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霈宁给以他为原型的棉花娃娃买了漂亮衣服换上,在俞夏精心执镜下拍了好几张照片,通过微博发出来,回应影迷们一番用心。

  配文就一个字,“喵——”

  果不其然,评论区一水都是猫猫可爱。

  卓霈宁此举倒不是所谓的媚粉,只是觉得他们喜欢这么叫就这么叫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都不怎么排斥他像猫这个比喻。像猫也没什么不好的,聪明又勇敢,一如他家的Ryan。

  叶时璋单膝跪在床上,恰好一眼看到卓霈宁手机显示这条微博的评论区,唇角勾了一下:“猫猫?”

  “你不知道,他们都喜欢这么叫我,”卓霈宁凑到他这里,这就控诉起来,“前几天他们来探班当面也这么叫我,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由着他们了。”

  叶时璋听着就笑了起来:“看来不止我这么觉得的。”

  卓霈宁愣了愣:“……你也这么想?”

  “知道我为什么一眼相中Ryan,”叶时璋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所有小猫都很漂亮可爱,但Ryan是特别的,四肢修长,身姿挺拔,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看起来就像小狮子幼崽,有一种勃发的生命力。”

  他停顿一下,捏了捏卓霈宁的脸,“让我想起了你。”

  卓霈宁又是一愣,看着他。

  “后来我把他带回家,给他取名Ryan,意思是年轻的国王,总忍不住给他更多的偏爱,”叶时璋灰蓝色的眼眸里积聚更多笑意,“宁宁,听懂了吗?”

  哪能听不懂,这明晃晃的情话。

  卓霈宁耳根染上一层红,总觉得Alpha一对他说这种不害臊的话,他就忍不住耳朵变红,尽管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一开始觉得很神奇,怎么偏偏就附在Ryan身上,你平时看起来特别偏爱他,”Ryan似乎意识到自己是话题中心,于是蹦到床上来,温顺地伏在卓霈宁膝上,卓霈宁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微红着脸说,“后来我又认真回忆那天晚上我在寺庙说的话,我许愿的时候就说希望能成为你最喜欢的小猫。”

  他不怎么自然地瞄了一眼叶时璋,又道,“大概就是这样。”

  叶时璋也伸手抚摸Ryan脑袋和下巴,然后顺势攀上卓霈宁的手,先是蹭蹭一两根手指,再慢慢变成十指相扣。卓霈宁就这么看着Alpha带着笑意的英俊面容在眼前不断扩大,很自然地闭上了眼,同他接了一个很浅的吻,只是唇瓣轻柔地揉搓摩擦,温馨又甜蜜。

  叶时璋单手捧着他的脸,指腹在他鬓边和耳垂位置轻轻摩挲。这是叶时璋亲他的习惯性小动作,总让人想起小时候很害怕打针,温柔的护士姐姐总会一边给扎针,一边用棉签在针口附近来回拂拭以减轻痛苦。

  叶时璋现在似乎也在给他扎针,不同的是没让他疼,只让他全身颤栗酥麻,有一种过电的感觉,嘴唇轻柔吮吸,手指有技巧地来回捏揉他的敏感点,亲得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就这么一小会儿忘乎所以了。

  “你早就是了,”吻毕,叶时璋话里带着笑意,“不是最喜欢,是唯一喜欢。”

  这人怎么这么会亲,这么会哄,三两下就将卓霈宁迷得七荤八素。

  饶是再炸毛的坏脾气小猫,碰到叶时璋也会温顺认主。

  这一吻过后,Ryan窝在卓霈宁怀里,卓霈宁就窝在叶时璋怀里,就这么安静地互相依偎了一阵,卓霈宁抬起头看向叶时璋,问他:“还有一周就要杀青了,你到时候会来接我吗?”

  大伙儿通力合作,加上莫至勋素来雷厉风行,这部片子拍起来相当顺利,进度喜人。

  “会,”叶时璋温声道,“等结束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个人。”

  卓霈宁疑惑:“见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时璋没多说,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他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强烈的不忍和心疼,尽管这很残酷,但卓霈宁迟早要面对的,卓霈宁必须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卓霈宁转头就把叶时璋这话抛之脑后,没再多想。等顺利杀青之后他回到叶宅,凌燕高兴得给他准备了一桌子好吃好喝的,许久不见的一堆猫咪起初见他都生疏了,但很快又重新黏上来。

  还是这里舒服呐,他倒在软绵绵的床褥里,整个人摊成个大字,这么躺着躺着突然想到了叶时璋此前说的见什么人,于是到书房问叶时璋,要不要明天就去。

  叶时璋问他:“你希望明天?”

  卓霈宁说:“对啊,你说得神神秘秘的,我想起来就觉得很在意。”

  叶时璋坐在椅子上,朝他勾了勾手,卓霈宁很自觉走到他面前,被他伸手一勾腰,轻轻带到怀里,叶时璋的侧脸就这么贴着他的小腹。

  “好,我们明天去,我让人安排一下。”

  他静了静,又抬起头凝视着卓霈宁,深眸里翻涌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宁宁,你要记得我的目的原则愿望都是你,我所做的选择决定也都是为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这话说得动听,可放在此刻却略显突兀,卓霈宁更加疑惑了。

  他很快就知道了,叶时璋将他带到一处位于偏远郊区的公寓,见一个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的人。

  站在公寓门前,他感觉叶时璋握住他的手明显紧了紧。随着那扇门推开,面前出现一个苍白憔悴的女人,似乎恭候他们多时,他一眼即认出那是于楚琼。

  他卓霈宁怎么会忘记于楚琼呢,哪怕对方饱经风霜,面相全改,哪怕她到死化成灰他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个每次来家里都会抱他亲他的美女姐姐,也不会忘记那自门缝泄露的无限春光,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问霍连山,是我好还是卓诗筠好。

  那是他头一回体会到来自性的感官冲击,如此刺激,如此恶心。

  在往后很多个噩梦里,这一幕像是钉在他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

  直至此刻,恶心的感觉依旧强烈,他第一反应便是逃离现场。

  卓霈宁侧过脸,目光落在叶时璋脸上,喉间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见她?我不想见她。”

  他一改平日的样子,整个人跟带刺的冰碴子一样,冰冷又扎人。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要走,结果却被叶时璋按在原地,抬手捏着他的后脖子,好言好语顺他脾气:“宁宁,我知道你不想见她,我也不想让你见她,但有些事你有权知道也必须知道,而她是最清楚内情的人之一。”

  卓霈宁绷着脸,仰起头盯着叶时璋看,叶时璋也迎上他的目光。

  他们对视如对峙,倒是一直不说话的于楚琼先一步打破僵局,她薄唇微动,对卓霈宁说:“隔着屏幕看总觉得你像极了霍连山,但见到真人发现你集合他们的优点,神态却更像卓诗筠。”

  一听到于楚琼明白说出卓诗筠的名字,卓霈宁跟炸毛的小猫一样,当即把眉一横,冲她冷言冷语:“你闭嘴!你没资格提我妈妈!”

  “的确,我没资格提她,也无脸面对你,”于楚琼淡淡道,“但我接下来会提很多关于她、关于你的事,听起来很残酷却都是真的。”

  她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来,下意识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又想到旁人在场,于是也不怕烫就用手指掐灭了。她曾经最引以为豪的一双手,一双在手术台上救过不少人的手,在这些年非人非鬼的生活里早就废了,如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和厚重的茧子,难看得不行。

  卓霈宁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冷冷盯住于楚琼。他现在倒想听听,于楚琼销声匿迹多年突然冒出来,能说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接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里,于楚琼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卓霈宁,平淡且冷酷地推翻卓霈宁对当年经历的所有认知。

  遭受如此猝然的重击,他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不堪往事如泛滥潮水一并涌上心头,彻骨寒意从脚底迅速蹿到头顶,竟叫他脑袋眩晕、腿脚发软。还好叶时璋手臂一把搂住了他,给他强而有力的支撑,不在仇人面前露出脆弱。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去的,唯一有印象的是临走前,于楚琼对他说的那番大抵算得上忏悔的话,她说:“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尤其是你妈妈和你,但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我不祈求得到你的原谅,我不配得到任何宽恕,等一切结束后我自会到地狱领我的罪。”

  “还好……”她那张如枯叶的脸忽然有了点儿笑意,稍纵即逝,“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有好好长大。”

  —

  凌燕远远见叶时璋的车驶入叶宅,这就命人张罗午饭,等他们走到门口就笑着迎上来问好,告诉卓霈宁今儿煮了他特别喜欢的海鲜焗饭,结果却看出了卓霈宁脸色不大对劲。

  她还没细看,叶时璋就将人揉进怀里,淡声道:“谢谢燕姐,午饭先放着吧。”

  说完,他就领着卓霈宁上楼去,且吩咐陆东进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本以为小孩得知真相后会情绪崩溃,然而现实却是平静得吓人,卓霈宁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也不肯说话,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带进房间后,他就由着叶时璋着他去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塞到被窝里。

  如果情绪暂时找不到出口,睡觉大概是最好的办法,叶时璋就这么一直守在卓霈宁身边,也不催促或逼迫,直至他找到走出来的路。

  卓霈宁被连着被子带入叶时璋的怀里,闻着他身上芬芳的曼陀罗花气息,忽然没来由感觉好累,累得名字身份全然抛下,累得血肉骨架被啃噬干净,只剩无所依的灵魂在人世间飘荡,而叶时璋的怀抱是他此刻唯一可以凭借的实质的存在。

  他疲倦地合上双眼,坠入大梦一场。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的时候,一双盈满了心疼情绪的眼睛始终注视他,不时就有温柔的抚摸落在他身上。

  看着卓霈宁难受得无法表达或发泄,叶时璋恨不能代替受过,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如此“逼迫”卓霈宁面对真相,这么做到底对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