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如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墨如芸也不急，就等着他慢慢理清思路。
大约过了半分钟，墨如辉才低声说：“我只知道灰灰姓白。”
“其它的……我还没来得及问。”
“嗯，你不问是对的，这个不急。”墨如芸伸出爪，认同地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
她知道灰灰有应激，强行询问以前的事情只会伤害到灰灰。
不过……既然灰灰的姓氏是白，那它果然不是叔叔婶婶的幼崽吗……
明明自以为没抱任何希望，可听到这话，墨如芸还是产生了淡淡的失落感。
在此之前，墨如芸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网上搜索和灰灰模样相同的小猫崽的消息。
可搜出来的，除了被找回来以后的灰灰，就全都是墨如辉失踪时的寻猫启事。
当初墨如辉丢失时，他的容貌特征传得满世界都是，无数警力都在搜寻，却也没有收到哪里有类似的猫崽的消息。
似乎这世上就只有一只猫长成这副模样，而那只猫之前是他的堂弟，现在却成了灰灰。
怀揣着自己都觉得幼稚的想法，墨如芸半真半假地问道：“你是不是……和灰灰互换身体了啊？”
墨如辉耳朵微微转动，似乎思考了一下这个借口的可行性。
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那他和灰灰就都会成为爸妈的孩子。会受到一视同仁的保护和疼爱。
但他还是说了实话：“不，不是的。灰灰一直是这样子的，它从来都不是黑色的小猫。”
“唉，我想也是……”墨如芸苦笑。
墨如辉没有给堂姐再提问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不会让灰灰离开的，对吗？”
墨如芸垂下眼帘：“我只是你堂姐，没办法决定灰灰的去留。”
墨如辉却很坚持：“不，你可以的。”
“只要你不拆穿我和灰灰，我爸妈就会一直让灰灰留下！”
墨如芸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能理解小堂弟想要保护灰灰的心情。
如果灰灰真正的亲人还在，那他们早就该到处找灰灰了，警方和叔叔婶婶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最大的可能，就是灰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
次之的可能，则是灰灰的亲人出于某种原因，主动抛弃了它。
无论如何，这都是件无比伤感的事情，足以让年幼的灰灰受到心理创伤。
就连灰灰的吐字不清，在此时的她看来，都很可能是创伤造成的影响——毕竟灰灰在其它方面都显得很聪明，唯独说不好妖语，这就有些违和了。
墨如辉知道的信息有限，墨如芸也问不出更多了。
墨如芸眼前浮现出金色小猫这几日来的模样。
明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的血亲，可那惹人怜爱的鲜活形象并未因此有丝毫褪色。
墨如芸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女人，就连放弃自己处于黄金期的事业，转型开创萌崽综艺这一全新的综艺模式时都没有迟疑过。
但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了幼崽时期，面对艰难的选择，她自己不知如何是好，就下意识地想寻求身边大人们的帮助。
可她自己就是那个被求助的大人了。
墨如辉仰着头，从未如此期盼得到堂姐的帮助：“堂姐，你让灰灰继续留在我家里吧！”
“那你呢？”墨如芸没有正面回答，“你也只是只幼崽，需要吃住，需要被人照顾，也需要上学。”
“等节目结束后，你总不能还是装成墨小路吧？”
“我……”墨如辉没有想过那么多。
他还太小，没办法考虑到许多现实的事情，这已经超出了六岁幼崽的掌控范围。
墨如辉本以为，他拥有了其他妖兽都没有的能力，这足以让他离了任何人都能过得很好。
他能够化形成一团雾气，穿过最狭窄的缝隙，来无影去无踪。
他还能在六岁的年纪化出人形，猫咪身体做不到的事情，人类的身体也能替他完成。
而灰灰的能力更是捉摸不透，似乎化形对它来说是十分简单的，它想品尝美食就能变成人，想飞到天上就能长出翅膀。
墨如辉甚至有过一个冲动的念头，他想要抛下身份之类的麻烦事，带着灰灰独立生活。
可具体到吃住上学之类的方方面面后，他冲动的幻想显得那般幼稚。
墨如芸看着陷入沉默的小黑猫，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必须做一些只有大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来帮助这两只懵懂到让人心疼的小猫。
墨如芸下定决心，提出了早就想好的建议：“我完全符合幼崽保护协会制定的领养条件，可以领养一只小猫崽。”
墨如辉的脑袋立即抬了起来，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墨如芸：“我可以帮你和灰灰去向你爸妈说明这件事，然后你回家去，我来领养灰灰。”
“到时候你就可以和灰灰成为一家人，还能一起上学，一起玩。”
和灰灰成为一家人……么？
如果换在昨天白天，在这样的诱惑下，墨如辉大概想都不想就会答应，然后去对灰灰软磨硬泡，说服灰灰成为他的家人。
可是……
昨晚睡在一起时，心里升起的微妙情感，以及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触感。
那不是家人之间的感情，更不是朋友。
“我不想现在就和灰灰成为一家人。”墨如辉眸色微暗。
“怎么……？”这回答完全超出了墨如芸的预料。
难道小堂弟会嫉妒灰灰拥有和他一样的宠爱吗？
这种心理在幼崽之间倒也常见，但不论墨如芸怎么看，都觉得小堂弟不是这样的猫。
他都能把自己的身份让给灰灰，让灰灰成为他爸妈的幼崽了，又怎么会介意灰灰被她这个堂姐领养呢？
“难道……你是不希望灰灰成为你的外甥，还想让它继续叫你小哥哥？”墨如芸猜测着， “这就有些难办了，毕竟我爸妈有我这个女儿，而你爸妈有你，他们都不符合领养标准。”
“离得近的亲戚里，符合成年单身女性、有足够财力和固定资产、未拥有幼崽，这三项领养基本标准的就只有我了呀。”
“总不能找个不够熟的亲戚领养灰灰吧？可别折腾半天，又把你弄成灰灰的外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堂姐就不能想点正经事吗？？
墨如辉险些被绕晕，好在他目的明确，眼神坚定地说：“堂姐，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我想等到成年后，再自己对灰灰开口，告诉他我想和他成为一家人。”
墨如辉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只要不是没开窍的傻白甜就一定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只有六岁，距离变声期都还有好多年，小脸和小身子也无不彰显出他的稚嫩。
他自认为坚定沉稳的眼神，落在成年妖的眼里，和闪着星星眼的幼崽并没有太大区别。
墨如芸看着小堂弟，尽量顺着幼崽的思维方式去推测、去感同身受。
如果她提出了领养灰灰，那灰灰的选择就只有两个。
如果接受，就要和她成为“母子”关系。而如果拒绝，事情已然摆到明面上，到时候即使留在墨家也会变得尴尬。
看似可以选择，其实哪边都不是灰灰和她想要的结果。
于是，完全想偏了的墨如芸，真诚地对堂弟说：“原来是这样啊，你真的为灰灰考虑了很多！”
墨如辉微微颔首，和堂姐达成了共识。
可惜对于姐弟俩来说，都是单方面的“达成共识”。
“但领养这条路走不通的话，一切就要回到原点了。”想到这里，墨如芸又开始头疼。
墨如辉却说：“其实我觉得领养是个不错的主意。”
墨如芸：“……？”
她知道小猫都善变，但也不能善变到这个地步吧？？
前一秒刚说出来的话，下一秒就自己吃回去了？？
墨如辉：“我不希望你领养灰灰，但你可以领养我呀。这样你就能照顾我了，我也有了正经身份，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灰灰。”
墨如芸：“？？？”
这是怎样的脑回路啊？？她好像跟不上了！
墨如芸声音微颤：“可领养了你，我就成你妈了呀……”
“那只是表面，你不会介意领养后我还是叫你姐姐的，对吧。”墨如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轻晃着尾巴尖说，“而且等我和灰灰成年，我就要和你断绝领养关系了，不然不方便。”
墨如芸快要裂开了。
给灰灰当妈她倒不会抗拒。
可给自己的亲堂弟当妈？还要瞒着她叔叔婶婶？？
即使是对人均反骨的猫妖族来说，这未免也太叛逆了亿点点吧？？？
——
姐弟俩的谈话持续了好一会儿，久到让话题的主角——睡眼惺忪的金色小猫都从床上爬了起来。
“小哥哥？”
灰灰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小黑猫。
奇怪，小哥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刚才好像还听到他和我说话了呀。
灰灰用后爪挠了挠脑袋，又起身伸了个懒腰，甩掉身上残存的倦意。
灰灰不会看表，只能依靠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来判断时间。
它踩过软乎乎的床垫和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了枕头上，让那一缕阳光能照到它的身上。
阳光很暖，只晒了一会儿就让它的皮毛微微发烫。
嗯，看来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也该起床啦～
身边没人，灰灰也没有去找工作人员的打算，而是决定自己解决早餐。
它找到了被放在套房里的剩余商品，从中翻出两个小罐头。
两个小罐头是同一种口味，都是灰灰最喜欢的鸡肉味。
“喵喵，喵～”
这个是灰灰的罐罐，那个给小哥哥留着～
粉嫩的猫爪将其中一罐推远了些，只在自己面前留下了一个罐罐。
妖界的罐头为了方便妖兽们进食，特地设置了一个凸起的软质拉环，即使不特地化成人形，也能轻易地用嘴叼住拉环，将罐头打开。
但这个“轻易”，是针对成年妖的力气设计的。
对灰灰来说就有些吃力了。
它用爪子踩着罐头边缘，嘴里咬着软质拉环，尽可能地扬起脑袋。
可试了几次，要么是嘴里的拉环掉出来，罐罐留在原地纹丝不动。要么就是爪爪按不稳，整个罐罐都被它叼了起来。
盖子和罐身如胶似漆，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咪呜……”
妈妈和爸爸都能很轻松地打开罐罐呀，为什么灰灰却打不开呢？
难道是开罐罐的姿势不对？
灰灰回想了一阵，隐约记得开罐罐时，是要把罐头的侧面给抓住的。
猫爪没办法稳稳地抓住罐罐，不过好在，猫有四只爪爪，总能有办法哒！
灰灰乐观地想。
它仰躺在地上，把罐罐抱在怀里，用一个大概只有猫咪才能轻易做出来的姿势，四只爪共同抓住罐身，再叼着拉环用力一扯！
“喵嗷——？？！”
随着一声隔着门都能听到的惊呼，房门顿时被打开，一大一小的两只黑猫冲了进来。
“灰灰！你没事吧！”小黑猫焦急地叫道。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黑猫紧张地询问。
套房靠里面的房间中，传来了声如蚊蚋的猫叫：“咪……”
听上去不是由于虚弱而没力气叫，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墨如芸心下稍安，步子也放缓了。
墨如辉却没察觉到这细微的不同，急吼吼地赶了过去。
跑到最里面的房间，看见安然无恙的金色小猫后，墨如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上却显出了几分呆滞。
金色小猫平躺在地上，在它的下巴和脖颈间，赫然放着一整块果冻状的肉肉。那肉肉颤巍巍的，不知何时就会散开。
在灰灰旁边，还有个打开的空罐，正在往远处滚动。
要怎么才能把肉吃到脖子上呀？
墨如辉带着疑惑跑了过去，在灰灰脖子上闻了闻。
确实是罐头的味道，还是灰灰最喜欢吃的鸡肉罐头。
看着灰灰费力地仰着头，不让肉肉从身上掉落的模样，墨如辉担忧地问：“你这是摔倒了吗？有没有受伤？我扶你起来吧？”
灰灰却像头小倔驴：“不能起乃（来）！又又（肉肉）会掉！”
“可你这样也吃不到肉呀……”墨如辉无奈。
灰灰想了想，说：“喵喵～”
我自己是吃不到，但是你可以吃呀～
墨如辉一愣：“我、我怎么吃啊？”
“喵～”就在灰灰身上吃呀～
“喵呜喵！～”妈妈说，掉在地上的肉肉就不能吃了，但掉在身上还是可以吃哒！～
灰灰期待地看着墨如辉。
“小哥哥，你把灰灰森（身）上的又又（肉肉）吃掉吧！”
【作者有话说】
还没赶到现场的墨如芸：我听到了啥？
灰灰让我堂弟把它身上的肉吃掉？？
这什么恐怖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