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特无声抓住了陆明小臂,皱眉,对他摇了摇头。

  陆明却丝毫没感受到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微微抬起下巴,周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股随性的气息,眼含笑意道:

  “对,我就是陆明,怎么了?”

  弗雷眯眼,露出了与他那张短圆脸很不相配的危险表情。

  “就是你跟我哥抢我嫂子?”

  “噗——”陆明还以为听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跟你哥抢什么?”

  “我嫂子!”

  弗雷很不满意他这嬉皮笑脸的态度,一掌重重拍桌,逼近和陆明对视:

  “圣约尔帝国七皇子知道吧?费森殿下知道吧?全天下最厉害的皇族军雌……只有他才配得上我哥!”

  ……原来是个哥控。

  “只有他才配得上我哥。”弗雷加重语气,“所以他只能是我哥的,你算老几!?”

  “哦。”

  陆明表情无奈摊手:“我当然知道七殿下是谁……我的意思是他真的不能算你嫂子,准确点说,他还是我未来的雌君……你哥是不是把你骗了?”

  “你放屁!”

  陆明撇撇嘴。

  弗雷怒火中烧,根本忍受不了“骗”这种词汇用在他那高贵完美、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哥哥身上,压低眉眼道:

  “你等着吧,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哥把我嫂子风风光光娶回家,生出无数优秀且万里挑一的虫崽子……”

  “而你,”弗雷充满敌意地警告他,“你会成为一个彻底的废物,没有异能。我会让你在圣米洛尔学院学不到半点东西。”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俩兄弟骂起人来腔调简直没差,开学第一天就跑来给他个下马威。

  陆明展颜一笑道:“那我拭目以待呀。”

  顿了顿,他道:“哦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弗雷同学。”

  弗雷警惕地看着他。

  “你觉得,子孙兴旺的弗利兰克家族,为什么大老远跑到圣约尔海,来收养你?”

  弗雷一愣,然后像个重镭炸弹一样,炸了。

  他认为陆明在拿自己只是个被收养的非正统贵族讽刺自己,面部扭曲起来,不到片刻,掌心便酝酿起一团杀气——

  显然是想用异能收拾收拾这个初来乍到却非常嚣张的新生。

  伊特暗道不好,掌心间也凝聚了一团,准备随时抵挡弗雷发动的攻击。

  “都在干什么?”

  却在这时,教室前方传来一声清透朗晰的男声,围观的鱼都嗖地游到了各自座位上。

  两只掌心中的气团霎时化灭。

  “是长师来了。”伊特小声提醒说,“坐好吧。”

  长师其实就是类似于人类世界的班主任。

  而他们这位长师的异能,伊特说过,名“收敛”。

  ——即暂时废除、或必要时永久抹除对方异能的异能。

  是天生管他们这些熊孩子的料。

  有关班主任的恐惧刻进DNA,陆明爽朗一点头,立刻做出了那些年被评为三好学生的标准坐姿,显得旁边儿还站着的弗雷多少有点儿不知好歹。

  “……”弗雷并不想触怒长师,只最后瞪了他一眼,遣散小弟们回了座位。

  这时,刚才冲出教室的同桌科罗也也回来了。

  陆明没有多管,目光落在了教室正前方长师的身上。

  长师年纪不大,也是条人鱼,墨绿色鱼尾,一派仙风道骨,不怒自威。

  只见他目光一一扫过教室中各鱼的脸庞后,开口道:“请新同学陆明上来做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台下瞬间响起尾鳍触手等一系列生物部位拍地的声音。

  陆明大方上台,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诸位好。我叫陆明,既是鱼也是虫,平生有两个愿望,一是建成旅游业,一是世界和平……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以后多多指教。”

  “异能。”

  “?”

  长师看着他说:“向大家介绍你测出来的异能。”

  事实上,无需介绍,台下早就一片崇拜脸。

  这只是每位学生入学的流程,在场没有鱼不知道他是圣约尔海的选择,也几乎没有鱼不知道他那令鱼震惊的异能测试结果,

  “哦。”陆明想了想,说,“我好像有一个雷电异能,记不清了。总之,希望我能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

  然而还没说完,手腕上的海魂石手环便不知突然着了什么魔,倏地投射展示出了他的四道异能光屏!

  差点闪瞎众鱼眼睛。

  “……”

  陆明面色复杂地看了眼手环。

  海神大哥,这个逼你一定要装是吗?

  四道光屏瞬间又亮了好几度。

  陆明:“……”

  您行行好,放过孩子。

  四道光屏这才消失了。

  台下却已喧闹不已。

  “真的是海魂石!这可是被海神选中的鱼啊,居然是我同学!”

  “那么多异能,还都那么强,让我们这些普通鱼怎么活?”

  “怎么活?当然是在帅哥的怀抱中活,本慕强鱼要快乐晕了……”

  一片嘈杂声中,陆明无意与那蓝头发的同桌对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鱼表情不似刚才那么沉郁,缓和了许多。

  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又被另一道声音夺去——

  “不可能,一条鱼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异能!?”

  弗雷从震惊中缓过来,抓住一旁的鱼问:“你来说!你觉得如何?这也太假了不是吗?”

  那条鱼战战兢兢道:

  “这是真,真的。弗雷,你上岸去弗利兰克家族的那些日子里,陆明不仅当众被测出是这些异能,还在冢鲸栖息地……”

  “不可能。”弗雷一把甩开那条鱼,眼睛盯住了讲台上的陆明,“……这绝对不可能。”

  “好了陆明。”

  长师一拍手,让所有鱼安静下来:“回到座位上,我来大致说一下圣米洛尔的规矩,以及我们平常基本的教学方式。”

  陆明回到座位上,快得像一阵风。

  他趁此机会给同桌打了个招呼,想起对方耳朵失聪,便把问候语改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蓝发同桌见他这样明显一怔,随后避开了视线,没做出任何回应。

  陆明也就在这时才注意到他桌下的下半身——八只淡蓝色触手,是只八爪鱼。

  “学院首条,也是最重要的规矩——”

  长师凝色大声道:“不可对同窗发动异能,违纪严重者,异能将被永久抹除。其次,不可打架斗殴,做出任何有损族群团结和院风形象的行为……”

  长师又接着说了几条,除去异能外,和人类世界的几乎没有差别,那股一进教室一听老师说话就犯困的劲儿就上来了。

  不能睡……不能睡。

  他强行扫除困意睁开了眼,居然和同桌科罗也对视上了。

  “……”

  陆明甚至还来不及尴尬,蓝发同桌便再次挪开了视线。

  长师仍在说:

  “大多时候我们会在校外上课,不同阶段到不同的能量海去,选择性捕获能量鱼,开发你们不同类型的异能,最终实现所有异能开发成功。”

  “能量鱼是一种天然的异能开发原料,不具备生命意识,是圣约尔海灵气凝成的一个个能量体。”

  长师说:“我不希望再有雄鱼拉着我哭唧唧,说不忍心。”

  陆明想了想那个画面,莫名觉得可爱,顾自笑起来。

  长师看了他一眼,只道:

  “今天是这学期第一课。”

  “收拾东西,出发!”

  -

  抵达能量场后。

  陆明木讷地盯着眼前一条条游过的、通体洁白晶莹的能量鱼,突然发出一声哽咽。

  伊特:“?”

  陆明哭唧唧:“这也太漂亮了,这是艺术啊……我不忍心!”

  “……”

  合着刚才是在笑自己呢。

  长师此时清点好了鱼头,所有鱼全部到齐,便发令道:

  “这里是最初级能量场,所有能量鱼均无攻击性,捕捉难度系数弱,多适用于攻击型异能开发……”

  “大家都自己转转熟悉下环境,今天能自己捕捉适合自己的能量鱼就行了。”

  鱼群就此解散。

  伊特拉着陆明尾随一只长鳍飘飘的能量鱼,看准时机道:“陆明,捉住它!”

  没有反应。

  伊特扭头一看,发现陆明脸上还挂着两条宽面条泪。

  “……”

  “我下不了手。”陆明说,“这鱼、这异能,我非要不可吗?”

  闻言,伊特凝色道:“非要不可。”

  “为什么?”

  “——除了搪塞我那望孙成龙的祖母,有什么用?”

  陆明叹了口气:“伊特,我不打仗,也不喜欢卷入任何武力争端,世界和平是我除了建设旅游业外最大的愿望。”

  他戳了戳手腕上的手环,觉得压力山大:“你知道的,打打杀杀实在不适合我……”

  “不。”伊特罕见地打断他,“你要自保,以及保护所有的海洋族群。”

  顿了顿,“尽管现在处于休战阶段,虫族军队也在各地不断进行军事部署,但是……圣约尔海却仍像个手无寸铁的婴儿,什么部署也没有。不仅如此,战争形势已经很难预料了,陆明。”

  伊特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当然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圣约尔万千子民之一,希望我的国家获胜。但从之前的那几场战争来看,星际海盗的实力远不止于此,而我们却只能险胜了。”

  “面对这种情况,你作为圣约尔海的选择,必须在战争来临时实现自保,同时,捍卫整个族群的安全。”

  陆明脸色已变,想到之前费森告诉过自己的战况,似乎还没有现在听上去这么严重。

  他思索道:“可是这和异能有什么关系?”

  “圣约尔帝国与那群海盗之间的对战,目前为止都还仅限于装备武器。”

  伊特说,“而星际海盗的头领——兹默,其实拥有一种从未动用过的异能。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陆明。”

  陆明微微屏息。

  伊特抬眸看他,眼底充满担忧:

  “因果改写——”

  “俗称,因果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