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幽篁看向那小子的眼神愈发不善, 危朝安飞速琢磨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把这小子弄晕过去,还不能被幽篁发现他是故意的。
正纠结着,忽地一道暗劲破空而来, 猛地袭向那小子,速度之快连危朝安都没反应过来。
“砰!”
随着那小子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幽篁瞬间提高警惕, 凝眸盯着暗劲袭来的方向,他能感知到有很多陌生的气息正在快速朝着这边靠近。
是谁?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条路线, 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危朝安隐约在那股暗劲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息,并不明显, 想必是刻意掩饰过了, 顿时心下了然, 方才那一击多半是司砚南的手笔, 于是漫不经心地冲着幽篁说道:
“看来……想要圣物的人比我想象中要多啊, 有些人要按捺不住了呢,也不知道这魔界的风光,我还有没有机会欣赏……”
幽篁闻言冷笑一声, 闪身过来擒住了危朝安的肩膀:
“危朝安,你不用在这幸灾乐祸,落入其他人的手里,未必就比在我手中好, 起码我还会因为玄霜仙尊顾忌一下你的死活, 那些人,可未必。”
话落, 幽篁也不再去管已经晕过去的凡人, 立即带着危朝安返回魔界。
几乎是在两人消失在原地的瞬间,司砚南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凡人,面色渐冷,俯身蹲下从那小子身上摸出了宗门信物,直接捏碎,低声道:
“天资不错,但还需要再练练。”
司砚南之前将这小子和危朝安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报恩?说书的都是怎么讲来着?报恩报恩,报着报着,就抱一起去了。
瞧瞧这小子刚才看见危朝安样貌时的那个眼神,啧,太碍眼。
这可不行。
司砚南估算着他引来的那些人应该也快到了,便也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那不知名的小子,意味不明道:
“他那边有我,你就老老实实等着宗门的人来接你吧,顺便向你的掌门好好解释一下,偷了法器的事情……”
……
一炷香的时间后,幽篁如愿带着危朝安来到了魔界与外界相连的地带。
黑岩戈壁,怪石嶙峋,一眼望去尽是漆黑如墨的砂石,连着雾蒙蒙的天空,甚是压抑。
这里一片空旷,危朝安没发觉有什么阵法或是结界的存在,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呼啸的烈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危朝安艰难顶着风头站稳,看向一旁面色铁青的幽篁,调侃道:
“你该不会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吧?自己家门不认得吗?”
“闭嘴。”
这是幽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危朝安说话这么不客气,足以见得,他现在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
危朝安无所谓地耸耸肩,干脆席地而坐等着。
直觉告诉他,魔界通往外界的入口就在这附近,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隐藏起来了,而且似乎连幽篁自己都找不到了,难道是魔族内乱?
不过问题不大,幽篁若是连回家的门都打不开,那他这左护法也就白当了。
果不其然,幽篁只是短暂地散发了一会儿低气压,就开始着手寻找入口位置了。
只是……寻找的方式,有点特殊。
危朝安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幽篁做了什么,漫天的魔气就已经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片戈壁,身下的砂砾在这种威压之下剧烈震颤,细看已经渐渐悬浮而起,离地一寸。
此时,幽篁戏谑地侧头看向危朝安,说道:
“无妄仙尊,魔界的风光,你可要好好欣赏。”
“……”
危朝安眉头微蹙,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异况突生,周遭的一切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危朝安以为自己身体衰败加重了,瞎了。
可当他看到幽篁还在自己身边时,就反应过来,是周遭的环境变了。
还好,没瞎。
幽篁没有错过危朝安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疑惑道:“无妄仙尊,也有害怕的时候?”
危朝安心神微敛,轻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死物,有恐惧的情绪,不是很正常?”
幽篁对此保持沉默,当初连魔族万鬼阵都不怕的人,会怕这个?
危朝安刚刚那一瞬间害怕的,绝对不是周遭的变化,而是另有其他。
所以……到底是什么,能让危朝安这样的人心生恐惧?
短短对话间,黑暗褪去,四周早已不是戈壁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红炼狱。
此时,危朝安和幽篁站在一道笔直的锁链桥上,下方便是滚烫的岩浆,定睛一看,只见数不清的亡魂怨骨在其中凄厉嘶喊,苦苦挣扎,那冲天的煞气,激荡神魂。
而在锁链桥的对面,是一扇恢弘大气的石门,上面雕刻着上古魔族的古老图腾。
“过了这道桥,就是魔界了。”幽篁出声道。
危朝安眉头轻挑,魔族竟以幻境守门,这……当真不是在给他行方便吗?
猩红炼狱,引生绝望,摧毁意志,算得上是魔族高阶的幻境了。
若是能利用这幻境制造些乱子……
危朝安承认,他有些手痒了,离开仙界这么多年,已经太久没有施展过属于他“无妄仙尊”的力量了。
幽篁察觉到危朝安的眼神变化,提醒道:
“无妄仙尊,我知道这幻境对你无效,但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那点心思,以你现在的身体,就算能驱动这幻境为你所用,怕是也没命离开这。
你若是还想再来一次同归于尽的戏码,我现在就传音命人去杀了云锡镇的那些凡人。”
“诶——左护法稍安勿躁。”危朝安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
幽篁不置可否,示意危朝安往前走。
随着两人的行进,脚下的锁链桥发出哗啦哗啦的铁链碰撞声,伴随着下方那凄厉的嘶喊声,仿佛在一下下敲打着人的神经。
危朝安神态自若,像是行走在寻常的小路上,不受丝毫影响。
“十……九……八……”
“你在数什么?”幽篁一脸警惕地看着危朝安的背影。
危朝安恍若未闻,脚下步子渐缓:“三……二……一!”
来了!
话音刚落,驳杂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现,随之而来的是针对幽篁的猛烈攻击。
幽篁眸光一凛,当即展开结界抵抗。
危朝安抱臂回眸,就看这幻境中多了大概几十号人,有妖族,有修行者,有世外散修,也有……隐藏了气息的仙族。
与此同时,身后通往魔界的大门内涌出少说百来号魔族士兵,直奔危朝安而来。
危朝安叹气摇了摇头,快速在混乱的战局中找到了司砚南的身影,嘴角无声上扬顽劣的弧度。
司砚南早在那些被他引来的觊觎圣物的人动手时,就找到了危朝安的身影,可还没等他过去把人带回来,就看危朝安冲着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司砚南从未见过的邪气。
司砚南眉心蹙起,下一秒就看危朝安突然腾空而起,双手快速在身前结印,一股无形的力量以迅雷之势快速扩散,将除去司砚南的所有人笼罩在内。
与此同时,司砚南就看上一秒还不死不休的一众人突然发狂,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胡乱向空气中挥打着,甚至在混乱中伤到了先前说好的要合作的伙伴。
就连幽篁都愣在了原地,那双向来无情的眼中渐渐染上了痛苦绝望。
司砚南非常确定,是危朝安动用了无妄之法,展开了无妄领域,改变了魔族用来守门的幻境,让这些人看到了什么。
可危朝安不是仙灵受损?如何能动用无妄之法?
而这时,危朝安突然从空中落了下来,趔趄了一下扶住了锁链,抬手按了按眉心,这才朝司砚南走来。
司砚南见状没多想,快速把人接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危朝安就冲着他说道:
“把那扇门轰塌,不用尽全力,让魔族知道有人在他们家门口闹事就好。”
“好。”
司砚南没有任何犹豫,抬手一挥,寒霜之力凝聚成弓箭,裹挟着强横的力量直冲那扇石门。
“轰——!”
一声巨响过后,石门轰然坍塌,场面一片混乱。
危朝安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拉过司砚南的胳膊,道:“走了,我现在的能力制造出的幻境支撑不了太久,他们要醒了。”
司砚南读懂危朝安眼底的深意:能被引来这里的那些人都是觊觎圣物而来,绝非善类。
正所谓,无妄者不入幻,入幻者皆生妄念,既然如此,刚好利用他们给魔族找点麻烦,魔族若是不想暴露这一出入口,就势必要和这些人有一场恶斗,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这个时间,也足够仙界那边缓一口气了,若是有心,或许还能发现魔族这边的端倪。
司砚南对此没什么意见,跟着危朝安就走。
只是没走出几步,危朝安突然脚步一顿,司砚南疑惑看过去,就发现危朝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拧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危朝安?”司砚南眼底压不住的担忧,果然是强行动用无妄之法,太勉强了吗?
危朝安现在视线有些恍惚,听到司砚南的声音,下意识想把手搭在人的肩上,却因为看不清,手直接摸到了司砚南的脸上。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危朝安:“……”
司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