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俯身, 在她唇上覆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赵茜茜有点愣怔,却见他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声音低低道:“那你喜欢我吗?”
这一刻, 他就像曾经在余音小筑, 跟她坦言自己喜欢什么音乐的样子。
整个人从里至外的纯净。
赵茜茜迎着他的眼神, 失笑, 小声说:“你亲完才问?”
男人的视线不闪不避, 说:“我担心先问完, 就没有机会亲了。”
不愧是裴总,会盘算。
赵茜茜却一眼看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换了。
从没有记忆点的铂金圈, 换成了她设计的宽戒。
戴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指根上,纹样醒目,十分衬他。
赵茜茜体会他特地换上这枚戒指的用心,一时心跳如鼓。
她抬眼, 脸颊滚烫,把男人的问题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吗?就是两家商量我们结婚的细节, 你坐在对面, 喝着茶, 看了我一眼。
“那时我就想,以后我要怎么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 过日子……”
她快快地扫一眼他的眼睛,又迅速低下。
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扑闪柔翅。
她脸更红, 声音更轻, 说:“应该是,一分钟都不行吧……”
视野里, 任务进度条上,忽然夺目地飞入一个“+10000”。
赵茜茜:……震撼这么强的吗,一句顶一万句……
裴廷辉却仍是那么淡定的样子。
他垂眸看着她,眸光倏然深邃。
他牵着赵茜茜的手,进门几步,拉她转过身。在她面红耳赤的慌乱里,把她压到门后。
掌心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往上托住她,重新覆下吻来。
赵茜茜猜到有这一吻,但没想到这么凶。
男人像克制已久,终得偿愿。
他拘着她,赵茜茜平薄的后背,被迫抵着身后的门板。感受到他启开她的齿关,不客气地掠夺她的唇舌。
她羞怯,又有一点不顾羞耻的动情。
闭着眼,心脏要报废。
她从没接受过如此热烈的感情侵袭,身体有些无措的逃避,却又随着男人的掠夺,感到一阵阵过电的麻痒,从头皮、后背向全身蔓延。
她不挣扎了,乖乖投降。
安静的空间,喘息深重。唇舌勾缠,水声泽泽。
她被吻得浑身酥软滚烫,根本站不稳。男人却环紧了她的腰,大手兜住她的身体,给她支撑。
谁说他禁欲稳重,只懂工作不懂情欲?
赵茜茜脑子缺氧,一想到身上穿的,只是件薄薄的真丝睡袍,顿时羞到大脑当机。
她毫无经验,完全由他牵引。她感到自己快速沉沦,又害怕,又欢喜。
迷乱微醺中,她感到男人放开了她的唇舌。
他沉沉的眸光低下,欣赏过她柔软无助的模样,重新倾身。
炽热的吻落到她的脸颊,进而转移向她敏感脆弱的脖颈。
赵茜茜感到一轮从未体会过的快感。
她软成一滩水,却又被吻得浑身发抖。指尖收缩,几乎要失去意识……
可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地震响。
裴廷辉手下微微一停,赵茜茜下意识睁开朦胧的双眼。
看到屏幕上的“舅舅”两个字,顿时身体一僵。
赵茜茜:“……”
旖旎的氛围,就这样没了。
裴廷辉眸光冷了冷,深重喘了口气。他放开赵茜茜,让她重新在地上站稳。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要谨慎应对的备战对象。
赵茜茜努力振作精神,接起:“舅舅……”
那头,杜兴修热情的声音传来:“哎,茜茜宝贝!你回来啦?”
赵茜茜在裴廷辉的注视中,不得已,跟杜兴修飙起演技,笑说:“嗯。您和舅妈晴晴还好吗?”
杜兴修:“哎哟宝贝,你不提这还好,一提呀……”他声音突然收小,显得忐忑又神秘,说,“我的外甥女婿,裴总在家吗?”
赵茜茜抬眸,看向旁边双臂环胸,闲闲靠上她墙边的裴廷辉,说:“在书房,怎么了?”
杜兴修听出她声音里的防备,也不介意,叹口气说:“哎,这件事呢,当然最好是他也在场比较好。但他不在呢,我们也好受些。不然啊,老脸挂不住!”
房间安静,赵茜茜的手机刻意没有紧贴耳朵,因此,杜兴修的话,裴廷辉在这么近的距离,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接连几句都是铺垫,赵茜茜只好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杜兴修听音辨位:“啊……怎么,裴总没跟你说过?”
赵茜茜这下是真的困惑了:“什么?”
杜兴修:“哦,那看来是真的没说过——没说过也不行啊!你舅舅舅妈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你表妹晴晴,这次是糊涂大啦!”
*
杜家二楼的小客厅里,一家三口都在。
在杜兴修唉声叹气悔不当初,跟电话那端的赵茜茜,痛斥杜白晴在近一个月前,夜访裴廷辉求抱抱的事时,当事人杜白晴,正一脸麻木地,歪在她爸对面的沙发上刷手机。
那个夜晚,她在缦庄任务失败回来后,她爸对她的失望,又上了一个新高。
他毫不避讳地问她:“我记得你以前,是多少有点能耐的呀,跟那赵茜茜,起码一个天一个地,云泥之别——现在怎么回事,投怀送抱都做不到?”
杜白晴的眼泪,本来在缦庄都流干了。回来听她爸这么一说,就又汹涌往外掉。
但她无话可说,因为现在没有人要听她诉苦。
她决定闭嘴。
还好,杜兴修始终是不忍心苛责她的,他的计划,也永远有预案。
比如这次失败,她爸的对策就是现在这个:推她出去顶缸。
向这件事瞒不住的所有人表示:他和黄淑仪不知情,而杜白晴之所以会那么干,完全是因为她一时糊涂。
此时,杜兴修就对着免提那边的赵茜茜,痛心疾首道:“她呀,其实就是崇拜裴总!没别的意思!她都要跟李家公子订婚了,可能,就是那个什么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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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恐婚症吧……
“哎,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她是无心的!舅舅舅妈就是觉得,惊扰了你和裴总,很不好意思!
“我已经在罚她啦,但你看,要不要我们全家带她来一趟缦庄,我们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啊?”
杜白晴面无表情,只在听到“订婚”这茬,才心里动了动。
近来只有她跟李天佑的关系,还能让她开心。
虽说……他赞同跟杜家合作,为此不惜回国来长驻,但这个月跟她的相处,却变得有点奇怪。
有天还突然问她,觉不觉得裴廷辉那款,很吸引人。
当时,她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大笑摆手说:“不要开玩笑啦!他哪能跟我的Moses你比!”
然后她努力细说了大半天,裴廷辉有多让她讨厌,李天佑又多么动人,说到最后,李天佑终于露出笑容。
她大松一口气,却听他意味深长道:“是吗。其实我作为一个男人的眼光,都觉得他很有魅力。没想到我们北鼻那么不要看他?”
杜白晴说:“不看不看,辣眼睛!”
尽管如此,再后来,他对她的态度,就有点忽冷忽热,难以捉摸。
本来她上缦庄试图诱惑裴廷辉的事,是想跟他坦白的。但被杜兴修制止了。
他说:“这件事,开头没跟他说,不就是想我们自己搞定?现在告诉他,你觉得他是傻子,看不出这是我们的小动作?”
杜白晴想想也是,只好作罢。
现在她就只盼着,她爸赶紧把这件事摆平。快过年了,她从没这么糟心过,就想赶紧休息休息。
这时,杜兴修的免提里,传出赵茜茜对“上门请罪”这个提议的反应:“别了吧,舅舅。我刚知道这件事,心里很难受。您给我点时间,我最近都不想见她。”
这个答复,也在她爸的预料里。
他表示理解,一叠连声的“哎”后,两边挂了电话。
客厅安静下来,杜兴修也收了他唯唯诺诺赔笑的表情。
全程竖着耳朵听的黄淑仪问:“她会去问裴廷辉吗?”
杜兴修成竹在胸,挥挥手说:“无所谓。反正这层意思,你要再到老宅那边,跟巫美娟传到位。要让裴老爷子知道我们的态度。大不了带上晴晴,请罪的戏,先从老宅那边演起。”
杜白晴回头看他:“……”
黄淑仪两边看看,却顺滑答应:“行!”
*
这时,缦庄里,挂断电话的赵茜茜看一眼裴廷辉,微微皱眉。
她没有向他核实这件事,甚至都没有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就是感受到人类质量的参差。
回眸撞上裴廷辉的目光,她才想起来,问他:“都听到了吧?”
裴廷辉敛眸一瞬,再抬起,说:“他们想稳住我和老爷子的信任。潜台词是,女儿年少冲动,但因为幼稚,所以可以原谅。只要他们作为大人,明事理,懂道义,就没事。他们还没放弃裴氏。”
他点到为止。
事到如今,杜家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现在放弃,就等于白白折腾那么多事,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反而送了他们视作眼中钉的赵茜茜一桩豪门婚姻。
那不是扎他们的心嘛,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赵茜茜整理了一下杜兴修这通电话的信息量,苦笑说:“我妈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裴廷辉却因此想到什么。他伸手,拉着她到旁边坐下。
他垂眸,握着她的手,再三思虑后,对她说:“茜茜,我不想你过得不顺心,但我更希望你平安。”
赵茜茜猜到他可能会说哪方面的内容。
她坐直身,完全不怵,说:“如果是我舅舅舅妈的人品,我现在已经给他们画了最低最低的一条线。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动一下气——说吧!”
裴廷辉凝视着她,眼底又一次流露出心疼的模样。
但他不过犹豫一秒,就开口道:“你还记得上辈子,你最后那一段的细节吗?”
赵茜茜脑中升起问号,边回忆边说:“就是……书里也这么写的——就是重感冒,导致不小心踏空,从李家的三楼摔到二楼,摔晕了……后来是因为各种并发症,导致心脏衰竭……?”
她边说,也边注意到哪里不对。
首先,这本书的内容,字里行间读起来,就跟现实情况不符。
其次,她忽然就想起,自己闭眼前,杜兴修的那句话。
再联想到,她的死给裴廷辉、进而是裴氏,带去的那一系列蝴蝶效应……
她缓缓一愣。
男人深深看着她,眼里都是怜悯。他温柔地捏捏她的手,说:“能想就想,不能想就算了。”
赵茜茜回过神,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说:“我没事。我想起来——那段时间,刚刚入冬,天气集中一段很冷。但林通给我安排了好几个户外的工作,要求全程穿小礼服。
“有一天超冷,我被一个活动主办方的人,莫名其妙泼了桶冰水……总之就是一再重感冒,而且,什么药吃了都不管用。
“那天,杜白晴拉我去参加李天佑家办的聚会。我发高烧,头晕目眩,基本上跟谁打个招呼,都会眼前黑一下……楼顶上的风很大,我中间挺不住了,想要躲到角落里去。然后……”
她使劲确认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确定,因为头太晕了。但好像……是有人推了我一把。”
裴廷辉的表情毫不意外,就像这是他知晓已久的事实。
他分辨着她的情绪,确认她没有因为想起这个环节而伤心后,才接着说:“你继续想想,当时,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赵茜茜使劲想了一阵,忽然说:“有。”