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希望拷问>第80章

  傅轻决迷迷糊糊睡了很久,突然再睁眼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

  房间被夜色笼罩着,浴室里却开着灯,浅黄色的光冷冷地晕出来,将黑暗显得更无边深邃起来。

  伸手摸到旁边已经空荡荡的床铺,傅轻决立即翻身坐了起来,后背顿时和指尖残余的触觉同样冰冷,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浴室里再次传来几不可闻的闷响。

  傅轻决绷紧了下颚,迅速下床走向浴室,缓缓将门推开——段宁歪斜的背影陡然一顿,他靠墙蹲坐在马桶旁,头颓然地低垂下去,整个人变成蜷缩的姿态。

  傅轻决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走近过去,刚蹲下来碰到段宁的手臂,就感觉到了无比的凉意。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傅轻决喉咙干涩地问道。

  他今晚回来是有些醺醺然的,从没想过半夜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不知道段宁一个人在这里面已经待了多久。他也不能想象,如果他没有醒,段宁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去,这些天他没醒的时候,段宁又有没有像今天这样。

  封闭的浴室令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臊味浮现出来,傅轻决看见段宁松松垮垮的裤腰,十分自然也强硬地探手过去查看,果然触手潮湿黏滑。

  段宁仿佛一直呆愣着,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看见傅轻决,忽然眼睛变得通红,抬手一拳就砸向了傅轻决靠过来的胸口,声音沙哑崩溃地喊道:“滚出去……”

  推搡之间旁边洗漱台上的东西落下来,乒乒乓乓一通响。段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将傅轻决猛地推开之后更紧地蜷缩起来,肩膀抖动得厉害,抽气呼吸的声音一下下震动着耳膜。

  “没关系,让我看看,”傅轻决有些无措,焦急地搂回段宁,“就看一下,不行就叫医生来。”

  段宁的呼吸声猝然停住,无声无息了,很快,他在傅轻决要拉他起身的时候终于颤抖出声:“别、别叫医生……”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段宁的身体是在一天天变好,好到足够支撑他去安全局,去见江牧,去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只有段宁自己知道哪里不对劲。春药和催情剂仍然在他体内留下了不灭的痕迹。这成了他的难言之隐,他出不来,一直都在强忍,好像自己完全没有这样的需求。

  欲望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洪水猛兽。

  可他无法自行控制。

  段宁最终躲来浴室,掩耳盗铃地打开水龙头,在越来越难忍的痛苦之中绝望地煎熬,最后看着水流缓缓淌过,把他的衣服和地板弄湿。

  傅轻决不是什么纸糊的老虎,他警告过段宁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

  “不叫医生,不叫别人,”傅轻决架起段宁的双臂,把他困在身前,心脏像被灌入了泥沙般酸楚又沉重,呢喃着说,“有什么要紧的,给我看看就好了,有我在,我帮帮你就不难受了。”

  段宁被傅轻决拉了起来,就这么在浴室暖黄的灯光下抱坐了很久,最后傅轻决带他重新洗澡,换了衣服,折腾到后半夜,才得以把人塞回被子里躺好。

  第二天傅轻决很配合地照顾着段宁的自尊,也像逃避自己的过错,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在出门前吻了吻段宁的嘴唇和额头:“段长官今天真好看,晚上我不跟别人吃饭了,早点回来,好不好。”

  高管家不走运地从旁边经过,段宁躲了一下,牙关紧闭着沉默以对,脸上仍然面无表情。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僵持着。似乎是为了逃过傅轻决不会罢休的目光,段宁最终抬起手,将昨晚被他拿出来掉去了地上的那只钢笔默默放回了傅轻决大衣的口袋里,然后便转身走了。

  傅轻决探进口袋摸着那只钢笔,心脏飞快地跳了跳。

  与此同时。

  在胡安妄图博取同情,改变舆论,等待时间的证明却无法再如常出席任何政治活动之时,国会开幕仪式的后半程,联合党作为当前联邦的第一大党,仍然需要委派代表发言。

  楚晃出现在了国会大厦中央会议厅的最前方。

  她神色凝重而平静地登上主席台,在发言前沉默地注视着台下黑压压的国会议员、各路高官和媒体们的长枪大炮。

  所有人心中都有杆秤,许多人更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这高楼坍塌。

  联合党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稍有不慎就会走向分崩离析。苏纳总统为保全自身,虽恨不得立即与胡安一派撇清关系,但又不得不要求大家一起保持沉默,想将胡安连同联合党一起保下来。楚晃这次的发言估计也围绕此展开,怎么都得为她的好领导好“父亲”搏一搏吧。

  她平常多干实事,温柔可靠的女性形象也是面很好打感情牌的旗帜,因此此刻正是她两肋插刀冲锋陷阵的时候。

  “大家好,我是楚晃。”

  楚晃捏了捏话筒的细杆,目光直视前方,紧接着开口说道:“关于近期涉及联合党的所有风波,在此,我作为联合党内的一员,有许多话要说。众所周知,多年来,胡安议长作为联合党主席,是带领我们风雨兼程克服了许多困难,也创造过许多辉煌的榜样,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因此,在过去的日子里,为新联邦自我奉献保驾护航数十载的胡安议长深受我们的信任与支持。但是——此时此刻的事实也在证明,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骤然之间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各实时转播的屏幕前也在统一播放着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联合党仍然在继续向前,可胡安还停留在了过去,似乎也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这是莫大的遗憾,”楚晃的声音平和而掷地有声,“胡安与联合党背道而驰,他已经不能再代表联合党。”

  楚晃在国会开幕仪式上对胡安的公开谴责与批评,既令整个联邦政坛为之傻眼,也令民众连连鼓掌叫好,获得了铺天盖地的支持。

  联合党内的成员迅速看清了形势,纷纷加入了对胡安口诛笔伐的队伍。

  一周之后,胡安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退出联合党,辞去了在国会内的所有职务。

  联合党竟然通过楚晃从危亡之中得到了拯救,很快,经过投票,楚晃也一举成为了联合党新一任主席,并在民意推动下通过重新公投全方位替代胡安,走进了国会的最高权力中心。

  转瞬之间,联邦内就已经历经了一场风云变幻,换了天地。

  胡安的身败名裂惨淡收场,确实是由傅轻决一手策划促成的,胡安倒了,自由基金会进入无限停摆的状态,与他来往密切深度绑定的傅岐山自然也随之落败,再没有与傅轻决抗衡的能力了。

  他也只有到了如此田地,才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傅轻决做的。回想这短短几个月,他在傅轻决因段宁而陷入疯狂颓废之时还暗暗欣喜,却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致命一击。

  但傅岐山与胡安还是截然不同的。

  傅轻决会为了傅氏而保全养育自己长大的叔父的体面——只不过傅岐山这回便是真的老了,真的该退居二线甚至颐养天年了而已。

  整个事件中,只有楚晃果断决绝的反水和上位是在傅轻决预料之外的。好在这对傅轻决没什么影响,他本也无意过多参与这帮政客之间的斗争。

  他想,如今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当年的李铎遇刺案——苏纳失去了最稳妥的靠山,在下一次大选中大概率成为弃子,到那时,翻案之事自然而然能够迎刃而解。

  而除了这些,他们近在眼前的日子才最重要。

  一切差不多都结束了,傅轻决觉得段宁也该放下他那顽固不化的执念了,否则他们怎么能开启新生活?

  而要开启新生活,傅轻决想到上回自己在咖啡馆外差点失控又被段宁撞了个正着的样子,段宁的眼神让他莫名心虚。他也许是不该那么敏感的。

  段宁的种种变化和表现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联邦首都内的新格局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段宁再去安全局,明明还是那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可仿佛处处都变得不一样了。

  杜景承领悟到了傅轻决的意思,在宋闻有意无意的提醒之下,他对局势变化也反应迅速。关于宋渊的那些资料他最后到底全给了,因此在这场动荡中没有受到波及。

  为了把该切割的都切割掉,安全局跟着展开了内部优化工作,乍一看,从内到外自然焕然一新。

  下午在联邦国立大学举办的会谈讲座涉及和安全局的研学合作项目,他们发来了邀请函,安全局里闲人不多,段宁算一个,因此他得了去听讲座的这份活儿。

  讲座结束后,段宁走在久违的校园里,再碰见宋闻,宋闻比之前坦然放松了不少,可能因为最近喜事确实很多,值得庆贺。

  略显空旷的大厅里吹来阵阵卷地风,宋闻总是能这么巧地碰上段宁,他说:“讲座上有些问题各位老师可能还没有探讨尽兴,段先生愿不愿再跟我走一趟,再切磋切磋?”

  段宁对他并非没有防备,嘴上平淡疏离地说:“我对这些没有研究,也该回去了,抱歉。”

  “楚部长代替了胡安的位置,您已经满意了吗?会放心吗?对您而言,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宋闻轻声问道。

  段宁果然停下了脚步,挺拔瘦削的身躯如剑一般伫立在风里。

  他被宋闻请去了某栋需要刷卡进入的办公楼里,最终来到一间普普通通的会议室外,他推门而入,在里面看见的正是如今正春风得意的联合党主席楚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