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星对雨天F1也没有太多把握,有一点他和顾池音的想法是一致的。

  F1的这些人,和F2、F3,完全不一样。

  它像一个阈值,或者说它像是新世界的大门,它已经不是说从一个分段上到另一个分段的概念,而是直接换了个地图。

  方程式赛车在高速行驶时,雨水不会落进座舱,气流会形成天然的保护罩。

  此时通话器里Crown车队的领队希望江从星能在下一个弯道上升一个位置,因为顾池音的雨战是众所周知的弱,亚历克斯也只能说平平。而且在雨天,大家的空气动力组件几乎都没有太大作用的时候,Crown引以为傲的引擎动力应该趁现在抢位置。

  天气预报将在四十分钟后雨转阴,也就是说Crown拼动力的时间就只有这上半场。

  第17圈。

  江从星在弯道进攻,他知道顾池音会怎么防,但同时,顾池音也知道江从星知道自己会怎么防。这就是……我能预判到你的预判,所以顾池音目前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这种虚虚实实的过招在观众看来实在不过瘾,导播更能明白,于是镜头切到领跑,怀特抢到了P1,他后面的罗德塔尔正在和艾萨瓦缠斗。飞扬的水幕肆虐,罗德塔尔溅起的水精准打击凯斯特的座舱,前面一对情侣在超车,后面一对兄弟在试探。

  马修斯:“他在试探你。”

  顾池音:“我知道,下个弯我甩了他。”

  Crown领队:“江,他在试探你。”

  江从星:“我知道,我要被甩了,Undercut吗?”

  第19圈,雨小了些,抓地力依然令车手们迷醉。

  顾池音在这一圈直接关了他外线的门,让他如果想在这里进维修站就必须踩刹车。

  Crown领队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立刻让江从星“Stay out”一圈,不过江从星很冷静,这个时候比起超车,他要做的是稳定跟车。

  “咬住他。”Crown领队说,“走内线进站,雨快要停了。”

  第20圈,马修斯指挥威廉进站。

  Hunters车队的另一位工程师格诺里一直在盯着天气预报,同时向马修斯提议双车进站,让顾池音也换上中性胎。

  这是格诺里对顾池音控车的信任,而且一直以来吹嘘顾池音控车牛逼的人就是马修斯自己。

  可马修斯拒绝了。

  并且在顾池音询问是否要进站的时候,马修斯给他的回答是“Stay out”。

  顾池音有点不理解,他就要被江从星Undercut了,为什么不让他换中性胎。但他没有在通话器里问,同时另一边,领跑的怀特和他的队友双车进站更换了中性胎,顾池音几乎要成全场最慢尾速。

  “顾,我需要你防住凯斯特和江从星,以及现在尽量走有积水的路面。”马修斯说。

  可他想换中性胎,全雨胎的尾速实在是太慢了,他还得在长直线上踩刹车来虚晃后车一枪。

  没错晃的就是江从星。

  江从星还真就被晃了,跟着刹车。

  Crown的维修站里发出愤恨的捶大腿的声音。

  而他们隔壁的Hunters,马修斯啃着自己的拳头,旁边茱莉忍不住发问,“其实阿音应该和威廉一起进站,他的雨胎实在是太慢了,他就要被江从星Undercut了。”

  马修斯摇头,“不是这样的,茱莉,雨只是小了,但还没有停,而且……他真的慢吗?”

  平心而论,客观来说,比赛已经接近一半,顾池音的圈速并没有因为雨胎而落后,反而有的车手艺高人胆大在雨地上干胎,干胎第一圈非但没有追上速度,反而在控车上多耗费了一些时间。

  自然,这些车手里,不包括雨战的神威廉·拜尔。

  所以马修斯没有让双车进站,是发挥了两个车手各自的优势。

  果然,有人打滑spin,撞了谁之后又刮到了谁。顾池音完美闪避地面碎片,后车江从星跟着打方向,但他是刚换的干胎,在雨地险些失控,还好他立刻回正方向把车救了回来。

  赛道上的一点小动作,在解说看来都是惊心动魄。

  “啧。”前车顾池音有点不爽。

  以自己的控车,躲碎片不打滑是基本操作,但雨地干胎的江从星居然也没滑,令人不爽。

  第26圈,雨停了。

  顾池音已经换了中性胎,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胎将会跑到完赛。

  这个时候顾池音的位置已经上到P14,威廉正在朝颁奖台冲击,但艾萨瓦并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威廉第四次尝试超越未果后气急败坏,打开通话器,“马修斯,我尽力了,我过不去。”

  第29圈,地面正在变干,所有人的圈速都有明显提升,而比大家普遍晚了三四圈换胎的顾池音此时正是轮胎巅峰状态。

  而威廉几番超车都撞上艾萨瓦的铜墙铁壁,马修斯一边宽慰他等待时机,是人就一定有失误,另一边P14的顾池音也在向前车进攻。

  “顾,前方外侧有一个谁的护目镜膜,小心一点。”马修斯提醒他。

  “好的。”

  大家几乎都跑在两百多的时速,赛道路面上粘着一张护目镜膜,那真是谁压上打滑谁倒霉。

  顾池音躲开之后觉得离谱,于是打开通话器,“谁丢的啊这么缺德。”

  马修斯在那边笑着说:“似乎是莫罗斯?看看他会不会被罚时,如果被罚了,那他就是你的贵人。”

  原本顾池音愣了片刻,接着很快反应过来,噗嗤一笑,“好的,谢谢他。”

  第35圈的时候,威廉彻底攻不过去,决定保胎,稳住位置到完赛。

  而这个时候的顾池音上到第12名,他有点想知道江从星在哪里,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我需要你在下个长距离全油。”马修斯说。

  目前威廉稳在前五,那么顾池音也需要继续拿分,才能让Hunters在今年的积分榜上不丢人。P12的位置,他还要再超两个。

  41圈的时候轮胎普遍进入疲软,但没有人舍得进站。

  大家都疲软,进站有风险。当然,也有人进站换一条超软胎,拼一个最快单圈再加一分。

  44圈,罗德塔尔选择进站。

  所有车队维修房都陷入两难,这也是策略博弈。有人进站换超软胎,那么自己换不换,是个问题。

  这种情况就像是有个同学决定剑走偏锋去学一项特长,以最优的成绩念一个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大学。那么这个时候距离高考还剩六个月,你学不学?

  焦虑的情绪蔓延在维修房,直到出现了第二个进站换超软胎的人。

  47 圈,Hunters的两名车手,一名在P4,另一名在P11。顾池音已经尽力把上半场雨天的位置追了回来,可是F1这种比赛,就是越往前越难超。

  前面10名谁没拿过世界冠军、分站冠军。

  比赛进行到这里,其实拿分队伍已经明朗,后面的车手这个时候只求自己的赛车足够稳定能撑到完赛,中游车队还想奋力一搏,上游车队则要保住他们应有的荣耀。

  当黑白方格旗的影子在头盔前挡舞蹈,顾池音第一时间又一次轰下油门,再问马修斯自己多少名,然后冲线。

  “P11,顾,非常棒。”马修斯说,“恭喜你。”

  “这没有任何好被恭喜的。”顾池音说。

  马修斯在通话器里笑笑,“可是莫罗斯在维修区超速,被罚时了,所以你将会是P10。”

  贵人啊,顾池音想。

  虽说不是因为护目镜膜,但并不影响这是贵人。

  Crown车队的莫罗斯由于维修区超速被罚时,刚好和P11的顾池音交换了名次。

  于是Crown车队压到了P11和P12,江从星也没能拿分。

  不过一些时有发生的意外,又给了Crown一条活路。位于P3的艾萨瓦没能通过称重,被取消了成绩。

  所以人生的大起大落就在一瞬间,P4的威廉忽然能上颁奖台,而本来被逐出得分组的莫罗斯又回来了。

  “快!上台!”茱莉催促,“别搞你那个头发了!威廉,我数到一!三!二!”

  国际通用的威胁,我数三个数。

  顾池音赶紧把威廉的棒球帽丢过去,“接着!”

  威廉接住,非常委屈,因为今天他的老婆辛西娅也在现场,他本想弄个帅气的发型站上颁奖台给老婆看。

  顾池音朝他跑出去的背影喊道:“威廉!超帅的!”

  -

  江从星抱了捧花来。

  这是顾池音没想到的。

  刚离开围场,正准备车上睡一觉,顾池音的手刚摸到商务车的门把,就被一大束红艳艳的,他不认识品种的花吓到结巴。

  “啊?江从星?你、你正常点……你、不是……你……你没拿分已经……已经对你打击这、这么大了吗?”

  艾萨瓦的成绩取消后,P4以及P4之后所有人都上了一个位置,江从星上了一个位置还是P11,没能拿到积分。

  江从星还是那身宝蓝色的队服,脸上没什么波澜,似乎递花这个行为就像在递一瓶矿泉水一样理所当然。

  “没有啊,就是恭喜你。”江从星平静地说。

  “你正常一点。”顾池音看了看花,理智发问,“还是说我得了什么绝症你瞒着我呢?”

  江从星无奈,“我妈给你买的,他们在围场外面等,一会儿酒店开完会去吃饭。”

  “喔。”顾池音接过来抱进车里,车门还没关,“等等,你有花吗?”

  江从星满不在乎地摇头,“我没有。”

  “喏。”顾池音拽出来一朵粉色的,递过去,似笑非笑,“恭喜你差一点儿就拿到1分。”

  江从星接过来,一手持花,一手朝他做了个无实物的脱帽礼,“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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