  这一刻开始,从此之后,他们就要一直在一起了。

  你见过热带雨林里枝杆茎身交错缠绕着一起生存的树木吗。

  他们将会如那样一般,彼此依靠、彼此相拥。

  沈濯带于逸秋去了他在影视城附近拍戏时常住的那套房子。

  灯打开,屋内澈亮,于逸秋哇地感慨着走进,他这还是第一次来沈濯个人的私宅。

  于逸秋四处看了看,忍不住顺嘴醋了句:“戴跃来过的吧?”

  戴跃戴跃戴跃,沈濯以前一年里也没跟今天似的频频听到戴跃二字。

  刚刚在车上得开车,现在可以动手了,沈濯走近,把男生拉了转朝自己,一把伸手捧住于逸秋的脸,凑近到鼻尖前:“没有,平时没人来,就我自己住。”

  脸像粽子一样被包起来的于逸秋:“哦。”

  沈濯捧着男生的脸近在眼前,又喜欢又欢喜心里又填得很满。

  他情难自禁又出于本能地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住了于逸秋的:“只有你,知道吗,只有你。”

  于逸秋自己“表白”的时候是话一句接着一句,舌头都不带打结的,轮到听沈濯说,不过一句“只有你”,直接给他听得面红耳臊。

  他耳朵都红了,接着是脖子,然后是脸,同时瞥开目光,挣开沈濯的手,嘀咕:“你好肉麻呀。”

  沈濯看在眼里,轻轻哼笑。

  于逸秋转身,借口道:“卫生间在哪儿,我去上个厕所。”

  沈濯来了句:“我抱你去?”

  “……???”

  于逸秋愕然又莫名地扭头:“我又不是小狗!”

  沈濯走向他:“小狗,来,我抱你去尿。”

  “你少来。”

  于逸秋往后退,笑着去拍沈濯伸过来的手,同时贫嘴:“你老的时候往床上一躺,我给你换尿袋才是真的!”

  “你收手!你别过来!我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