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侯爷！”
下了朝, 尚未出宫门，突然听见身后的声音，陆秉枢眸色沉了沉, 回过头，便见秦放鹤不紧不慢的踱过来。
“侯爷近日来去匆匆, 可是府上有什么烦事吗？”
“我不似秦大人这般公务繁忙，自然来去自由了些，何来匆匆一说, ”陆秉枢淡声道：“反倒是秦大人, 圣上不是让秦大人去往西郊一趟。”
秦放鹤笑了下：“在西郊统领兵马负责布围事宜的是齐将军, 据我所知, 他已在侯爷手下历练学习了不短的时间，想来不会出太大岔子的, 应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闻言, 陆秉枢眸色暗了几分。
之前与北戎之战胜绩明显之时，永昌帝便往军中派了几位心腹分功，后北戎称臣，他被从边关召回至京城受封, 封侯拜将之后, 又被养伤的口径留于京城, 虽也掌着兵部，但其间明捧暗防之心，外人或许看不出，他自己却是清楚的。
秦放鹤口中的齐将军齐栋, 正是当初永昌帝派入军中的心腹之一。
依照陆秉枢自己来看, 那几人都不怎么样，其中齐栋的水准尤其之差, 甚至因刚愎自用、不听军令在战场上造成了一场不小的损失，因此，即便圣意力保，他当初回京时，也并未让对方继续留着边关，而是一同带回京中压制在手下。
然而此次西郊布围，永昌帝再度任用那人，只能说明，对方依然简在帝心。
此时听见秦放鹤提及，陆秉枢心中厌烦，面上却是不露丝毫，应起话来也是波澜不惊：“齐将军不过是正常的官职胜任，何来历练之说，秦大人既然领了任务，还是仔细些的好。”
“侯爷提醒的是……”
眼底眸光微闪，秦放鹤笑着应了下，“不过，听闻侯爷前些日子请了太医？”
陆秉枢避而不谈，不咸不淡道：“秦大人才立了功，加官进爵，应当正是事务繁杂的时候，怎么还有心思关心他人府上的闲事？”
秦放鹤笑了下：“立功也是得益于上次云州中侯爷清整出的账册名录罢了，再说了，前两日镇北侯府往我哪里送了些厚礼，我自是要对侯府关心些了。”
“不过是些谢礼……”
陆秉枢淡淡的抬眼：“听闻康王前些日子遇刺伤到了，如今局势不定，比起关注别人，秦大人还是珍重些自己吧，毕竟，命只有一条。”
秦放鹤神色不变：“谢侯爷指点。”
“希望秦大人是真的明白了，”陆秉枢瞥了他一眼，冷声：“离我的人远一些。”
秦放鹤唇角挂着笑，和气道：“侯爷这是哪里的话……”
“秦大人的才学，满朝文武无人不知，何必装糊涂。”陆秉枢轻嗤了一声，“本侯还有事，就不与你闲谈了。”
眼看着他直接离开，秦放鹤站在宫墙下，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绵的几场雨过后，天气并未升温，而是陷入了干冷的状态。
林宴那场病，也就又前前后后养了小半个月。
这时节陆秉枢没那么忙了，因而养病前后，在府中的时候多是陪着他。
陆秉枢虽性子强势，但也并非时刻都锋利如刃，更何况对上林宴，他似乎总是多有回护。
不仅总能记得他的喜好，也能轻易记住他说的话。
若是林宴前一日提及对某样东西感兴趣，那过不了两日那样东西便会轻飘飘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此外，诸多被特意寻来的稀罕玩意、珍馐佳肴更是不在少数；他不太问林宴过往，却会为他将些自己的幼年和曾经行军途中的轶事……
那些不动声色的照顾与呵护总在轻描淡写的拨动着人的情愫。
就这样，一人有心，一人有意，两人的关系也就一日比一日更近了起来，蒙上了一场缱绻的薄纱……
一段时间下来，看起来似乎真有些情意动人。
只是，陆秉枢除了对他好，做着极尽追求之举以外，却也从来都没有更进一步多做什么，一时间，系统都有些迷惑了，忍了数天没忍住，开口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刚一同赏完月，被送回院中，正目送陆秉枢去书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突然听见555冒出来这么一句，林宴怔了下：【什么怎么想的？】
系统555语气不满：【他对你的那些招数，和以前那些世界的追求者也差不多吧，他为什么不再进一步？】
林宴：【……】
林宴有些无语，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问道：【什么叫再进一步？】
【就你们人类情侣的举动啊，就像之前你经历过的一样。】
系统理所当然道：【单这月亮，你们都赏了三天了，不是说月色动人，最引情愫吗？他每回把你送回来都去洗冷水澡，但是除了抱抱你、摸摸你什么都没干。】
林宴沉默了下：【……我记得你最开始不喜欢我走感情线吧？】
【确实不喜欢，容易干扰剧情，】系统555老实回答道：【但是你都走那么多次了，都习惯了，猛地一下卡在哪儿，总感觉怪怪的。】
【可能这个世界就是不一样呢，】林宴随口道；【而且本来剧情中，虽然我这个角色有心，但陆秉枢也不该受我引诱，这个状态不正好切合了剧情发展。】
【是切合剧情发展没错，但是他有对你很好啊。】系统555有种被打乱了的烦躁感：【这样卡着不科学！】
林宴莫名，迟疑了下给出答案：【可能他只是责任心、保护欲作祟呢？】
【那不可能！】系统555反驳道：【我有经验，说他只是责任心，你还不如说他不举！】
被噎了下，林宴差点没被呛到：【……不是，你哪儿来的经验？】
【人类有句话叫旁观者清，】系统幽幽道：【我已经旁观了四个世界了……】
【……这种话不是让你这么乱学乱用的……】
林宴捏了下眉心，挥退了丫鬟小厮，进屋关上门：【你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系统：【我最开始……】
脑海中，555反驳的声音突然一顿，随后就陷入了安静。
林宴等了会儿，没等到后话，不感觉有些奇怪：【系统？系统？555？】
喊了片刻，脑海里才传来系统低下去的声音：【你房里有人……】
愣了下，已经走到里间卧房，正站在床榻附近的林宴不由一顿，下意识往四周看去。
然而还不等他看出什么，垂下的手腕突然被抓住，刹那间，他就被人扭着手从后方制住了。
动作间，站位也转了半个身，从原来的侧站在床边变为了面冲着床榻。
稍加思索就猜到对方应该是隐匿于雕花架子床的一侧，以至于自己床幔帘帐影响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结合系统的变化，林宴立刻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感受着摁在自己脖颈一侧温热手指，抿了下唇：“不请自来，入室袭击，秦大人好兴致。”
顿了下，慢慢松开手，秦放鹤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饶有兴致的开口：“怎么猜到是我的？”
“你方才并未看到我，我今日可也未佩熏香……”
自然是因为系统的反应……
林宴垂了下眼帘，随口道：“上次与秦大人接触，我记忆还算不错。”
秦放鹤轻笑了一声：“所以，从上次之后，你一直在记着我？”
没理会他的调笑，林宴微微蹙眉：“不知秦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既然未佩熏香，想来是打算避人耳目的……为了避免大人撞上侯爷，还是早些说吧。”
秦放鹤勾着唇，眸色沉了下来：“夜已深，他还会来你房中？”
“这个和大人关系不大吧……”林宴看了他一眼：“再说，你之前找我交易，不是也和这有些联系。”
“但是现在，还不到我计划中的时间。” 秦放鹤神色微敛：“我说过，你和他何时一起，何时传毒，要听我的吩咐。”
“总要提前准备些，”林宴淡定的开口：“大人这么在意做什么？”
秦放鹤半眯了下眼眸，神色沉沉：“我做事一向谨慎。”
“我会注意的，“林宴敷衍道：“比起这些，秦大人还是说说自己的目的吧，侯府布防严密，想来你前来，应该不单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些问题吧？”
眼底眸色深了下去，秦放鹤注视着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半晌，才淡声开口：“你没有回我的消息，镇北侯府往我府上送了批厚礼。”
林宴怔了下，随后才记起来之前自己似乎却有收到过对方的两道传信。
但一来为防节外生枝，他没心情事事应和对方；二来关于永昌的那条命令，他还没能找到机会开口，加之病了，便更懒得回应了，所以并未理会。
顿了下，他避重就轻道：“那日在宁国公府，你虽没有熏香，但给我上的药膏却有味道，陆秉枢闻出来了，我只好称遭了卫锦的算计，恰撞上你在馆中，相助了一遭，侯爷说会给你备礼。”
“难怪卫锦才醒过来，又跌断了手……”秦放鹤轻嗤了一声：“他倒是狗鼻子。”
这还是林宴自那是后头一次听到卫锦的笑意，诧异过后，听见后一句有些无语：“与其说这些，秦大人还不如考虑下自己那么谨慎，之前怎么会忘了药膏味道一事。”
秦放鹤神色僵了下，闭口不谈，转而提了另一件事：“听闻你病了，侯府请了太医。”
林宴：“快好了……”
秦放鹤：“昨夜宫中云妃小产，引出乱子，皇宫清洗了一大波人，其中，涵盖了一位姓钱的太医。”
林宴微微睁大了眼：“侯府请的那位？”
“应该是同一位，”秦放鹤问道：“他来府上有什么举动吗？”
林宴回忆了下，坦言道：“在我这里，只传了一条命令。”
“让我九月廿九，也就是十日之后，同去西郊秋猎，”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还未寻到合适的借口。”
而且，他连病两场后，很怀疑陆秉枢会不会同意带他一起去。
秦放鹤微微顿了下：“西郊秋猎每年都有，永昌帝和朝中宗亲重臣均会参与，除了让你去还有说做些什么吗？”
虽然心中清楚，这是永昌帝等不及，想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让他传毒给陆秉枢，但林宴却没有透露出来，而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可能要带去了才知道，不过我困于院中，还没有合适的理由，”他看向秦放鹤：“既然秦大人来了，不知可否帮忙？”
从思考中回过神，秦放鹤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我今夜过来，是为了给你用的吗？”
林宴轻声：“既然秦大人也没打算现在就将我从陛下那边儿带走，帮一帮又如何？”
凤目微眯了下，秦放鹤看着他笑了，缓声：“我帮你可以，但是……到时候，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