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停下手里的动作。
神情不惊。
“卡门上校,好久不见。”
伊万·卡门冷笑一声。
“好久不见?统帅,您总喜欢用这句话和人打招呼,实际上,您根本就不在乎也不记得别人吧。就像您根本不在乎,联盟人民的苦难,不在乎千百年来的仇恨,也不在乎您与帝国皇帝那点龃龉之事会令我们蒙羞。”
司韶转过身来,昂着下巴毫无畏惧地盯着伊万·卡门。
如今的伊万·卡门早已没有当初那个年轻上校的英俊风姿。
他形容枯槁,脸色憔悴,络腮大胡子,人也瘦了一圈。
可见逃亡的这些日子,他过得也没有多好。
但那双眼仍透着浓浓的恨意。
司韶说:“这么大的怨气,你是在向我抱怨撒娇?”
伊万·卡门闻言,顿觉被他羞辱了,愤愤然道:“抱怨?统帅,你总是这么天真,以为整个星际都是你的游戏盘,我们不过是你的棋子……”
“对啊,我一直如此,难道你到现在才想通?”
司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你呢,口口声声所谓子民的苦难,普里姆星子民的苦难就不是苦难?”
伊万·卡门听到“普里姆星”,表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帝国人本就该死,杀一个人和杀几百万人有什么分别!”
“再说了,统帅,您当年在泰坦星杀的帝国人难道还少吗!”
“怎么,现在开始假惺惺装好人了。”
司韶皱眉,悄悄把手搭在身后的终端操控台上。
但这一小动作并没有躲过伊万·卡门的眼睛。
他拿枪毫不客气地顶着司韶:“跟我走,别耍花招。”
司韶配合地抬手,伊万·卡门顺手卸掉了他别在腰间的能量枪。
穿过走廊,进了舷梯,伊万·卡门押着他进了舰桥。
舰桥的船员纷纷望过来,眼神不善。
伊万·卡门的哥哥伊布·卡门亦在其中。
司韶默数了一遍,包括卡门兄弟俩在内,一共七个人。
司韶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家。”
伊布·卡门相比弟弟而言更像个文官,他忧心忡忡地盯着司韶,没有作声。
司韶回头问伊万·卡门:“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伊万·卡门:“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司韶立刻反问:“那我在想什么。”
伊万·卡门错愕了一秒,恶狠狠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你一定还有同伙在船上,统帅,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会孤军深入的风格。”
司韶想了想自己当初孤军深入帝国皇宫。
算了,不跟他驳。
“那你为什么不去把我的同伙抓过来?”
伊万·卡门犹豫一瞬。
伊布·卡门在操控台按下几个键,舷梯的舱门被锁上了。
司韶顿时明白了。
他们确实没有足够的人手。
“要抓人是迟早的事,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伊万·卡门将司韶的一只手铐在指挥椅旁边的栏杆上。
船员们仍在紧张忙碌地调试系统。
司韶眯起眼望向显示屏。
显示屏上投影出来是整艘歼星舰的情况。
这艘歼星舰的防御系统仍在完好运转,但武器系统已经受损,也暂时无法进入跃迁,料想应该是补给站的人反抗造成的。它还能勉勉强强发射一发激光束炮,可若是被拖入持久战,那就只能是个高防御的活靶子。
刚才伊万·卡门出现在弹药库,是为了检查激光束炮发射器的情况,但从现在船员们的表情来看,他们还不知道司韶往系统里加了一道自爆程序。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哪儿,卡门上校?”
“闭嘴。”说话的是伊布·卡门。
“无妨。”伊万摆摆手,“让他知道也没关系。”
他踱步到司韶面前。
“听说你和你那个皇帝姘头感情还很不错,前阵子为了他逃婚是吧?”
“那如果他知道你的歼星舰直接毁了他的国都,他还会那么在意你吗?”
“帝国和联盟,仇恨之火将无休无止地燃烧下去。”
“到那时候,整个星际就会重新洗牌。”
司韶冷静地指出:“所以你的目标是星临城。”
伊万·卡门笑道:“没错,最后一发激光束炮,足够了。”
司韶冷冷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伊万·卡门嘲讽道:“司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所有人都愿意信你那套联盟和帝国可以共存的理念?”
“哦,我差点忘了,你根本就不在乎平民的死活,你只惦记着赚钱。”
“我当初听我父亲的话,帮你运稀金到帝国,你是怎么回报的?你抓了我手下的人,判了我一个走私。”
“还将我父亲拖下水,害他自裁……呵,你以为他是真的不小心跌进池子里的?”
司韶神色不变,平静地说:“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多正义的人。”
他开辟稀金走私线是事实。
利用走私线获取帝国内部的情报也是事实。
搞情报,他才不管方法是否正确,好用就行。
司韶接着道:“但是像你这样明明是为了挑起战争,非得把自己说得那么委屈,我还是挺不齿的。”
“挑起战争又如何,至少我恨得明明白白。”
“我卡门一家有多少人死在泰坦星一战,这笔账我一直记在心里。”
伊万·卡门哼了一声:“你呢,你就一点都不仇恨帝国吗,司韶?”
“当年那场陨石雨是为何能摧毁璀星,你明明知道,却一点都在意吗?”
司韶沉默。
当年那场陨石雨并非意外。
原本有一场宇宙风暴会袭击璀星,璀星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没有让璀星料想到的是,从风暴来的方向,同样混杂了陨石雨。
联盟与帝国交战,炸毁了一颗大型矿石星球。
星球上并无人烟,故而也没有人会去在意,它被击碎后的陨石顺着风暴的方向,奔向了那两颗遥远的伴星。
璀星恰好拦在了灿星前面,吃下了全部的陨石雨。
伊万·卡门还想继续逼问。
司韶却冷冷地打断他:“你有什么资格,妄图左右我。”
他眼眶发红,嗓音也微微发颤。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应该被锁上的舱门,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圆溜溜的小球,骨碌碌滚了进来。
伊布·卡门一看,大呼“快躲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小球骤然炸开,舰桥内顿时烟雾弥漫,有细小的金属粒撒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接触到它的人都被麻痹了,一时动弹不得。
司韶及时蹲下,躲在指挥椅后的小空间,反而幸免于难。
迷雾中,舱门打开,有人进来用能量枪击碎手铐,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提,夹在腋下。
伊万·卡门掏出能量枪朝他们射击,奈何双手被麻痹,始终瞄不准。
激光打在舱壁上,司韶被拎着跑出舱门,钻进了舷梯。
“我说过多少遍了……别这样拎着我!!!”
“宝贝,我不拎着你,就只能抱着你了。”
西里斯轻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舷梯门打开,没跑出几步,船员就已经追了上来。
司韶见状,眼疾手快,从西里斯的腰间抽出另一柄能量枪。
三枪点射,放倒了为首的三名船员。
西里斯听见枪声,笑道:“依然是击晕档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司韶不满地回怼:“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心狠手辣?”
“你在梦里给我那枪可一点都不仁慈。”
“你也说了是!梦!里!”
西里斯朝着机库的方向跑去。
但卡门兄弟很快就从麻痹中反应过来,命令降下各区域之间的舱门。
伊万:“舰桥的门不是锁上了吗!”
伊布:“你忘了这艘歼星舰是谁写的系统……”
伊万·卡门怔住,表情顿时变得恼怒起来:“……妈的!”
今天绝不能让司韶逃脱!
伊万·卡门说道:“你留在这里,启动激光束炮,充能完毕立刻发射!”
伊布被弟弟的疯狂惊住:“不行,激光束炮还没有充能完毕,而且我们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原本他们计划是进入苍鹭星系之后再进行发射。
激光束炮需要时间预热,如果强行发射,很容易因为动力不足而直接炸膛。
但现在的伊万显然已经顾不上了。
伊万·卡门:“如果现在不准备发射,我们恐怕没有机会进入苍鹭星系了。”
伊布·卡门沉默一瞬:“我明白了,你去吧。”
伊万点了点头,拿起能量枪追了出去。
另一头,西里斯和司韶并没有往机库跑,反而绕回了舰桥附近。
司韶:“你来得可真够慢的。”
西里斯再来晚一点,他可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拖时间了。
西里斯哑然:“这毕竟是你设计的歼星舰,解锁还是得花点功夫的好不好。”
“补给站的人呢?”
“已经让他们坐战斗机撤离了。”
“你不跑?”
“你在逗我吗宝贝?”
司韶无声地笑。
西里斯最近很喜欢叫他宝贝,尤其是在床上。
后来看他并不抗拒,索性私下里就这么叫他了。
他好像也渐渐开始习惯,与西里斯并肩作战的滋味。
西里斯抬头,两发点射,又击倒了剩余两名船员。
“伊布在舰桥,伊万估计追我们去了。”
“我们现在回去还能控制住舰桥。”
司韶摇摇头:“你以为伊布为什么留在舰桥?”
西里斯顿住:“他们要从这里发射激光束炮?”
就在这时,机械警报音响起。
“警报,警报,全员注意,本舰即将发射激光束炮,请立刻放下安全带,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反冲击波。”
“警报,警报,全员注意……”
果不其然。
舰桥此刻只剩伊布一人,他在紧张地输入最后的激光束炮预热指令。
司韶对准他,举枪。
“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伊布。”
伊布惨然一笑,没有回头。
司韶一枪打在他的右臂上,他惨叫一声。
这一枪并没有让他流血,其震击力度却击碎了他右臂的骨头。
司韶走上前,发现预热程序已经启动。
无法中止。
伊布·卡门笑着说:“和你最后的和平说再见吧,统帅。”
司韶瞪红了眼,蹲下身来攥住他的衣领。
“这样的复仇究竟有什么意义……”
伊布·卡门摇摇头:“统帅,难道你做每件事都会考虑它的意义吗?”
司韶怔住。
就在这时,伊万·卡门也赶了回来。
西里斯一把抓起司韶,堪堪躲过飞来的子弹。
子弹反而打中了伊布·卡门心口,他痛苦地低哼一声,便不动弹了。
伊万见状,悲愤万分。
当他看清站在司韶身旁的人是西里斯后,悲愤便转为无尽的嘲讽。
“我当是谁呢……今日竟然都聚齐了……”
“那就一起见证吧,整个星际的末日。”
他举起枪疯狂地朝着司韶和西里斯发射。
好在西里斯身形灵活,利用指挥椅做掩护,抬枪反击。
司韶拽住西里斯,迅速地说道:
“我在激光束炮里上载了自爆程序,只要他们启动预热激光束炮,就能立刻触发自爆。”
“撤退时间?”
“一分钟。”
西里斯一顿:“还行,你确实很仁慈。”
司韶皱眉,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话音刚落,整个舰艇便剧烈地摇晃起来。
自爆程序已经启动了。
大屏幕上疯狂弹出鲜红的警示条。
伊万·卡门不可置信地冲到中控台前。
可不论他如何操作,就是无法中断这自爆程序。
趁着这个节骨眼,西里斯提着司韶闪到舱门前。
然而,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着。
伊万·卡门察觉到他们要逃,索性降下了舱门内置的铁制闸门。
司韶眼疾手快,翻身一踹西里斯,将两个人分开,闸门便在两个人中间落下。
他在落地的瞬间一滚,捡起自己的能量枪,果断回身一击。
几乎是同时,伊万·卡门也对他举起了枪。
几声枪响后,舰桥内归于寂静。
西里斯慌了,爬起来试图从终端控制闸门。
但这道闸门唯一的控制中枢在舰桥内部。
他注意到另一把能量枪刚好掉落在闸门下。
枪身坚固,卡住了闸门,让它不至于彻底封死。
可就这一道狭窄的缝,不足以让司韶钻出来。
他试图去抬闸门,可闸门沉重,纹丝不动。
他只能跪下来,朝着舰桥里喊:
“司韶,司韶……司韶!回答我!”
喊了几声,舰桥里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呢。”
西里斯喜出望外:“你能打开这道闸门吗!”
司韶不假思索道:“……好像,不太行呢。”
西里斯心头一紧。
“怎么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行?司韶,司韶?”
“别喊了,我腿上中了一枪。”
司韶费劲地爬到舱门边。
从小缝往里看,只能看见他被血染红的腿。
西里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别费劲了,你力气再大,能抬起这道闸门?”
司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定。
但西里斯依然听出了他话音里的虚弱。
伊万·卡门被他一枪毙命。
这次他调的是击杀档。
但伊万·卡门拿着的是把实弹手枪,混乱中,三枪分别打在他的肩头和小腿上。
司韶只觉骨头都裂开的剧痛,要爬到中控台那边打开门,简直不可能。
“别浪费时间了,西里斯,你走吧,咳咳……一分钟足够你回机库了。”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
西里斯在寻找打开闸门的方法,他伸手去抬那闸门,闸门轻轻晃了晃。
司韶见他不走,也急了:“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我早就对李上将交代过了,这一趟我本身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很久以前,晨午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很冒犯,也就只有晨午敢这么问。
晨午说:“统帅,人人都说您擅长出其不意,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全联盟最敢赌的赌徒。但是,恕晨午直言,晨午能从您身上感觉到极强烈的自毁倾向。统帅,这是晨午的错觉吗?”
那时的司韶笑眯眯地回答说:“是你的错觉。”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示弱服软过,自然也不会对自己内心的恐惧服软。
或者说那本就不是恐惧,而是深深的厌弃。
这厌弃感与孤独感如影随形,致使他不得不让自己保持着全联盟最聪明最优秀的指挥官形象。
因为不这么做,好像就失去了忙碌的理由。
像远去的璀星一样,失去了与这个世界连接的理由。
司韶:“西里斯,如果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西里斯歇斯底里地吼道。
他好不容易才能和司韶在一起。
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这狐狸玩了自己十年,没理由现在说离场就离场。
没经过自己的同意,他想都别想!
恐惧感与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西里斯恨恨地骂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像这样,什么都要听你的安排!”
司韶脸色惨白,他能感觉到,体温在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失。
整个舰艇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不断有开裂的零件掉落下来。
自爆程序牵动舰艇的自毁程序,从最核心的动能中枢开始瓦解,电路起火,火花四溅。
司韶小声地说:“……对不起,西里斯。可是如果你再不走,就要和我一起死了。”
他曾问过西里斯,找个合适的时间一起去死吧。
西里斯那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难道就是现在么?
司韶的神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但是这次,西里斯没有回答他。
迷蒙中,伴随着嘶哑的低吼声,他感觉有人拼尽全力抬起了那道闸门。
怎么会抬起来了的。
司韶心里满满的不解。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他知道就是西里斯。
西里斯用他的肩与一只手抵着闸门,另一手向司韶探过来。
司韶怔了怔,条件反射地伸手。
下一秒,他便被西里斯小心地抱在了怀中。
天旋地转。
入目皆是冲天的烈火与簌簌掉落的舱壁。
爆炸声由远至近。
西里斯抱着他在走廊狂奔。
恍惚间司韶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璀星的那场天灾。
大火纷飞,有人也是这般抱着他,小声地对他说:
活下去,宝贝,活下去。
西里斯抱着司韶赶到机库。
曙光号仍在角落里,只是因为没有打开防护罩,外壳上的光反射隐形涂装已经消失。
西里斯匆匆打开舱门上去,找来急救纽扣按在司韶的伤口。
他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怎么都按不准。
还是司韶兀自抬手,将纽扣上的急救功能打开。
纽扣喷射出泡沫积压覆盖伤处,暂时止住了血。
他将司韶放在腿上拥在怀中,根本顾不上去放安全带,颤抖着手启动曙光号潜艇。
潜艇发动,但系统提示次元潜行系统不可用。
他只能调转方向,对准机库的舱门,一通狂轰滥炸,在舱门上炸了个口子,这才驶出复仇者号。
埋在激光束炮里的自爆程序在这一刻终于启动完毕。
复仇者号的弹药库腾起冲天焰火,连带着整艘复仇者号在星海中无声地爆炸。
巨大的炫光,令这艘歼星舰成了整个天照星系最耀眼的流星。
银白色的舰影从这炫光中安然脱出。
……
急救纽扣止住了血,但子弹仍深藏在体内。
西里斯设置好自动航行后,便一直拥着司韶。
他浑身都抖得厉害,却依然努力保持镇静地盯着大屏幕上的航行数据。
司韶意识清醒了一点,他轻声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啊……”
帝国人身体素质本身就很优越,体型强壮力气大,但司韶也没料到,他竟能力气大到抬起舰艇应急闸门的地步。
西里斯没有应他。
司韶发现,西里斯也是遍体鳞伤。
这一路奔驰,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伤烧伤,都是为了护住司韶,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留下的痕迹。
司韶又疼又虚弱,小声唤他:“西里斯……你理理我。”
西里斯眼眶发红,咬紧牙关。
“司韶,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司韶错愕地望着他。
有温热的液体从他脸颊坠落,落在自己的手上。
西里斯在……哭?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去死,可是我反悔了,我不想这样,我还有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为什么要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
司韶哑然,他刚想解释,西里斯又继续说道:
“我不是说不愿意和你一起,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好好活着,有天大的事我们一起去面对不好吗!我根本无法想象你死了以后我要怎么办。你就是这样惩罚我的吗,因为我从前对你的态度……你就这样惩罚我吗?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做到,我明明就能做到,我刚才不是已经做到了吗?你看啊,我……”
他絮絮叨叨,没注意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他的话音止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来,又被缓缓擦去。
而后,司韶像幼时抱着他最亲爱的家人那般,毫无保留地,眷恋万分地搂紧他的脖颈。
司韶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小声地说:
“对不起啊……西里斯。”
西里斯的声音也软下来。
“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去死的话了。”
“好,听你的,我再也不说了……”
“司韶,我很在意你。”
“嗯,我知道。”
“我很在意你……”西里斯低下头。
司韶以额头轻轻磨蹭他的鬓角,疲惫地合上眼。
“嗯,我也很在意你。”
在昏迷过去前的最后一秒。
司韶喃喃想。
怎么办,好像突然有软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