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好友【完结】>第146章 变相1

  “怎么,不敢?怕了。”

  录公的侄孙卢雅向来受父母娇宠,本性不坏,却颇有些顽劣,欺软怕硬、年轻气盛,和柏中水争路,发生了冲突,事情闹大后,被父亲管教了一顿,整个人像只落了水的鸡,变得蔫蔫的。

  高平郡王请卢雅来自己的府邸中赏画。卢雅得知柏中水在傍晚遇刺后去找了高平郡王,随后高平郡王就叫人来请了他,立刻一改颓态,一蹦三尺高,大喊:“我都多久没出家门了!”随后一口咬定这是柏中水要害他,不停地问:“他还想要怎么样?”对婢女说:“这是柏中水陷害我!”要婢女帮他收拾行李,想要连夜出逃——

  他既怕柏中水看他不顺眼要设计加害他,又怕父亲因此误会他,又要让人打他。

  录公听说高平郡王派人来请卢雅,而卢雅慌了神,特意叫了卢雅来自己的屋中,安抚他后,再三问他柏中水遇刺是否和他有关,卢雅斩钉截铁地说“绝对无关”。录公说既然无关,就一定要去赴约,让卢雅的堂哥卢仲容陪他一起去高平郡王的府邸。

  卢雅有堂哥陪伴,稍稍安心,二人一同乘车到了高平郡王府。卢雅见了荀靖之后,乖乖向荀靖之行礼。

  荀靖之看了他一眼,说:“免礼。”

  卢雅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没和荀靖之打过交道,只觉得害怕,咬着牙强撑说完了录公教给他的话:“郡王叫我看画,我这就来了。郡王,我未做亏心之事。我知道柏大人出了事,郡王是……怀疑我吧?可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卢雅的眉毛很有特色,眉尾微微下垂,两条眉毛远看像一个“八”字。他说话时眉毛垂着,眼角也垂着,竟显出丧气和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来。

  荀靖之说:“我听说郎君喜欢犬马、善识书画,所以请郎君来看画,郎君多虑了。”

  卢仲容朝荀靖之拱手施礼,道:“卢仲容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郡王。”

  荀靖之颔首还礼,他没想到卢仲容会跟着卢雅一起来,他本来就没想对卢雅做些什么,卢仲容来或不来,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他说:“舒迟兄有雅兴,夜访寒舍,蓬荜生辉。”

  卢仲容说:“我听说柏大人受了伤,正在郡王府上休息。柏大人伤势严重么?”

  荀靖之没亲眼见到柏中水的伤口,只知道他受了伤——柏中水说刺客想要割开他的喉咙,他躲避时,颈侧和左臂受了伤。荀靖之回卢仲容说:“刺客下手极狠,想要取人性命,直直刺向了柏大人的脖子。柏大人的伤不算轻。”

  卢雅抬眼,犹豫着问:“他……真的受伤了?”

  “是。”

  “郡王,这事真的和我无关。我一直在家呀,都没出过家门。我父亲罚我在家抄家训,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卢仲容对荀靖之说:“舍弟顽劣,该被管教。不过他武艺不精,伤不了人,胆子又小,万万做不出买凶伤人的事来。郡王,柏大人遇刺一事,卢家定当和官府配合,全力相助,一定帮柏大人查出真凶,既还柏大人一个公道,也还自家清白。”

  卢仲容说话的语气温温和和,但是态度毫不退让,用整个卢家死死护住了卢雅一个人。荀靖之抬了一下眉,道:“舒迟兄,你是泽晋的丈夫,我们本是一家人。我说过了,今夜只是看画。”

  卢雅小声问:“郡王要看什么画?”

  荀靖之说:“我有一幅《地狱变相》,由高僧临摹自昭怙厘大寺的地狱变相壁画,画上变相阴惨,可使观者不寒而栗,不敢再生作恶之心。郎君没做过亏心之事,当然不会害怕看这一幅画吧。”

  卢雅说:“我、我想见见柏大人,问候他的伤势。”

  荀靖之说:“他应当已经休息了。”

  卢仲容说:“诶,郡王,事无大小呀,既然受了伤,不论轻重,都一定要仔细处理。听闻柏大人受伤,我十分惊骇,因此带了医术过人的郎中来,想亲自问候柏大人,让郎中为他查看伤势。柏大人若是无事,我也能安心,否则我夜里是会睡不好的——大家同是公卿子弟,我怕下一次遇刺是我。”

  荀靖之意味深长地说:“卢大人是怕柏大人伤得太重,还是伤得太轻呢?”

  卢仲容微笑着道:“我不懂,郡王这话怎么说?”

  “呵呵,他若伤得重,好不容易歇下了,郎中却又来折腾他,岂不是徒增麻烦?他若伤得轻,我怕卢大人觉得他小题大做。想来以后人要是受了伤,如果没被打掉牙,就不应当说出去,否则若是觉得委屈说出去了,别人一看,他的牙齿还在嘴里,要怀疑他诬告。”荀靖之说:“卢大人,你没看见柏中水的伤,不代表他没有受伤,不要去打扰他了。”

  卢仲容听出荀靖之对柏中水的回护,拱手施礼,道:“是。”

  就在这时,门人向荀靖之通报,崔琬来访。

  荀靖之对门人说:“请。”问卢仲容:“卢大人和崔大人约好了么,今夜要一起来我这里小聚?我早听闻江表门阀,一荣俱荣,同进同退,我今日只是请了卢雅来,不成想卢大人来了、崔大人也来了,我这府邸太小,我真怕一会儿周大人也来了,没地方坐。”

  卢仲容说:“郡王手中收有名作,或许崔大人也听说了,想来看看。郡王知道,他这个人偏爱神鬼传奇故事,对变相图也很感兴趣。”

  荀靖之没有说话。卢仲容说崔琬来看画,暗示着崔琬知道他和卢雅为何来了高平郡王的府邸。

  荀靖之曾与卢仲容、崔琬等人在白梅盛放的夜里传看王献之的名作,那时他们之间尚无利益冲突,对饮一夜,宾主尽欢。今夜他不过是怕卢雅畏罪潜逃,所以叫卢雅来府里坐一坐,让他没处逃跑,没想到门阀子弟借着赏画的名义,带着自家耀眼而沉重的门阀头衔,一个接一个压了过来。

  私事尚且如此,朝堂之上,又该如何呢?

  “气氛怎么如此僵硬?”崔琬走了过来,打趣道:“看来这里没有崔某人不行。”他走进屋子,向荀靖之颔首致礼,道:“郡王,我听说柏大人受伤了,特意来问候。”

  荀靖之想,柏中水遇刺,只能来找他寻求庇护。然而一个卢雅,身后站着卢家、崔家……互相维护。

  荀靖之毫不避讳地对崔琬说:“伯玉兄是想问候柏大人,还是想看看卢雅是否安然无恙?”

  “阿雅。”崔琬叫了卢雅一声,道:“郡王叫你来赏画,你可谢过郡王的好意了?”

  卢雅对荀靖之说:“多谢郡王。”

  婢女走进屋中,轻声对荀靖之说:“郡王,柏大人换了衣服,想过来见您。”

  荀靖之说:“让他来吧。”

  婢女走后,崔琬对荀靖之说:“郡王,我不是来看卢雅的,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只该在家再抄一个月的家训,不值得我多看一眼。况且郡王是君子,就算叫了他来,他又能有什么事?我是真的关心柏大人,所以才在深夜打搅。”

  荀靖之说:“伯玉兄传信来就好了,夜深露重,何必亲自来。”

  崔琬回答:“问候轻,唯有情意重,是故我深夜亲自来。”

  “崔大人,感谢你的情意。”——荀靖之听到了柏中水的声音。柏中水亲自回了崔琬的话,走进了屋子里。

  柏中水换了一领暮山紫色的圆领袍,身形挺直,仪态极佳,袍子垂顺,袍下露出的衣领白如新雪。江表门阀大多穿交领衣衫,北人穿圆领袍,柏中水也穿圆领袍,但是不像武家子弟那样爱用革带,腰间用的是绦子。

  卢雅见柏中水走了过来,一直盯着他看,他一点儿都不想欣赏柏中水的姿仪,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柏中水没看卢雅,走到了荀靖之附近。

  荀靖之问他:“柏大人不休息?”

  柏中水说:“对郡王而言,诸位大人比我重要,所以郡王不来看我。可我想见您,我怕刺客再来,刺伤了您,见到您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心。”

  卢雅看着柏中水说话,瞪大了眼睛,他几乎要把柏中水盯出个窟窿来。柏中水和荀靖之说完了话,没再继续忽略卢雅的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柏中水!”卢雅喊了柏中水的名字,道:“你少装可怜无辜了!你打我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少仗着荀靖之就想害我,我看你走路比我还稳呢,我不信你受了伤!”

  “阿雅!”卢仲容训斥了他一声。

  卢雅闭上了嘴。

  卢雅直呼荀靖之名讳,卢仲容代他向荀靖之赔礼道歉,然后又向柏中水道歉,对柏中水说卢雅年少莽撞,因此冲撞了他。

  柏中水说:“卢雅冒犯我不要紧,他不该冒犯郡王,卢家是门阀世家,累世公卿,不该不知礼仪。况且,卢雅也快二十岁了,我朝太宗十七岁时已随父征战,庄宗十九岁大破高车,一战擒两王,卢家不是北人,但是也不要忘记北地的荣耀呀。十九岁,不算小了,大概也只有卢大人这样的江表门阀兄长,才会这样护内,总把自家的弟弟当孩子看。”

  卢雅脸上挂不住,不情不愿对柏中水说:“抱歉,柏大人。”

  柏中水挑了一下眉,说:“郎君把话说清楚,为何抱歉?”

  卢雅心中憋着火,说:“我不该怀疑你,你受了重伤,走路都走不稳了,是我眼瞎,没看清楚。”

  崔琬拿扇子在卢雅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阿雅,怎么说话呢?”

  柏中水看向卢雅,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到底伤成了什么样,我让你看看,如何?”

  卢雅看向堂哥卢仲容,卢仲容并不表态。卢仲容被柏中水一句“江表门阀兄长”噎得不想开口了。

  卢雅自己做了主,说:“好!”

  柏中水说:“我们去屏风后面。”

  “我……”

  “怎么,不敢?怕了。”

  “我、我没有。”

  柏中水没有理他,转头对荀靖之说:“郡王,我不方便抬手解衣,可否劳烦您与我同去,帮我解开扣子。”

  荀靖之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崔琬说:“郡王和柏大人不必去屏风后面了,我们暂时退出屋子吧。屏风后地方狭小,别碰到伤口。”

  柏中水说:“有劳。”

  荀靖之请屋中的婢女退了出去。崔琬和卢仲容也退出了屋中。

  门外的婢女合上了屋门,屋中只剩下了柏中水、荀靖之和卢雅。

  柏中水对卢雅说:“你看我颈侧的伤口就好,我手臂上的伤口包扎过了,我不想拆开。”

  卢雅“嗯”了一声。

  荀靖之抬手为柏中水解扣子。柏中水的衣香馥郁,他薰衣香中用的龙涎香一定是很好的龙涎香,荀靖之觉得他的衣香虽有麝香,合出来的香气倒是也很好闻。

  柏中水比荀靖之略高一些,荀靖之解开了柏中水外袍的暗扣,柏中水侧头看着他解自己衣扣的手,呼吸之时,气息轻轻拂过荀靖之的手指。荀靖之解开扣子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和柏中水离得太近了,向后退了少许,对柏中水说:“柏大人,劳烦你用没受伤的手扯一下中衣的领子。”

  柏中水不抬手,对荀靖之说:“郡王怕什么?”

  荀靖之看了他一眼,他怕什么,他伸手扯了一下柏中水的衣领。柏中水的锁骨从衣服下露了出来,他的右颈侧有一道伤痕,血迹凝结,皮肉微微外翻,伤痕斜着拖下去,延伸到了右锁骨下方。

  卢雅看着柏中水的伤口,捂了一下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柏中水问他:“我是否受伤了,郎君?”

  “这、这……”

  “你觉得我要诬陷你?这伤口不算太浅,你不值得我这样做。”柏中水瞥了卢雅一眼,对他说:“去告诉你堂哥,我是不是受伤了。不要再怀疑这件事了。”

  “你、你……可可是你记住,这不是我做的。”

  “我也没说是你做的。出去吧,还是你想留下替我扣扣子?”

  卢雅走出了屋子,在屋外小声和卢仲容交谈。

  屋中只剩下了荀靖之和柏中水,蜡烛静静燃烧,荀靖之问柏中水:“柏大人怎么不把颈侧的伤口包扎上?”

  柏中水回答说:“南方天气太潮,我怕闷出毛病来,没让郎中包扎上。伤口结了血痂了,只要我不乱动,不包扎也没什么。”

  “大人手臂上的伤更深?”

  “是,我抬臂挡匕首,手臂上的伤口自然深一些。郡王不必看了,我不想拆开纱带,纱带黏着血肉,撕开时很疼。”

  “你是左撇子?”

  “不是。”

  “那你挡匕首时抬的是右手?”

  “嗯。”

  “可是我记得你和我说,你伤在左臂上,我以为你平时用左手呢。”

  “啊……是我一时分不清左右,我伤的是右臂。”

  荀靖之盯着柏中水,不想放过他的任何细微表情。他本来以为柏中水是左撇子,所以伸了左臂挡匕首。柏中水真的只是分不清左右么,还是他在隐藏什么,难道他怕当时他要看他的右臂?

  柏中水的眼珠微微颤动,电光火石间,他已恢复常态,抬眼看向荀靖之,微笑道:“郡王,我常不分不清左右,因此你一问我,我才说不清楚了。你要是不提这件事,我都忘了。”

  “原来是这样。”荀靖之为柏中水整了整中衣的领子,帮他扣好衣服的扣子。扣完扣子,在他肩侧颇有警示意味地轻轻拍了两下,对他说:“柏大人,你最好没有骗我。”

  柏中水忽然说:“郡王总是在怀疑我。

  他说:“您在我身上找您的好友的影子。为什么郡王总觉得我是第五岐的影子,而不是第五岐是我的影子。郡王,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我先见过您的。和第五岐相比,我和您的缘分开始得更早。”

  “你见过我?”荀靖之没想到柏中水会这样说,他问:“在幽州吗?”

  “不,在长安。郡王,我并不知道您的道名,没见过您入道后的样子。我在更早的时候就见过您。”柏中水说:“当我还是孩子时,祖母带我入宫,在太极宫中,南方进贡了新鲜荔枝,您给过我一枚荔枝,庄宗陛下叫您‘八郎’,我因此记住了,八郎给了我一枚荔枝。”

  “我不记得了。”荀靖之没什么印象,他确实不记得了。

  “郡王不记得的事,何止这一件。仙去的大长公主殿下是我的叔祖母,我到建业后,看望过她——郡王觉得是谁认错人了呢?大长公主殿下从不会把我当成第五岐。其实您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我……”

  “郡王,您说不介意我借着这张脸利用您,这真令我感动,又感动又厌恶。”柏中水嗤笑了一声,“我争强好胜,可我大概永远没办法胜过一个死人。您看我时,从来不是在看我,而您也根本不在意我的过去,您甚至厌恶过问我的过去。您随意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利用,或不利用,不过,您说话时可曾考虑过,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敬重您的情义,希望与您成为朋友,而您拿我当一个死人的替代品。我有我的傲气,不想被人这样对待。”

  屋外卢仲容等人的小声交谈声早已停了,不知是谁在屋外倒吸了一口凉气——

  柏中水竟然毫不委婉地对着荀靖之说,第五岐是个死人。

  隔着窗纸,屋外的人看不见屋内的人的神情。荀靖之接下来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不过应当没有发怒,他说:“柏大人,没有人会因为一颗荔枝,就记另一个人那么多年。”说完走到门口附近,推开了屋门。

  崔琬等人在屋外齐齐看着他。

  荀靖之的脸色不算太好。

  屋中的柏中水站依旧在原地,背挺得很直,却莫名让人看出几分孤零零的倔强来。

  “咳咳,”崔琬咳了两声,打破了僵局,“啊,郡王。”

  “崔大人,请进屋吧。”荀靖之伸手让了一下,请崔琬等人回到屋中。

  崔琬说:“我得知柏大人已经报官了,不知道官府可有消息了么?今夜他们应该连夜查办才是,我崔家一定督促官府查办此案——柏大人也是公卿子弟,竟然遇到了歹人,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是,卢家崔家一定督促官府尽快查办此事。”崔琬问柏中水:“不知道柏大人可看见刺客的长相了?”

  柏中水说:“他蒙面行刺,我没有看清他的脸,慌乱之中看到他的眉里有一道旧疤,很短,离得近了才能看出来。”

  卢仲容问:“他长得高么?”

  柏中水答:“比我矮,与卢雅差不多高。”

  卢雅插话道:“我说了,不是我!”

  “我也没说是你。”

  “那你是笑我矮了?”

  “阿雅,没说是你,打个比方罢了。”卢仲容继续柏中水问:“柏大人,刺客的身手如何?”

  “刺客身手敏捷,用短刀,我进屋后,他躲在门后,突然割向我的脖子,我未带武器,只好用手臂挡刀,他的刀砍歪了,砍在了门框上,我的童子看到刺客之后吓得尖叫,人渐渐多了,刺客见已失去时机,转身跑了。我怕短刀上有毒,受伤后不敢乱动,没去追他。”

  “有毒?”

  “没毒。”

  “刺客可受伤了?”

  “我不知道。”

  荀靖之这时问柏中水:“柏大人可曾习武?”

  “略能骑射,武艺不精。我不是武家子弟,族中少有通晓武艺之人,我学功夫也只是为了简单防身罢了。”

  崔琬问柏中水:“柏大人可把眉中短疤这件事告诉官差了?你告诉了他们,他们才好去找人。”

  “我说过了。”

  卢仲容问:“刺客躲在柏大人的房中,是书房中还是卧房中?”

  “书房,我打算回江北,本想去书房给长公主殿下写一封信,没想到书房中有人。”

  “柏大人要回江北,财物是否已经整理好了?不知财物是否放在了书房中,可有丢失?”

  “我没有丢任何东西,他杀我的心太过明显,我觉得他不像是来求财的。不过他翻过我的书信,我的信都装在信匣中,因为没有什么要紧的信,因此匣子虽有挂锁之处,我也不曾挂锁,只挂了一根极细的丝,那根细丝断了,说明他开过匣子。”

  “或许他以为匣子里藏有重宝,也未可知?”

  卢雅忽然问柏中水:“他眉毛里有疤,左眉还是右眉?”

  “左眉。”

  “左眉……那我不知道了。”

  “你见过眉毛里有疤的人?”

  “我以前在城东斗鸡时,见过一个男人,个子不高,长得黑黑的,右眉里有一道小疤,他说那是他的一只高冠皂羽鸡发怒啄他眼珠时啄歪了,给他留的疤,说他那只斗鸡十分金贵,要卖二两金子。”

  “唉……”崔琬笑着摇头轻叹了一声,道:“阿雅,斗鸡走狗的事就不必说了。”

  柏中水说:“是右眉。”

  卢雅说:“啊?你这都能记错?”

  “我分不清左右嘛。”

  “那你报官的时候说的是左还是右?”

  “右。”

  “柏中水,你耍我?”

  “咳。”卢仲容咳嗽了一声。

  卢雅改口:“柏、大、人。”卢雅对卢仲容说:“哥,我们叫人把那个卖斗鸡的人抓过来,要是刺客真的是他,也让柏大人好好问一问,好知道这不是我指使的,和我没有一文钱的干系。”他阴阳怪气地说:“柏大人爱得罪人,但我不是记仇的人,我没报复他。”

  卢仲容问卢雅:“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城东水庆里。”

  “他可会功夫么?”

  “那我不知道了,我和他不熟,他想卖斗鸡给我,可我那时不爱斗鸡了,不曾买他的鸡。”

  “我亲自带人去找他,你留在这儿。”

  “别呀。”卢雅拽了卢仲容一下,说:“哥,你只派人去就行了,去水庆里找鸡坊的段四。要是刺客是他,他既然敢砍柏大人,未必不敢砍你,你带人去抓他,他狗急跳墙伤着你怎么办?我不走,我就待在这里,让柏大人和郡王都知道,我问心无愧、清清白白。”

  荀靖之说:“我带上剑,带人过去。”

  “郡王。”柏中水拦下了荀靖之,说:“这是王府,您是主人,没有主人不在家只留客人的道理。您不要亲自去了,这种事也不值得您亲自去。”他说完看向了卢仲容。

  卢仲容会意,道:“那好,我派人去,柏大人这次不要再怀疑我堂弟了。”

  “多谢卢大人。”

  卢仲容向荀靖之告辞,道:“我先回府,然后让家仆过去。我会叫官差也一起过去,夜里巡捕,我卢家出三倍的赏银。”

  荀靖之说:“有劳。”

  柏中水说:“不必破费,卢大人,银子我出就好,我又不是乞丐。”

  卢仲容看向柏中水,道:“柏大人,我知道您不缺银子,卢家当然不缺这几分银子。卢某人聊表心意罢了,柏大人要记得,卢家没想害你。”说完离开了高平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