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上粘了东西, 我帮你擦掉。”
危朝安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只存在了一瞬,随即便换上了一副笑脸,收回了手。
司砚南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借口, 薄唇抿了抿,却没被危朝安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一把拉过危朝安的胳膊扶着, 边带人走边问道:
“眼睛出问题了?”
虽是问句,可口气却是笃定。
上次是味觉, 这次是视觉吗?
“没有。”
危朝安步伐渐稳,除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停顿之外, 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那你自己走?”
司砚南速度不减, 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危朝安的眼睛。
他很确定, 危朝安现在仍然看不清, 但他在忍着。
“行啊。”
危朝安眉头微挑, 毫不犹豫就要抽回自己的胳膊,他只是看不清,又不是瞎了。
司砚南面色一沉, 手上力道紧了紧,不悦道:“行个屁!”
说完,就冷着脸迅速带着危朝安离开这片地界。
危朝安无声敛去眼底的凝重,任由司砚南带着他走。
看来, 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有些事,看来要提早些解决了……
……
为了防止把招惹的麻烦带给凡人, 危朝安和司砚南这次选了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落脚。
“你就不能选个正常点的地方?”
危朝安看着眼前活像是闹鬼的老宅子, 无奈扶额。
刚才来的路上,他竟然会觉得司砚南这些年游历三界, 知道的适合藏身的地方一定比他多,这才让司砚南带路,可现在看来,他好像做了个不太明智的决定。
司砚南眨眨眼,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说道:
“这宅子靠山邻水的,多半是哪个富人家建来游山玩水时歇脚的,看着像是闲置了很多年了,估计不会有人来,而且这方圆十里再找不到第二户人家,这不挺符合你的要求的吗?”
“……”
危朝安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反驳,反正来都来了,索性推门进去看看。
这宅子不算大,方方正正的,就是寻常小别院的规格,虽然无人打理显得旧了些,但不掩原本风雅之貌。
院落内只有一间卧房,门前的路上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踏上去会有轻润的声响。
还有一条长廊通向一座小亭子,亭后种着一棵梅树,亭中还有没收走的早已风化的棋盘。
进了卧房,里面有些凌乱,像是被人大肆翻弄过,书画笔墨扔了一地。
“这里的主人应是个风雅之人,只是似乎遭了什么变故。”危朝安不禁喟叹。
“行了,别瞎操别人的心了。”
司砚南捏了个净尘术将这里清理干净,示意危朝安去休息。
本想着布置结界,但转念一想以幽篁的本事,对结界的气息多半会有所察觉,不如不弄。
看着危朝安苍白的脸色,司砚南探了探乾坤袋,发现纪潇潇之前给的内服的药没剩多少了,他得想法子去弄点回来。
仙界情况不明,现在他不敢贸然带危朝安回去,但要让他把危朝安留在这自己回去,他也不放心,万一他前脚走了后脚幽篁就追上来了怎么办?
危朝安似乎也看出了司砚南的顾虑,一边走到床榻上坐下,一边说道:
“别想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的话能信吗?”司砚南没忍住呛了危朝安一句,“说好的不乱来呢?”
危朝安一副冤枉的模样,散漫地斜靠着床头,说道:
“我这不是等着你来了吗?你没来之前,我可是什么都没干。”
“……”
司砚南一哽,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我真没事。”
危朝安这会儿眼睛已经能看清了,冲着司砚南笑了笑,说道:
“你灵力也才刚恢复,休息下吧。”
司砚南没说话,径直走过来在危朝安旁边坐下,不由分说捏着危朝安的手,将灵力渡给危朝安,助危朝安平复着体内那股力量的躁动。
他才不相信危朝安口中的‘没事’。
危朝安望着神色认真的司砚南,深邃的眼中藏着无法言说的情绪,他反手按住司砚南的手,说道:
“别浪费灵力了,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体内有圣物,有圣物的力量在,我死不了。”
“可纪潇潇说过,你控制不了体内那股力量。”
司砚南微微蹙眉,他大概能猜到当初危朝安没死,或许真的就是圣物的缘故。
但……不死和不难受,是两个概念。
不会死,不代表就不会难受,不会疼。
“纪潇潇虽是仙医,但到底是个小仙,她如何知道圣物的奥秘?”
危朝安轻松一笑,看着司砚南始终蹙着的眉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将其抚平,说道:
“放心吧,我之前虽然说过不想回仙界,想在这凡间聊度余生,但我还是挺想好好活着的,不会糟践自己的身体。”
微凉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司砚南的眉宇间,抚平了心中的烦躁。
司砚南对上那双温和的眸子,视线有些闪躲,轻叹一口气起身:“随你。”
“你休息吧,我再去检查一下这附近,别再混进来什么人。”
司砚南说完便快速离开了房间,出门后在危朝安看不到的地方,指腹轻抚方才危朝安指尖触碰过的地方。
危朝安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从前好了许多?
房间内,危朝安垂眸摩挲着指腹,不知想到了什么,喉咙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但很快,体内乱窜的气息就让危朝安冷静了下来。
他这没多久活头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任何人得好。
免得日后,徒留伤感。
……
良久,就在危朝安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随着一阵凉风拂过危朝安身侧。
危朝安睫毛轻颤,却并未睁眼。
他记得司砚南走时是关了门窗的,有人进来了。
这气息,不是司砚南。
“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来到床边,却并没有继续靠近。
危朝安感觉到一种好奇而又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算不上厌恶,但也有些不舒服。
没有感觉到来者的恶意,危朝安决定再装睡一会儿,看看这人什么目的。
“恩人……”
来者略显激动开口,似乎是在床榻边蹲下了,一只手扯着危朝安垂落床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
危朝安:???
感觉到气息的突然靠近,危朝安猝然睁眼,就看一张青涩的脸上瞪着一双澄澈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
危朝安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起身往后挪了挪,眼底是不易察觉的防备。
司砚南不是把这小子打晕了吗?而且他们都隐藏气息跑了这么远,这小子怎么找来的?
那小子丝毫没有发觉危朝安排斥的眼神,一点不客气地坐在了床榻边上,拽过危朝安的袖子说道:
“恩人!你没事太好了,不知道哪个坏人给我打晕了,我醒来还以为你被带走了呢!恩人,我叫商珏,你能告诉我你的……”
“砰——!”
危朝安一脚将人踹下床榻,冷声道:
“首先,我不是你的恩人,深坑内尸体之事,只是随手为之,你无需报恩;
其次,你擅自跟踪我,很是失礼,如果没有别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
商珏一怔,连忙说道:“我有事……”
“有事也别说了,我不想听,门在那边,慢走,我就不送了。”
危朝安无情打断商珏的话,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起初他并未怀疑这小子,但这小子现在出现在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单靠着凡间宗门的法器,真的能追踪到他和司砚南刻意隐藏过的气息吗?他反正不信。
商珏一听恩人要赶自己走,顿时一脸受伤的表情,竟是噗通一声扑到床前,泛红的眼睛里泪珠说掉就掉:
“恩人!你别赶我走!我师父说过,人要知恩图报,白白受你的帮助我良心过不去,我看得出你身体不太好,我跟师父学过医术,你要是不喜欢我跟着,等治好你我就走!”
危朝安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诚挚纯真的小子,看着那愈发凑近的脑袋,突然伸手掐住了商珏的脖子,淡漠开口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就想跟着我?”
“你是恩人!”
商珏脱口而出,只是对上危朝安的眼睛时,悄悄红了脸。
危朝安:???
“砰——!”
房门突然被推开,司砚南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刚采来的草药。
从他的角度来看,危朝安就像是在捏着那小子的下巴。
“你们在干什么?”
“……”
巧,太巧了。
危朝安松开手冲着司砚南挑眉:“不是说查探周围有没有人混进来?这小子都溜到屋子里了,你没发现?”
“咻——!”
寒霜剑凛然出鞘,下一秒便抵在了商珏的脖子上。
司砚南可没有危朝安的耐心,冷声质问:“你是谁,怎么找过来的?”
他分明将这小子打晕了,没有几个时辰不可能醒过来,而且他已经通知这小子的宗门了,这会儿应该被带回去了才对,没想到竟然趁着他去采药的功夫找到了危朝安,他大意了。
“别别别——!”商珏夸张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不着痕迹地身形一晃,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流血的伤口,寒霜之力特殊,商珏又只是凡人之躯,当时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司砚南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看向危朝安:“我没动他。”
危朝安自然知道,他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小子这点伎俩。
于是……
“绑起来,扔远点。”危朝安漠然道。
司砚南扫了一眼地上不知真晕假晕的人,嘴角上扬:“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