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霈宁心跳快得跟打鼓一样,两只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毯子一角。

  “我……”

  他刚要开口说话,人就骤然失去了意识。

  叶时璋替卓霈宁本体掖好被子,回头就看见Ryan不知何时推开了卧室的门——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卓霈宁俯身猫咪后可谓越来越得心应手,早就学会如何开门。

  “看来我刚刚似乎错过了什么,”叶时璋走过去抱起小猫,揉了揉,“我们好像很久没玩过平板了,今晚再练习一下怎样?”

  卓霈宁全凭一时头脑充血才敢吐露真话,而这股劲儿稍纵即逝,再重拾勇气说出口就变得相当困难。哪怕此时此刻意识附着在猫咪身上,多了一层外在的掩饰,同样很困难。

  不过叶时璋也没执着于他昏厥前的那句不完整的话,反倒开始寻他开心。这不,说好了让他试试平板打字,结果却拿来一根触屏笔,轻易捻起后又搁在桌上,示意卓霈宁用猫爪子拿起来。

  “用这个吧,”叶时璋单手肘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睛一笑,“又能写又能画。”

  敢情都开始真拿他当成小猫训练。

  卓霈宁自然不为所动,他挥了挥猫爪,将触屏笔“粗鲁”地扫一边去,然后朝叶时璋喵两声,言下之意是他才不玩这个。

  “好吧,我以为你会感兴趣,毕竟所有猫咪都会这个。”

  叶时璋故作遗憾,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明显是在寻他的开心。

  卓霈宁这暴脾气一点就着,生气得伸出猫爪,在平板电脑上用力地连着按了几十下下,平板屏幕都差点让他按出火花来。他骂道:“叶时璋,我才不是猫!你再这样逗我我就生气给你看!”

  “你名字好难打出来,哼!”

  末了,他还加了这么一句控诉。

  叶时璋低低地笑了,怎么都停不下来。

  “好了好了,不开这种玩笑了,”他笑够了就将气鼓鼓的小猫抱怀里,顺了顺毛发,哄道,“那就吃一小盒酸奶再睡觉吧,怎样?”

  卓霈宁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哄得很,竟觉着这建议还算不错,便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不再撒气了。

  没想这酸奶最后还是没吃上,反倒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死命地砸门,在深夜时分显得格外刺耳吓人。

  打开门,叶家二叔叶起辉为首的一大家子一拥而进,这浩浩汤汤的气势挡也挡不住,一群人聚在客厅七嘴八舌吵个不停,本来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的叶家顿时成了吵哄哄的菜市场。

  叶时璋就站在二楼俯视这一群人,面无表情,眸光凛冽。

  卓霈宁没见过这阵仗,吵得他猫耳朵疼。他有些担忧,有些疑惑,抬起小脑袋冲叶时璋喵一声。他想问叶时璋,这群人这么闹没关系吗?

  他和叶时璋结婚这两年,只在婚礼上见过这群人,隐约也听过叶家亲戚的种种“事迹”。当时他还震惊于叶时璋和那群上流社会蛀米大虫竟是一家人,从性格、能力到气质都不像同一个环境里养出来的。

  叶时璋似乎也明白卓霈宁的意思,回他一个笑,还轻轻揪了一下他那小巧精致的猫耳朵,淡声道:“宁宁,今天我们换个睡前节目,就看一部低俗喜剧电影怎样?”

  卓霈宁听罢更疑惑了,但还是乖巧地窝在叶时璋臂弯里,看就看吧。

  叶起辉这一家闹这么一出,叶时璋早有预料,毕竟叶起辉唯一的Alpha宝贝儿子如今丑闻缠身,今晚突然被扭送警局就要吃牢饭了,能不火急火燎么。

  度假村项目招标过后,他命秦玖越将全部证据一并寄到警局和报社,帮他的好堂兄换个地方住住,半分血缘情分都不留。

  叶明耀不自量力要举报他,到头来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半天搜刮不出一丁点有用的证据,反倒是他手里叶明耀为非作歹的证据一箩筐,足够叶明耀蹲个十年八载的牢房。

  叶时璋之前不想把人赶尽杀绝,并非顾念什么旧情,纯粹是怕麻烦,而闹到如今这局面怪就怪叶明耀靠他活命还要算计他——叶明耀不仁,休怪叶时璋不义。

  他们这群人吵来吵去,说是要见叶时璋,结果个个都是眼瞎的,半天才发现叶时璋就站在二楼看戏。

  叶起辉腰腿不方便,拄着拐杖,叉着老腰,一手隔空指着叶时璋大骂:“你个不孝子!居然敢把你堂哥送监狱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还有没有叶家?!”

  “对啊对啊,你疯了吗?那可是你堂哥,这不是给别人当笑话吗?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叶家怎么说你么?说你这是无情无义冷血没人性,连堂哥也送去坐牢!”

  “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老爸吗!他生前三番四次强调这叶家不能散,他才走了才多少年你就掀他棺材盖违背他的遗言了吗?!”

  ……

  七嘴八舌,全是胡言乱语,道德绑架。

  这群人张口闭口都是叶家,但是他们除了命好都姓叶,除了都在叶家庇荫下优哉游哉当着吸血虫,又有哪位真心实意为叶家着想,为叶家发展作出过贡献。

  叶起云都快翘辫子还一心念着的叶家,实则一盘散沙,一群废物。

  不过,他们有一句倒是骂对了,叶时璋的确无情无义,他对这个地方、这群人没有任何一丝感情。过去他看在叶起云份上做做样子,但就在这一刻他决定装都不装了。

  “叶家叶家叶家,一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叶家到底是谁的叶家?这叶家到底谁说了算?看来大家还没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叶时璋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他怀抱着毛色漂亮的猫,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他们面前,凭着优越的身高和强大的气场压他们一头,冷得有如蕴了冰碴子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站定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既然今天人齐了,那就把话说清楚了。所谓的叶家是我爸和我拼出来的,没有我们就没有叶家,更没有如今你们个个高枕无忧。现在,叶家是我叶时璋的叶家,叶家由我说了算。”

  “再说了,出卖商业机密、偷税漏税、做假账贪污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您宝贝儿子干的吗?与其摆起长辈架势替人教子,不如先回去教好自己的儿子。养不教父之过,这回您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还有在场其他人,你们手头的产业、所在的岗位、依赖的人脉,都跟我的叶家息息相关。你们手上的资产、你们过上的生活都是我乐意给的。同样,只要我乐意,你们也可以一无所有。”

  说罢,他淡淡地扫视一周,而后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上一秒种种威慑都并非出自他口,语气也极其温柔:“我这么说,都明白了吗?”

  叶时璋平日四平八稳,生意场上喜怒不形于色,鲜少会像现在这样锋芒毕露,显出这么明白的情绪,仿佛一把淬了毒的锋利无比的刀,光是起锋芒就足以封喉。

  这些话一出,本来鸡飞狗跳的各位都怵了,噤声了。

  没有人怀疑叶时璋会说到做到,他说的都是实话。

  就连这里辈分最大的叶起辉也被镇住了,他从没见过如此严肃又锐利的叶时璋,其身上散发的强大慑人的气场根本容不得人招架或回避——这就是掌控整个叶家的实权者。

  他心底不由得漫出怯意,但那腐朽恶臭的长辈架子不允许他在叶时璋面前轻易低头,他全身就靠这一口气撑着,拐杖往地上狠戳两下,指着叶时璋鼻子继续开骂:“不是叶家养的到底不亲,起云居然生出你这么个个无情无义残害手足的白眼狼、野种——”

  他一句话都还没骂完整,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本来一直慵懒窝在叶时璋怀里的阿比猫朝骂骂咧咧的叶起辉猛地一个扑身,不仅将这副老骨头直接扑散架了,还大张虎口朝他那张狰狞又皱巴的脸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格外的狠,直接见血。

  众人先是怔愣几秒,旋即炸开了锅,一窝蜂上去扶起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的叶起辉,也有的跑去逮那只可恶的咬人猫。还好小猫身手灵敏,到处逃窜躲避追打,根本不得近身,绕了一个大圈又扑回叶时璋怀中。

  事出突然,就连叶时璋也始料未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及时将猫护在怀中,朝那几个追扑小猫的叶家人看上一眼,冷然道:“谁敢动我的猫。”

  这一眼、这一句极具震慑力,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动了。

  “你、你不仅顶撞长辈,还纵容恶猫咬人,”叶起辉在旁人搀扶下总算从地上爬起来,他捂住流血不止的侧脸,痛得五官扭曲,最嘴上还不饶人地颤颤巍巍地骂着,“叶时璋你、你……”

  哼,说我恶猫,你还恶人呢。

  卓霈宁愤懑在心里驳斥,恨不能立即回到本体,指着这里在场每个人的鼻子都骂上一通。

  叶时璋怀里的猫咬了人还理直气壮,气得浑身炸毛,探出脑袋冲骂都那不清楚的叶起辉嘶吼两声,像是在替主人骂回去。

  叶时璋见状很纵容地笑了起来,他低头揉了揉猫咪脑袋和下巴,温柔安抚道:“嘘,好了好了。”

  卓霈宁也就听话不闹了,重新窝进叶时璋臂弯里,不然他还能将叶起辉的另一边脸也给咬了,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可恶。

  叶时璋这才有空搭理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叶起辉,笑盈盈、慢悠悠地回敬一句:“不好意思,我家的猫跟我一样,是你们瞧不上的野种,没什么素质。”

  叶起辉差点儿气昏过去。

  在场其他人都敢怒不敢言,这不看僧面得看佛面,打猫也得看主人呐。

  显而易见,在叶时璋这里,他们都不如一只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