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吧, 我来。”
司砚南瞥了危朝安一眼,起身就要召出寒霜剑。
可下一秒危朝安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出现在视线里,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别对这里的力量做出抵抗, 你已经体会过了,那样只会让这里对你的施压更强。”
危朝安面不改色地看向那一侧枯死的植物, 眼神一转, 拉着司砚南就朝着那边冲去。
“诶——!!”
司砚南一惊,身体本能要后退, 却愣是被危朝安硬拽了过去。
没等司砚南感慨危朝安明明一身伤痛,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两人便脚下一空, 嗖地掉了下去。
头顶坍塌的地面在视线中迅速拉远, 依稀能看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致使空气扭曲了一瞬, 却徘徊在洞口没有下来。
危朝安见此, 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任由自己急速下坠,根本不调整身形, 余光瞥见司砚南正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但当他看过去时,司砚南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是空的?”司砚南耐着性子问道。
危朝安不假思索,侧过头道:“直觉, 猜的。”
“……”
司砚南深吸一口气, 万年来的修养让他忍住了没骂人。
这下面的空间很大,两人距离周围的石壁少说也有百米, 下方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两人就如同石粒坠入山谷一般,微末渺小。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 两人依旧处于坠落的状态,司砚南实在是忍不住了,掌心汇聚一股灵力,猛地朝着下方甩了出去。
咻——
一道耀眼的光亮飞速冲破黑暗,在两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远去,渐渐淹没于黑暗,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危朝安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立马就察觉到了一道凉嗖嗖的视线看了过来,果断恢复一脸淡漠。
“我没聋。”
司砚南满脸的“你不必欲盖弥彰”,抿抿嘴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到底还要这样多久?”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破除当前困局,不过……这要看你肯不肯配合。”
危朝安卖了个关子。
司砚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肯配合的,拍拍胸脯说道:“我不是小气的人,说吧,要我怎么做?”
“首先,屏息凝神,再靠近一点。”
危朝安说着便朝着司砚南飘了过来,直到两人之间隔了三寸不到的距离,才双手按着司砚南的肩膀停了下来。
“!?”
司砚南心头一紧,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海中再一次闪过幻境里危朝安的模样,喉结无意识滚动。
危朝安并非毫无所觉,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突然探头凑近司砚南。
“干什么?”
司砚南心跳陡然加速,下意识往后躲。
“别动!”
危朝安的语气严肃了许多,冷不丁听上去有些吓人。
司砚南登时心神一凛,暗骂了一声荒唐,人家危朝安在那卖力寻找破解之法,他居然在这想这些有的没的,着实不该。
可下一秒,危朝安神情却突然缓和了下来,一把揽过司砚南的脖子,两人瞬间额头相抵。
对上司砚南瞪得老大的眼睛,危朝安挑眉道:
“不是说了要配合?那就别乱动,相信我。
从现在开始,闭上眼睛,摒除杂念,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做,忘记一切,忘记自己在哪,忘记自己是谁,完全放空自己。”
“……好。”
司砚南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完全按照危朝安所说的去做。
其实这样的举动是非常危险的。
修行之人完全放空自己,就意味着自身会处于极度容易被邪祟或旁人功法入侵的状态。
更别说如今他们二人眉心相对,若是危朝安有心使坏,司砚南识海必遭重创。
但,危朝安说了,相信他……
危朝安短暂地欣赏了一下为数不多几次听话的司砚南,随即无妄之法催动,荡除一切虚念。
不多时,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周遭的石壁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就如同刚来到这地方时见到的那片浓雾一样。
“哒——”
脚尖踩到了实地,危朝安和司砚南同时睁开了眼。
周围是弥漫的浓雾,分不清虚实,也辨不出方向。
脚下是明镜一般的水面,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见危朝安泰然自若的模样,司砚南也反应过来了,方才那下坠的过程,多半又是什么因念而生的幻境。
而他们应该是从踏入那片枯死的植物范围开始,就触发了什么阵法,来到了这里。
“这是到哪了?”司砚南眉头微蹙,这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
“……”
危朝安再次沉默了,绷着一张脸环视四周。
司砚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地方,危朝安也没来过。
“呼……呼……”
微风搅动着雾气,形成翻滚流转的形态,其中隐约可见什么东西来回穿梭。
司砚南心中不安更甚,伸手一招,却发现召不出寒霜剑了,体内灵力也仅剩不到三成。
“我现在有些怀疑,咱们来这到底是躲避危险来了,还是自寻死路来了。”
司砚南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冷厉地盯着翻涌的雾气。
危朝安后撤一步站到司砚南的背后,淡淡道:
“祸福相依,这地方若是连你我进来都要费些力气才能出去,旁人进来,只会更难。”
司砚南笑着摇头,“你倒是想得开啊。”
“嗡——嗡——”
类似弓弦震颤的声音陡然响起。
与此同时,数道灵气凝聚的箭矢穿破浓雾急速袭来。
司砚南眼疾手快,反手扯过还愣在原地的危朝安躲过攻击,厉声道:
“天地灵气凝成的箭?咱俩好像没做什么坏事儿吧?”
“擅闯了人家的地界,算不算坏事?”
危朝安嗓音有些飘忽,从方才那声音出现开始,心口的刺痛便渐渐恢复,那股压制圣物躁动的力量似乎已经抽离。
司砚南也察觉到了危朝安状态不对,也不多问,一边警惕着雾气中的动静,一边带着危朝安闪避。
可渐渐地,那灵气凝聚的箭矢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肉眼所见几乎就是密集的流光飞速掠过两人周身。
突然,司砚南不知怎么的,只觉得体内灵气运转一滞,身法顿时慢了半拍,原本该躲开的箭矢瞬间冲向了危朝安。
司砚南脸色一变,电光火石之间,想都没想便挡在了危朝安身前。
“?!”
危朝安眸光微沉,来不及压制体内的躁动,反握住司砚南的手,一个寸劲将人拉向自己,随即猛地一掌挥出。
并不算磅礴的灵力轰然与那飞来的箭矢对冲,堪堪相互抵消。
可即便如此,仍有漏掉的箭矢穿透了司砚南的手臂。
殷红的鲜血渗透衣袖,顺着袖口蜿蜒划过指尖,缓缓滴落。
“滴答……”
血滴落入脚下水面,荡开一片涟漪。
而随着涟漪的扩散,周遭雾气竟徐徐退去,已经有了消散的趋势。
“嚯?早知道见血就能解决,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司砚南很是无语。
“你疯了?为什么要替我挡着?如果我没反击,你中的就不止一箭了。”
危朝安迅速给司砚南止血,语气听着虽然依旧是淡漠的感觉,可眼底的后怕,却是没有遮掩。
司砚南将此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就算是方才真被扎成刺猬了,也值了。
“没想那么多,我身体可比你好多了,你要是遭一下子,可受不了。”
“你就受得了了?”
危朝安白了司砚南一眼,不等司砚南再说什么,突然正色道:“谢谢你,但如果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希望你先顾自己。”
“行了,皮肉伤而已,别跟我计较这个了。”
司砚南拍拍危朝安的肩膀,转身去打量周围环境去了。
可在危朝安看不到的地方,司砚南蹙眉攥紧了拳头,那灵气箭矢造成的伤,着实疼得厉害,哪怕只是手臂,也差点让他维持不住面上的云淡风轻。
“……”
危朝安定定地望着司砚南手臂上的伤口,那是为他而伤。
忽地,危朝安眉头一蹙,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强行调动灵气的反噬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袭来,喉咙里隐约涌上了腥甜。
“危朝安,雾散了,往哪边走?”
司砚南故作轻松地回头询问,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在了身后。
危朝安不动声色地压下翻涌的气血,平静道:
“这次你来选吧,我的运气似乎进了这地方之后就不怎么好,看看你的运气。”
“你确定?我这人的直觉,可一向不怎么灵光。”
司砚南不是谦虚,他的直觉,往往只有应对即刻的危机时才有用。
“选吧,信你一回。”危朝安笑道。
“行,那就这边走。”
司砚南随手指了一边,转身就走,看样子是想先去探路。
可背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因为手臂伤口处剧烈的疼痛显得有些扭曲。
危朝安无声跟上,浅淡的唇瓣间依稀有血色溢出,却很快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