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鲁斯从他熟悉而柔软的大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胸口十分沉重。
重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但他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布鲁斯小少爷在床上挣扎了足足10分钟，一百万分不愿意面对现实。梦里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就连玛莎和托马斯的泪水都似乎带着温度停留在他的皮肤上。但是他不清楚，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托马斯和玛莎会怎么样？又或者，昨晚确实只是一场奇怪的梦。
所以，昨晚那个梦境是真的吗？
布鲁斯小少爷现在开始怀疑这一点。
霍普这个充满魔法的小朋友是不是真的做到了把他的父母从死亡之地带回到现实世界？
他们只能在梦里沟通吗？还是说，回到现实他也可以继续看到托马斯和玛莎？
布鲁斯在脑海里反复思考这些问题。
布鲁斯不是坚定的基督徒，但此时此刻他十分想祈求上帝。如果昨晚的梦是真的就好了，如果他真的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托马斯和玛莎就好了。
但是他很清楚，死去的人无法复活。
布鲁斯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正在从他眼角流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但现在他很想在阿尔弗雷德怀里狠狠哭一场。
他感觉胸口越来越沉重。
布鲁斯总算是费尽全力睁开眼睛，然后低头——
霍普小朋友正趴在他胸口上睡得正香。
房间有些昏暗。
布鲁斯叹了口气，这里是他熟悉的韦恩庄园，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又回来了，所以昨晚的果然是一场梦。
霍普小猪趴在爸爸胸口哼哼唧唧，似乎正被人打断一个美好的梦。
“起床了，霍普。”布鲁斯伸手揪揪小孩的耳朵：“你答应我今天要去幼儿园，还记得吗？”
“爸爸，我要再睡5分钟！”霍普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就5分钟嘛。”
霍普其实有点累。
他的诞生不像爸爸一样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和伟大意志的垂爱。操控梦境这件事对墨菲斯来讲易如反掌，但对霍普来讲，就要费些力气。
何况他昨晚还去往死亡之地带回了两个灵魂。
托马斯和玛莎站在布鲁斯床边，看着床上叠放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笑得十分温柔。
现在他们才总算有了一些重返现世的真实感。
能够真切的看到自己的孩子，托马斯和玛莎也很想感谢上帝。
霍普真是个神奇的孩子，托马斯和玛莎愉快地爱上了这个魔法宝贝。
不过唯一麻烦的就是，在现实当中，他们作为灵魂无法触碰实体，也无法像梦里一样拥抱小布鲁斯或者给他一个甜蜜的亲吻。
这一点夫妇二人刚刚已经尝试过，他们透明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布鲁斯的脸。
但这没有关系，他们一家人现在已经团聚了。
布鲁斯掀起眼皮看着空旷的房间，心里有些难过。
小霍普还趴在他胸口不肯下来。
布鲁斯只能轻手轻脚地抱着小孩，把他放在床上，然后擦干净小孩流在他睡衣上的口水。
算了，今天放纵一下吧。布鲁斯决定等会为霍普小朋友请个假。
小孩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又把脑袋埋在被子里。
布鲁斯哭笑不得地把小孩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免得他呼吸不畅。
霍普又一把抱住布鲁斯的胳膊。
敲门声传来。
是阿尔弗雷德。
“请进。”
门口的阿尔弗雷德愣怔了一下才推门进来。他昨晚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以至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十分怀疑现实。
但布鲁斯少爷今天醒的这么早，似乎也有些怪。
明明昨晚在睡梦中，蝙蝠侠告诉他们那不是梦，但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归身体，却仍旧不敢相信发生在那个虚幻世界的一切。
阿尔弗雷德已经开始不确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随着清醒，他的记忆似乎正在变得模糊。
阿尔弗雷德推开门，看见同样愣怔地坐在床上的布鲁斯少爷。
霍普小朋友抓着布鲁斯的手睡得正香。
阿尔弗雷德感觉窗边似乎有什么透明的影子一晃而过，但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布鲁斯有些呆愣的表情让阿尔弗雷德咽下原本准备问出口的问题。
“早安，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轻声说道：“我想也许您需要一场晨跑，锻炼身体这件事可不能间断。”
这是布鲁斯最近养成的习惯，阿尔弗雷德只是按照昨天安排好的日程来叫布鲁斯。
今天和过去的每一天似乎都没有任何区别。
布鲁斯低头看着霍普，有些呆呆地点点头。
“布鲁斯的习惯不错，”托马斯点点头，“以前我们太宠着他了，布鲁斯确实需要一点身体上的锻炼，这样可以帮助他提升自己的意志。”
玛莎叹了口气：“毕竟我以为我们能庇护他一辈子，他不需要多么强大，只需要健康而快乐就好。”
“谁都不知道意外和计划究竟哪个先来，不是吗？”托马斯搂着妻子说道，“不要难过，我们现在还有机会见到布鲁斯。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永远把握眼前，这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对你的承诺。还记得吗？亲爱的。”
玛莎转身给了丈夫一个温柔而透明的亲吻。
夫妇二人慈爱的目光落在小布鲁斯和霍普身上。
“但是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似乎看不见我们。”托马斯皱皱眉头。
“想想我们活着的时候，似乎也看不见人类的灵魂，不是吗？要是人人都能看见灵魂，我想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玛莎的目光落在仍旧呼呼大睡的小霍普身上，“也许等霍普醒了，我们该问问他。”
“说的也是。”托马斯点点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好好看看我们的儿子。”托马斯调皮地眨眨眼睛，“我记得以前你经常犹豫是否要偷偷去看布鲁斯的校园生活——幸好你还算是位有边界感的母亲，一次都没有这样做过。或许今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看布鲁斯的生活？”
“好主意，亲爱的。这可不是我们故意的。”玛莎偷笑了一下。
不仅是小布鲁斯，他们也很关心大布鲁斯的一切。
玛莎还记得梦里的‘大儿子’沉默严肃的样子和明显不对劲的装扮。
小布鲁斯和大布鲁斯此刻正坐在餐厅里，今天他们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不自在，而是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他们。这样隐约的目光让他们不自觉地用最优雅的礼仪去吃一顿简单的早餐——虽然小布鲁斯很难解释为什么他的直觉这样指挥他的行为。
他的直觉还告诉他今天最好不要拒绝阿福的牛奶——虽然他的理智依旧选择了拒绝。
蝙蝠侠警惕地回头看，理所当然底没有发现任何人。
他身上的探测仪器也告诉他附近一切正常，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能逃出他监测的人工制品和生命体。
没有电子视线，也没有生命体的视线，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蝙蝠侠低下头，继续吃早餐。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他早就对某些事有了猜测，关于这个宇宙和他的宇宙，两个世界亲密得难以想象。但这些只是猜想，所以这一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另外，这里所具备的科技水平也不支持他的实验和探究。
同时他也猜测托马斯和玛莎大概是真的跟着霍普来到了现实世界，而此时夫妻二人也许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你发现了什么？”小布鲁斯问道。
“什么都没有。”蝙蝠侠淡定地说道。
然后继续用优雅的姿态干掉一整块培根三明治。
他要想办法回到自己的宇宙——有太多事要完成，比如寻找一些能够探测灵魂的魔法道具；找到康斯坦丁，询问他和霍普父亲的关系；联系闪电侠和扎塔娜，尝试构建合适的空间通道……
不过他仍旧面容平静，完全看不出来内心翻江倒海。
随后，他端着盘子施施然走进厨房，对阿尔弗雷德说道：“阿福，我来帮你。”
几人谁都没有提昨晚美好的梦境。
只有蝙蝠侠一个人清楚，这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而小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显然以为昨晚确实是一场梦。
托马斯和玛莎就站在附近看着他们。
这一点让蝙蝠侠有些难过，有些开心，又十分不自在。
有谁会长到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被父母盯着吃饭呢？
但在托马斯和玛莎眼中，他大概和那个布鲁斯一样，还只是个14岁的孩子。
蝙蝠侠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
他猜测等会儿也许有人会挨骂，反正不是他。
托马斯和玛莎欣慰地看着大布鲁斯帮阿福收拾厨房。
而小布鲁斯还在餐桌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挑食。
他将盘子里所有的黄瓜和西兰花都挑了出来，放在一旁，并且无视阿尔弗雷德不赞同的眼神。
空气中，透明的不赞同眼神×2。
“我就说，布鲁斯这个挑食的毛病一直没改！”玛莎无奈地揉揉额头。
以前布鲁斯至少肯听她的，但现在阿尔弗雷德显然不太管的住进入青春期的小少年。
“布鲁斯少爷，我想也许您应该向另一个世界的布鲁斯老爷学习一下。”阿尔弗雷德暗示的看了一眼蝙蝠侠空空如也的盘子。
今天的蝙蝠侠十分反常，他连阿福送上来的蔬菜汁都一口气喝得一干二净，甚至还额外多要了一杯牛奶。
小布鲁斯不想理会这个蝙蝠侠究竟在发什么神经。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想来也是梦里的一切太过美好，而现实的一切又过于残酷，尤其对于一个14岁的孩子来说。
只可惜霍普现在还在呼呼大睡，没有人可以帮助灵魂与现实世界的生物沟通。
而阿尔弗雷德和小布鲁斯显然又出于某种‘不想提到过去的痛苦而给对方造成伤害’这样的情绪，不约而同选择对昨夜的美梦闭口不谈。
蝙蝠侠叹了口气，回到房间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贴心的阿福早就为他买好了合适尺寸的各种西装便服，这样他就不需要穿着一身睡衣在另一个韦恩庄园里来回乱晃。
哥谭甜心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过夜的胡茬，没有一丝褶皱的衣领，衬衫袖口恰到好处地露出1.5公分。
蓝色宝石袖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甚至还喷了适宜的古龙水，打扮得像是马上要赴一场宴会。
小布鲁斯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阿尔弗雷德对蝙蝠侠这一身得体的装扮十分满意。
“看样子我可以提前准备布鲁斯少爷未来10年的衣服了。”阿尔弗雷德愉快地说道，“我猜我的眼光还没有过时。要知道，有些衣服的定制周期确实比较长。按照布鲁斯少爷的生长速度，我简直害怕有些衣服送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机会穿上了，这真是一件十分可惜的事。”
“阿福，你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值得所有人赞美。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报我过去10年所有身高和体重。”布鲁斯甜蜜地眨眨眼睛，冲着阿福露出温和的笑容，“如果有需要的话。”
他表现得成熟又风度翩翩，简直是阿尔弗雷德心中最完美的韦恩庄园主人。
“当然，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笑着说道，“您真是太贴心了。不过我想这也需要布鲁斯少爷有您这样的毅力，坚持每天锻炼身体才好。不然我想您的数据也许不会适合他。”
“阿福！”小布鲁斯翻了个白眼，“相信我，未来的我绝对会长得比这家伙更高大健壮。他的数据当然不适合我——我会比他高至少一个头。”
“那么，也许您应该从现在开始努力，不如先从乖乖喝掉一杯牛奶开始？”阿尔弗雷德说道。
“我当然会喝，只是稍微等一会而已。”布鲁斯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牛奶太腥了。就没有什么好喝一点的东西吗？”
“蔬菜汁，我想您说的是这个。”阿尔弗雷德淡定地回答，“但愿您能做到您承诺的事。我记得昨天您还让霍普少爷代替您喝掉半杯牛奶。”
结果导致霍普吃完当天的小甜饼后，就撑起小肚皮。
阿尔弗雷德一摸霍普的小肚子就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吃多了。
但他并没有提供过多的小甜饼和零食，冰箱里的冰淇淋也没有少。答案只有一个，有人偷偷喂了霍普。
“我只是开个玩笑。”小布鲁斯嘟囔着。
“这孩子简直跟小时候一样，完全没变。”托马斯叹了口气，“总是这样挑食。”
玛莎也跟着叹了口气。
“也许我们该拜托年长的儿子帮忙训练一下幼年的他自己？我们的大布鲁斯看上去真是成熟又优雅。”
托马斯同样欣慰的点点头。
他们的宝贝儿子从一颗爱撒娇的小甜豆长成了一位成熟而优雅的男士，玛莎简直能想象到哥谭将有多少女士为他而疯狂。
但这种变化不是在他们身边发生的，布鲁斯一定很辛苦。两人又欣慰又心酸。
“他简直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玛莎偷偷擦了一下眼泪。
“他看上去可比我不安分多了，”托马斯反驳道，“我的一颗心可全在你身上。”
中年夫妻二人组又甜蜜地交换了一个亲吻。
布鲁斯有所察觉地抖了一下，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就是那种‘我似乎有点多余’的感觉。
他摇摇头，甩开这种念头。
“布鲁斯，”小布鲁斯突然向另一个自己开口：“我想知道……你成为蝙蝠侠是为了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
“我想保护哥谭，就和你此时此刻的想法一样。”蝙蝠侠没有犹豫，他知道早晚会和自己有这样一场对话，在他介入小布鲁斯的生活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同，他无法衡量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所以只能摸索尝试。
小布鲁斯低下头。
“因为哥谭的法律不能做到这一点对吗？”布鲁斯轻声问道：“我们需要有自己的手段，而不是把主动权交给别人。这样才会……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们不约而同避开‘父母’和‘犯罪巷’相关的字眼。
“我们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蝙蝠侠说道。
“你是怎么成为蝙蝠侠的？”
“走出哥谭，看见整个世界。”布鲁斯说道，“用一切可以提升自己的方式提升自己，像疯子一样拼命把知识塞进脑海——不止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无数看不见的学问。”
“你可以教我吗？”布鲁斯问道：“我也想保护哥谭。帮助我，我想这也是在帮助你自己。”
布鲁斯其实也有这样的想法，之前他不想干预这个宇宙的事是因为他认为这里只是不相关的平行宇宙，但目前的种种线索表明并不是这样。
“可以。”蝙蝠侠说道。
就在这时，霍普小朋友哒哒哒从楼上跑下来。
“爸爸！”霍普拖长声音，“爸爸我好饿！阿福，霍普好想你！”
能量消耗过度的结果就是霍普今天特别饿。
“爸爸早安，”霍普对着小布鲁斯打了声招呼，然后扭过头又对着蝙蝠侠说道，“爸爸也早安！”
“早，霍普。昨晚睡得好吗？”蝙蝠侠自然地低头给了霍普一个早安吻，霍普满意地和爸爸每日一贴。
然后被另一个爸爸不满意地瞟了一眼。
霍普·端水大师·韦恩迅速跑到另一个爸爸身边，给了爸爸一个声音响亮的亲吻。
小布鲁斯这才心满意足地揉了一把霍普小朋友的脑袋。
然后小霍普扭过头，对着一直站在餐桌边的韦恩夫妇打了个招呼：“早安，玛莎妈妈！早安，托马斯叔叔！”
霍普对着空气伸出手。
女士还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从空中浮现，从与霍普接触的位置开始，逐渐从虚无变得半透明。
小布鲁斯猛的一口喷出嘴里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