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作多情了。”
卡多里双手枕在脑后，眼睛不自然瞥向一边，脸上写满不耐，慢慢悠悠游在最后：
“要不是祖母让我陪你俩去圣米洛尔，我早自己到学校了。”
伊特在陆明身侧啼笑皆非，摇了摇头道：
“小公子，老族长这么安排难道不是为了确保您不会乱跑……”
陆明抬出一根手指，没让伊特继续说下去。
他向后回头笑了笑，道：“无论如何，你今天能跟我们一起，我已经很高兴了，表弟。”
卡多里动作僵了僵，视线转移到陆明后脑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次祖母没有太为难你吧？”
陆明语调平和轻松：
“我这种混了外族血统的鱼能担上那种名头，任何鱼产生疑惑都是应该的，通知给所有海洋族群也是你的责任，不该怪你。”
顿了顿，他又试探性问：“祖母没有很严苛地责罚你吧？”
这番话说完，身后沉默良久，半晌才传来了卡多里一声模糊不清的“嗯”。
陆明心下一松，愉快道：“那就好。”
卡多里让他想起了在人类世界唯一的亲弟弟。
他们性格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任性、莽撞、记仇，就连瞳孔也都一样是深棕色的。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游在他们身后的卡多里轻哼一声，“祖母对我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评判。”
“噗——哈哈哈哈……”
陆明笑开了。
“这怎么能叫收买呢？我们本来就是表兄弟关系，我收买你做什么？”
“……”卡多里看他那副永远开心豁达的样子，微红了脸的同时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Wu……”
三人抵达圣米洛尔学院后，陆明再次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圣米洛尔学院建筑宏伟，进门后视野开阔，天光普照，中央坐落着一座光白圣洁的喷泉，四周种满了纷繁鲜艳的海生植物。
“同学，看看这个……”
因为是开学的日子，鱼来鱼往热闹非凡，还有不少自己兼职创业的鱼分发着传单，四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卡多里瞥了陆明一眼：“你能不能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亲爱的小表弟。”
“……”
“我只是很怀念这种青春洋溢的校园氛围。”陆明左顾右盼说，“经过一番社会毒打，才会觉得这地方原来什么都好。”
不懂这位天之骄子少年将军经历过什么社会毒打的伊特和卡多里都沉默了。
一时间陆明很想和他们分享在人类世界的辛酸记忆，最终却只能叹了口气，无奈笑道：
“算了，你们当我什么也没说……”
砰嗵！
一声重物撞地的声音响起，随即响起了一声怒喝。
“Ocxiv！说了不要了，不知道滚吗！？”
陆明三人皆是一愣，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条人鱼面露狂躁，正愤怒地将一张传单撕碎了揉成团，砸在一个跌在地上的同学身上。
——那同学戴着一副早就被星际社会淘汰了的、笨重的大框外置眼镜，脸上布满雀斑，看起来就呆呆笨笨的。
他上半身和人鱼无异，只是下半身随海波轻动的，是八条淡蓝色触手。
无疑，这位同学是一只深海八爪鱼。
陆明微微疑惑：“这是……”怎么了？
然而还没待他说完，那只八爪鱼就因砸在脸上的纸团疼得哭了起来，双手交替抹着眼泪，因为周围鱼群逐渐聚集，他低下了头，甚至不敢睁眼。
“对，对不起，同学，呜……”他哽咽着说，“是我弄错了，我只是想……”
“谁要买你那些破玩意儿！”
那条人鱼大叫道：“去你的可怜的性/骚/扰神器！去你的吧！我看上去是那种鱼吗，我特么问你是吗？Ocxiv，真倒霉……”
“不，不是的……”
那八爪鱼哭得更厉害了：“那不是骚扰神器……”
因为哭的太猛烈而抽气，说不明白。
“同学。”
陆明实在看不下去了，突破鱼群游上前扶起他道：“先从地上起来吧……”
“Ocxiv！你特么是哪儿来的死鱼？”
陆明眉毛一皱，扭头看向那条人鱼，只见那人鱼指着他手上扶人的动作，凶神恶煞道：
“谁让你扶他了？让他自己爬起来给我道歉！！！”
陆明没说什么，感受到怀里八爪鱼更加颤抖后再次低下头，轻声道：“来，我扶你起来。”
那八爪鱼胆怯地睁开眼，旋即点了点头。
“你敢！”那条人鱼吼得面红耳赤了，“我要你给我道歉，听见没有！？”
砰！
有鱼发动了异能。
那条人鱼脚边的碎石直接毫无征兆地爆裂了。
“是，是‘爆裂’！”
爆裂是一种任发动者指定对象即可爆破粉碎的一种异能，攻击力可怖。
众鱼恐慌地想跑。
只见卡多里从鱼群中游了出来，掌中流窜着火红色的灵光：
“你要让谁给你道歉？”
此话一出，众鱼知道“爆裂”不会是针对自己的，纷纷松了口气，继续回来看了热闹。
那条先前暴躁不堪的人鱼此时已然面色惨白了——
全校没有鱼不知道这种异能的威力，更没有鱼不知道卡多里揍鱼的狠辣。
但他还不想退却，哆嗦继续道：“学，学校规定过，不能对同窗使用异能！”
卡多里歪嘴笑了笑：“你看我像是会遵守校规的那种鱼吗？”
闻言，那条人鱼尾巴已经下意识转向了——这意味着他此刻逃跑的渴望已经达到了顶点！
“还不快滚！”
卡多里一嗓子，那人鱼就瞬间咒骂着游远了。
看完全程，陆明无言挪开了视线，看向怀里的八爪鱼，把鱼扶了起来。
“同学，没事吧？”
“我，我没事，公子。”
那八爪鱼声音尚带哭腔，眼神感激地小心看了陆明一眼，旋即又看向鱼群中的某个方向。
鱼群中一个鱼影始终沉默，八爪鱼这一望，那鱼影便逃一般地消失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公子。”
陆明听他叫自己“公子”，疑惑：“你认识我？”
八爪鱼眸中哀伤散去，羞怯垂眸：
“圣约尔海已经没有鱼不认识您了，公子。您是圣约尔海未来的希望。”
“没有鱼不是未来的希望。”陆明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条鱼为什么那样对你？”
此时此刻，卡多里已经凭一身邪气把所有看热闹的鱼轰散了，伊特恰巧将地上被撕碎的传单捡了起来。
“就，就是那位同学手里的东西……”八爪鱼红着脸小心翼翼说，颤抖递上一张完整的传单。
陆明从他手里接过，只见上面贴着一种机器的照片，旁边有一串文字，大概是这个机器用处的解说。
“指定物体后用机器采集触感，随后机器便可永久储存和模拟该触感……采集并模拟触感的仪器？是你发明的？”
“是的。”八爪鱼怯生生地回答。
“这看上去什么也干不了。”卡多里围了过来，看见这条八爪鱼的样子就不得劲，没好气道：“所以他刚才说这是性/骚/扰神器，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八爪鱼脑袋更加低垂了：“曾，曾经我卖出过第一台机器，那条鱼用来模拟了——别的陌生雌鱼的，嗯，的特殊部位触感。”
“最终他被判定构成性/骚/扰罪，被捉进了牢狱……我的这个机器也就被叫作……”
陆明突然想到昨天直播时旅游互动相关的问题。
他问：“这个机器现在还有吗？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公子。”八爪鱼说，“公子想要做什么？”
陆明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丹约利德，公子。”
“丹约利德，你的机器我全要了。”
闻言，丹约利德猛地睁大了眼。
-
安置好丹约利德后，卡多里因为学级不一样暂时告别，伊特和陆明一同来到了教室。
每张课桌对应了学生姓名编号，伊特被分在陆明前桌，这让陆明松了口气。
和他紧邻的那张课桌上，一只蓝色半长发的鱼正趴着睡觉，即便一言未发，周遭也透着一股寂静可怕的沉郁。
为了不打扰这位同学睡觉，陆明走到座位边时特意放低了和伊特交流的声音，随后，轻轻坐下。
砰！
陆明身子一僵，微睁大眼，看见那条睡觉的鱼同桌居然猛地起了身，还没反应过来，便一眨眼游出了教室。
“……？”
伊特看着陆明略显惊恐的目光，拍了拍他肩道：
“他叫科罗也，由于双耳失聪，很少与其他鱼交流，后来成了班上最孤僻的一个同学。”
顿了顿，他补充道：
“科罗也不喜欢和其他鱼待在一起，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长师也同意了他不需要同桌的请求。这次你的到来，班上没有别的座位，你也就成了他的第一个同桌。”
“原来如此……”陆明若有所思地喃喃。
就在这时，一群鱼气势汹汹地游进了教室，教室内瞬间安静了一秒。
这使得陆明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过去，最终停留在了这群鱼为首那条鱼的脸上——
不知怎么，这张脸的神态让他觉得异常熟悉。
“这是？”陆明问。
“是弗雷，想不到他也被分到这个班了……”伊特道，“他是目前为止整个学校的异能最强者，哪怕还没到毕业的学级。不仅如此，他——”
“还是弗利兰克家族老掌门人在海洋中收养的养子，也就是当今实权掌门人、埃德蒙的弟弟。”
陆明恍然大悟。
是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正是那和埃德蒙如出一辙的高傲神态。
话出语落之间，弗雷已经带着那一脸高傲神态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道：
“你就是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